在我看來,蟲豸都應該沒有什么智商,捕獵、反擊,全都是依賴本能。
說那條王蛇在伺機而動,我還相信;說它在主動誘敵,我卻有些不信了。
李冰凝道:“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旁敲側擊地詢問苗疆蠱師關于蠱毒的事情。在他們看來,蠱蟲也有智慧,達到了蠱神級別的高手甚至可以和蠱蟲交流。至于說……”
李冰凝的話沒說完,那條立在缺口上的王蛇忽然從脖子裂成了兩段,猙獰的蛇頭被某種外力甩上半空,斷開的身子卻還直挺挺地立在原地。
“怎么回事兒?”我震驚之下,卻看見斷開的蛇身當中伸出了一對觸角,僅僅片刻之后,一條身染鮮血的金色蜈蚣就從王蛇斷開的身軀當中鉆出了半截身子,壓在王蛇尸體上舞動百足連連示威。
那條蜈蚣剛才應該是被王蛇給吞進了肚子,可它不僅沒有成為對方的腹中餐,反而從里向外地將對手撕成了兩段。天龍兇猛,可見一斑。
金色蜈蚣百足狂舞之下,剛剛沖進對方陣營的蛇群又如潮水般倒退了回去,大批蜈蚣追殺而來,剛剛被蛇群占領的蠱坑缺口就在頃刻之間再度易手。
金色蜈蚣一馬當先殺下斜坡沖向蛇海,兩批毒蟲好像是爭奪陣地的軍旅,在缺口附近來回拉鋸,缺口附近的尸體開始越積越高。
短短十幾分鐘之后,缺口附近就已經分不清究竟是活著的毒蟲在互相廝殺,還是蟲豸的尸體在被同伴撥動了,放眼看去只有不計其數的線條在蜿蜒扭曲。
李冰凝沉聲道:“給里面的兄弟發信號,告訴他們,先別往蠱坑的方向靠,毒王要動手了。”
有人拿出信號槍向空中連放了兩槍之后,又隔空一槍往蠱坑缺口的方向打了過去。
紅色信號彈劃破夜空向蠱坑的方向飛舞之間,一條兩尺多長的蜈蚣剛好在缺口上抬起了頭來,不偏不斜地撞上了飛掠而至的槍火。
信號彈靠的是鎂鋁和金屬氧化物的快速燃燒來給對方提供信號,燃燒能放出大量的熱,雖然不足以將一個正常穿著的人全身點著,卻能造成嚴重的燒傷。
一條蜈蚣哪能擋得住信號槍的沖擊力?我只聽見“砰”的一聲巨響之后,耀眼火花向四面散落而下,那條蜈蚣也被打碎頭顱,頂著一團火焰栽倒在了坑里。
還在缺口附近廝殺的毒蟲像是被突忽其來的火焰震懾,瞬時間安靜了下來。
可是短短幾秒之后,蛇坑方向就傳來了一陣像是雄雞破曉似的啼鳴聲響。
“雞冠蛇!”李冰凝驚叫道,“真有雞冠蛇這種毒物?”
我也聽說過雞冠蛇。簡單地說,就是蛇頭上生出雄雞一樣的雞冠子,甚至能像雄雞一樣啼鳴。雞冠蛇劇毒無比,也能飛天遁地,但是最可怕的是雞冠蛇可以號令群蛇、一呼百應,有雞冠蛇的地方必然能掀起蛇潮。
換言之,雞冠蛇未必是蛇中王者,但它肯定是蛇中將帥,統領群蛇攻無不克。
我以前一直以為雞冠蛇是傳說中的生物,或者是誰看花了眼想象出來的東西,現在聽見蛇群中的雞鳴聲,我不得不懷疑那里有一條雞冠蛇。
我踮起腳尖、伸著脖子往蛇坑的方向看過去時,不僅沒看見雞冠蛇,反倒看見了一道飛在天上的“紅色繩子”。
繩子能上天?
還能像龍形風箏一樣懸在天上?
那是蜈蚣!一條近米長的蜈蚣!
我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等我再看過去時,終于確定了那是什么東西——那是一條背后生著兩雙透明蟬翼,振翅而飛的蜈蚣。
蜈蚣伸展在空中的百足猶如百雙木槳劃動氣流在空中上下起伏,暗紅色的頭顱猙獰如龍,俯視蛇群。
“飛天蜈蚣!”李冰凝已經帶起了顫聲。
雞冠王蛇!
飛天蜈蚣!
兩種不可能出現的東西全都活生生地出現在了我們眼前,不由得我們不震驚莫名。
我還沒從震驚當中回過神來,飛天蜈蚣的雙翼上就同時發出了一聲翼膜劃破長空的銳嘯。
與此同時,一聲雄雞的啼鳴也隨之拔地而起。
兩聲呼嘯凌空相遇之間,無數條毒蛇形同箭雨倒射入空,直奔對面蠱坑彈射而去。難以計數的蜈蚣也在一瞬之間彈身入空,反擊而至。
難以計數的毒蟲在空中相互碰撞,又紛紜摔落,拼盡全力扭打一處,更多的毒蟲卻在隔斷缺口之上層層疊疊地糾纏在一起瘋狂撕咬,不知道是血、是毒的液體在雙方廝殺當中如水迸濺。
飛天蜈蚣震動翼膜的尖嘯一聲高過一聲,發狂的蜈蚣幾乎壓著蛇群尸體形同流水般向蠱坑當中碾壓而去。
一場生死之戰看似大局已定的瞬間,蛇坑當中卷起了一陣狂風,像是從地下卷上天際的風旋離地數尺之后忽然甩出了一道蜿蜒曲折的綠火。
鬼火般的熊熊綠火掠空數尺,好似飛龍撲向了飛天蜈蚣,與對方凌空糾纏在了一起。
讓我沒想到的是,與綠影纏在一起的飛天蜈蚣竟然調轉身形,往我們的方向飛了過來。
“把它打下來,不能讓它們靠近!”李冰凝一聲令下,所有探神手都端起了弩箭,鋪天蓋地地向飛天蜈蚣爆射而去。
無數光雨在空中呼嘯穿梭,身上顫著一道綠影的飛天蜈蚣卻形同幽靈在光雨當中飛空游走,連續幾次緊貼弩箭擦身而過,往我的方向呼嘯而來。
葉尋同時抖開兩把,單膝跪地,雙手向天斜舉同時扣動了扳機。兩支弩箭齊聲歷嘯穿行百米向空中蜈蚣平行射去,對方果然躲向了兩支弩箭中間的空隙。
葉尋不等蜈蚣插進兩箭中間,又以不同的高度連發四箭。六支箭矢在空中交叉成了一座飛空閃動的鐵籠,同時控制了上中下三個方向,飛天蜈蚣除了鉆向箭矢中間,無論上下都會被弩箭射中。葉尋的后四箭就是在逼它鉆進陷阱。
“王歡……”葉尋低喝之間,我已經跨出一步,甩手一槍往飛天蜈蚣的頭頂打了過去。
被困在弩箭當中的蜈蚣避無可避之下,竟然拼著被弩箭射中的危險在空中揚起了身來,將腹腔對準了飛射而去的槍火。
剎那之后,半空之中鮮血飛揚,四段被馬格南強勁火力炸開的身軀同時崩飛在了空中,我也看到了一條猙獰狂舞的帶冠綠蛇。
雞冠蛇真能飛天?
這個念頭剛剛從我腦中閃過,兩條被炸斷的毒物就一塊兒落在九宮圖外距離我們十多米遠的地方。
一黑、一綠兩段身軀落地之后拼命掙扎,地面之上頓時塵煙亂起,遠遠看去就像是兩條瞎了眼的毒蟲在灰塵暴土之間拼命尋找對手想要一決高下。
幾乎所有人都在緊盯前方時,我卻忽然喊道:“小心腳下!”
前方探神手震驚之間猛然低頭,卻正好迎上了溜到他腳邊兒的半條雞冠蛇。
誰也沒有想到,已經被打成兩截的毒蛇還能拖著斷開的身軀飛竄十多米的距離肆意逞兇,等那個探神手反應過來卻為時已晚。
半截斷蛇從地上彈起將近兩米,張嘴咬向了那人面孔,兩個帶著倒鉤的毒牙瞬間從那人鼻梁兩側扎進了對方面頰。怪蛇的毒液連帶著鮮血順著那人的面孔肆意淌落之間,那個探神手吭都沒吭一聲就倒在了地上。
葉尋上前一步連續揮出了兩刀,第一刀斬斷了雞冠蛇的頭顱,之后馬上調轉刀鋒,回手一刀把死死咬在尸體上的蛇頭也給劈成了兩半。
我不等葉尋收刀就厲聲喊道:“快找那條飛天蜈蚣,快……”
雞冠蛇既然能夠瀕死反擊,飛天蜈蚣為什么不能臨死逞兇?況且,從始至終我看到的也只有半條蜈蚣尾巴,上半截斷蟲始終沒有露面。那半截蜈蚣哪兒去了?
剛剛親眼目睹了同伴斃命的探神手紛紛扯出兵器向四周分散開來,兩兩一組交相掩護著在地上尋找飛天蜈蚣。
我和葉尋互相對視之間,不由得微微點了點頭。從我們在部隊里接受的訓練來看,探神手的姿勢并不算標準,但是我感覺他們的動作才更為實用。
看來,陳文想要訓練出一批探神手,僅憑理論遠遠不夠,有些東西不深入就永遠沒法磨練出來;可是,讓他們深入禁區,就得付出血的代價。其中取舍,大概只有陳文能去衡量吧?
我只是往探神手的方向掃了一眼,就發現其中一個人的背后好像貼著什么東西,等我把手電的光束照向對方背后時,才看見那條斷開的飛天蜈蚣正用前足勾著那人的衣服,悄悄地扇動著雙翼摸向那人脖子。
我的手電光接觸到那人脊背的同時,他身邊的同伴頓時一驚,卻又立刻鎮定了下來,舉起手中長刀試探著伸向蜈蚣身下。
那個探神手雖然屏住呼吸徐徐推動著刀鋒,刀尖卻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他只有那么一次的機會,如果一刀之下沒法把蜈蚣挑飛,不僅他的同伴會命喪當場,就連他自己也可能會死在飛天蜈蚣的毒液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