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娜厲聲道:“你說什么?”
我冷笑著看向對方:“不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的道理,你都不懂嗎?”
暗記,本來就是非常隱秘又極為簡單的東西,最多只是告訴同伴自己來過這里又去了什么地方,絕不會出現長篇累牘的事情,那樣的話,暗記就不能稱為暗記了。
余娜的臉色頓時變得極為精彩。豆驢子猶豫了半天才說道:“這附近還有暗記?”
我看向對方道:“你們把暗記都給毀了,我上哪兒找去?聽天由命吧!”
余娜的想法其實非常簡單,那就是先把重要的線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反過來頭來威脅我們。可我一下讓她的計劃潛入了一個不尷不尬的境地,余娜反倒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隨心道:“王歡,我想知道你究竟是靠什么在丹島來去自如的?難道僅憑暗記?”
我反問道:“除了暗記還能有什么?如果我什么都知道,會跟你們混在一起嗎?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就算我看到了全部的暗記,有些事情也得靠猜。就像剛才……”
我頓了一下道:“其實,暗記中只是提了一下有人豢養妖獸,子時進食。我要等的就是在天吳進食的時候,給它吃下毒藥。”
隨心沉聲道:“你有把握用凡品毒藥毒死妖獸?”
我反問道:“這世上真有妖獸嗎?”
“世上真有大妖,只不過難得一見,只有超品禁區當中才會出現大妖。”隨心話鋒一頓道,“不過,你說得對,天吳不是真的妖獸,更不是水神。”
神話中的天吳應該是八首八尾,可以駕馭江河。一直在追殺我們的天吳有八尾,卻沒有八首,它可以控水,卻始終在保留實力,不敢全力駕馭水流。這只能說明,它不僅是被人偽造出來的贗品,而且它也不敢亂動“神力”。
這就好比一個僅帶著有限的子彈在堅守陣地的士兵,自然要盡可能節省彈藥,保持對敵人的威懾;但是,等他確定了補充的彈藥很快會被運上陣地時,也就不再保留了。
天吳的神力應該是靠著道童送來的丹藥維持。
隨心看了我好半天才微微點了點頭,她雖然有所懷疑,卻沒法反駁,只能說道:“那我們現在應該怎么辦?”
我指了指余娜:“這個你得問她。是她在追蹤那個道童,也是她毀了暗記,你問她更合適。”
隨心和余娜的臉色同時變得古怪了起來。余娜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暗記上只是寫了‘速離此地’,其余的什么都沒有。”
“我信!”我嘴上說著“信”,眼神里卻沒有半點相信的意思。
余娜眼中怒意剛起,隨心就揮手道:“算了,趕緊離開這里是對的,一旦被土縷包圍,我們想走也走不了了。余娜,你們不是一直在追蹤那個道童嗎?我們繼續追蹤他的方向走。”
余娜低聲道:“過這棵樹的范圍,道童就被追丟了。我們……”
隨心和余娜一開始的判斷并沒有錯,跟著給妖獸喂食的道童走,必然會找到島上丹士的所在。現在道童消失在兩個區域之間,卻等于給我們出了一個難題。
前方區域兇險未知,附近土縷又隨時可能返回,我們現在的處境就是進退兩難。
隨心沉默了片刻道:“無論如何,我們都得冒險一試。往前走,試試能不能找到道童的行蹤。”
余娜點頭道:“你們三個向前探路,每過五百米返回一次。剩下的人做好警戒,往前走。”
第三塊區域當中仍舊是茫茫草地,唯一不同的是,這片區域已經不是一馬平川,而是變成了高低起伏的丘陵。越往前去地形便越為復雜,一個挨著一個的土丘就像是大大小小的墳塋散落在深草當中,不想分散路線就只能在土丘中穿行。
走在前面的余娜忽然停了下來,指向身邊的一個探神手道:“你上去看看。”
那人點頭之間幾步躍上了身邊的土丘,可他上去之后就沒了動靜,任憑余娜怎么呼喊就是一言不發。
余娜又指向另外一個人道:“你上去看看他怎么了。”
“等等……”豆驢子攔住那人,掏出兩顆藥丸遞了過去,“把這個塞在鼻子里再上。”
那人分別把藥丸塞進了鼻孔,才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土包。那人剛上去不久,山丘上就傳來一聲慘叫,在場之人同時戒備之間,剛剛上去的那人就又滑了下來。余娜厲聲道:“王銓呢,他怎么沒下來?”
那人顫著聲音道:“他死了,掉進井里死了。我上去之后就看見王銓在一口井邊上低著頭往井里看,我剛走過去,他就掉進井里了。”
“我趴在井邊上往里看了一眼,里面全都是血,王銓的腦袋像是球一樣漂在井里……”
“掉井里了?”余娜皺眉之間,豆驢子忽然問道:“剛才那聲是誰發出來的?”
剛剛那聲慘叫聽上去不像是人聲,也分不出來究竟出自誰的嘴里。
那人回頭看向豆驢:“你什么意思?剛才那聲是王銓喊的。”
豆驢子步步緊逼道:“王銓是自己掉進井里,還是你給推下去的?”
“放屁!”那人暴怒道,“我怎么會推王銓?他是自己掉進去的!”
豆驢子冷聲道:“你手上的灰從哪兒蹭的?是不是王銓身上……”
那人連看都沒看自己手心就嚇得跪了下來:“隨統領,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我就是拍了王銓一下,我真的沒推他……”
隨心沒去理會跪在地上的手下,而是看向了豆驢子:“你怎知道他手上蹭過灰?”
豆驢子伸手在旁邊的人身上摸了一把,等他再揚起手時,手心上已經多了一片暗綠的顏色:“我在每個人身上都下了這種可以染色的藥粉,為的就是以防萬一。”
隨心微微皺眉之間,余娜先一步開口道:“是我讓的。我不放心某些人,才讓豆驢下了藥粉,免得我們兄弟在背地里著了別人的道兒。”
隨心看了余娜一眼,才轉向地上那人:“老實說,上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那人帶著哭腔道:“我真沒殺王銓啊!我就是拍了他一下,他就掉井里了。統領,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你在撒謊!”隨心厲聲道,“你們在上面究竟做了什么?”
“我說的都是實話,真的都是實話……”那人苦苦辯解道,“上面真的只有一口井。”
隨心還要再說什么,豆驢子卻再次開口道:“那邊還有一口井,你走過去看看。”
我順著豆驢子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時,果然看見土丘中間的岔道上立著一口青石八角井,正對我們的井壁上赫然雕刻著一只猙獰獸首。
沒有豆驢子的提醒,我們這十多號人竟然都沒發覺那口古井。
余娜厲聲道:“誰看見過那口井?”
“不……不知道……”有人回答道,“我剛才就從那條路上轉回來的,我沒看見有井啊!”
那人話一說完,不少人都打起了寒顫。眾目睽睽之下多出來的一口井,遠遠看去寒意森森,漆黑的井口似乎帶著一種魔力,在引著你過去一看究竟。
隨心沉聲道:“繞開它。”
打頭的探神手調轉了方向,繞開了那條岔路。沒過多久,走在前面的人就停了下來:“前面還有井!”
十多只手電一齊往他手指的方向照過去時,青石井口再次出現在了我們眼前。這一次,露出地面的井口好像高出了幾分,雕在井口上的獸首揚起頭來,口中獠牙畢露,眼角上滲出的血珠一顆顆地滾落在井口邊緣。
“退!”隨心當機立斷想要帶人退走時,后方有人喊道:“后面也有井!”
我轉頭看向岔道背后,那里果然多出了一座井口。我馬上打起手電往另外的一條岔路上照了過去,那里也一樣被井口封死了去路。
我們現在剛好是站在一條三岔路口的中間,三面道路已經全被井口封死,想要過去只能翻越山丘。等我們幾個抬起頭時,三座山丘上卻各自多出了一座紅磚青瓦的小廟。
只有那么一間屋子大小的廟宇,好似想要捕食獵物的猛獸,居高臨下地趴在山丘一側斜對著人群。黑漆漆的廟門就像是巨獸的血口往我們頭頂罩落下來,像是隨時可以凌空撲落,吞沒下方的人群。
“戒備!”隨心呼喝之間,所有人都背靠背地站在了一起,將手中兵器指向了不同的方向。
十多雙眼睛緊緊盯著廟宇、古井一眨不眨,那些憑空出現的古井、廟宇卻也像是死物一般一動不動。
高手對決,最可怕的就是這種僵持,誰先承受不住心理上的壓力,誰就會失去先機。
如果僵持在一處的真是兩方高手,我們或許還能找出對方的破綻,可現在我們卻連古井、廟宇是死是活都不清楚,還怎么跟它僵持?這樣,首先承受不住壓力的人反倒成了我們。
不知道多久之后,終于有人堅持不住了:“統領,我們要不是派個人過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