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知道孟天東的腦子里在想什么,怎么到了現在他還是不肯相信秘境里已經發生了變故,還在執著于該不該出手殺我。
孟天東抬起一只手來,陰惻惻地說道:“彎刀伺候。我倒要看看王歡能接住幾刀。”
他們身邊的血衛同時亮出彎刀的瞬間,我跨前一步,跟葉尋并排站在一起,舉槍迎向了寒光四溢的魔門彎刀。
沒等孟天東發令,我就聽見斷龍石方向又傳來了一陣石塊摩擦山壁的怪響,我腳下的積水陡然間向孟天東的方向流了過去。
一個貼近斷龍石的血衛驀然驚呼道:“統領,斷龍石開了!”
“你說什么?”孟天東猛一回身之間,我清清楚楚地看見斷龍石正搖搖晃晃著寸寸升起,乍看之間,就好像是有人托著斷龍石漸漸上升。
孟天東驚聲道:“王歡,你看看石頭下面是怎么回事兒!”
所有人里,只有我一個人站在水里,除了我,也沒有人會冒險趴在水中去看外面的情景。
我雖然不想聽孟天東的命令,可是現在危機已然臨近,我們再互相置氣,就只能是死路一條。
“給我讓開!”我怒吼之間,蹲下身軀側著腦袋看向了斷龍石下。
我一眼望去,看到的卻只有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唯一能夠看清的就是一雙扣在斷龍石邊緣的手掌。
外面那人竟然憑著一己之力托起了萬斤巨石?
我猛然倒吸了一口涼氣之間,葉尋已經把電筒遞到了我的眼前,手電光束剛剛投向斷龍石外,兩張并排的面孔同時出現在了斷龍石下。
那兩張面孔雖然生得七八分相似,卻又明顯能看出是一男一女,兩張面孔的背后卻只長著一副肩膀。
“連體人?”我忍不住驚呼之間,孟天東也驚叫道:“什么連體人?把手電給我。”
孟天東不由分說地從屬下手里搶過手電,坐在車上低下頭時,所有打開的電筒就同時發出一聲爆響——電筒上的燈罩像是被子彈打中了一樣,驀然炸成了粉末。
有個血衛猝不及防之下被炸開的燈罩迸進眼睛,捂著滿是鮮血的左眼從武侯車上栽落了下來,躺在水中拼命掙扎。短短一瞬之間,浮在水中的血蟲就從四面八方圍住了對方身軀,形同鋼針般鉆透了對方的衣服。
孟天東急聲道:“送他走!”
一名血衛持刀靠近同伴之間,我卻厲聲喊道:“別動他,血蟲好像傷不了人。”
那人摔倒在地時,水中血蟲雖然洶涌而來,卻沒有一條蟲子靠近對方頭部。我馬上反應了過來,或許不是因為我的血液能驚退血蟲,而是所有活人的血液都能讓血蟲不敢靠近。
孟天東厲聲道:“王歡,你給我閉嘴!動手……”
剛剛停手等待命令的血衛再也不敢遲疑半分,俯身一刀割斷了那人的咽喉。刺目鮮血如箭噴射之間,圍在那人身邊的血蟲竟然像是被火燎著的柳絮,一層層翻落在了積水當中。
孟天東頓時傻了眼,直到這時,他才發現我的判斷絲毫無誤——水中那些血蟲確實能鉆開人的皮膚,但是只要遇血就會當場暴斃,血蟲吃人根本就是一個假象。
我急聲喊道:“趕緊讓開,把斷龍石給我讓出來。”
孟天東略一遲疑,立刻下令道:“棄車退后,快點!”
魔門血衛紛紛避向通道兩側之間,我也高聲喊道:“葉尋,起風,快起風。”
葉尋沒用我去招呼就已經點燃了靈符。我聲落之處,葉尋已經用兩指夾住靈符推掌而出,陣陣狂風從他手中呼嘯而起,掀動地上的積水向斷龍石下狂涌而去。
被狂風之力剎那抽干的積水聚成浪頭打向斷龍石下。浪頭拍上石壁的那一瞬間,我好像看到的不是流動的積水,而是風助水勢、浪隨風起的滔滔長河。
如果完全聚集在一起,說不定還不足十個立方的積水剎那之間以驚濤拍岸之勢撞上閘口,向斷龍石外傾瀉而出,閘門之外不要說是站著個人,就是有塊巨石也一樣會被水流沖退數米。
短短瞬間之后,外面果然傳來一聲好似鬼哭般的尖叫,已經被抬起來將近一米左右的斷龍石轟然落回了原位。
我還沒來得及松上一口氣,額頭上就再次冒出了冷汗——原先被孟天東下令斬殺的那具血衛尸體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沖到了斷龍石的中間,石塊落地之后已經把尸體生生砸成了兩段,那人的雙腿還留在甬道之中,上半截身軀就落在了斷龍石外。
我轉眼看向孟天東:“還不快讓人走?”
如果孟天東到了現在還是一意孤行,我就只能選擇跟他拼命了。
孟天東絲毫沒有猶豫:“你們趕緊上去,我和王歡留下斷后。記住,沒有我的命令之前,誰也不許再跟葉尋他們動手,否則立斬不赦。”
孟天東說完之后轉頭看向我道:“王歡,你敢留下跟我斷后嗎?”
“有什么不敢!”我給葉尋遞了一個眼色,示意他趕緊上去,萬一有事兒也好接應我。
孟天東明明看見我在和葉尋傳訊,卻像什么都沒看見一樣對我問道:“王歡,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你怎么知道血蟲不傷活人?”
我把自己所經歷事情大致說了一遍,孟天東才點頭道:“原來如此。諸葛亮竟然用了這種最簡單的辦法做了一個最難的局。”
現在看來,血蟲的作用只有兩個,一是用來嚇退盜墓賊,二是用來防備斷龍石外面的那只怪物。
任何一個盜墓賊進入密藏之后,大概都會跟我生出一樣的想法,那就是血蟲可以吃人,想進墓葬,只能坐著武侯車慢慢前行。光憑這一點,就足夠讓大部分盜墓者知難而退了。
因為,人的身手再好也畢竟有限,沒有誰能坐在一輛像是輪椅一樣卻又不知道比輪椅重了多少倍的武侯車上,在狹窄的秘境通道當中來去自如,而且沒有誰敢保證自己絕不會掉進水里,這樣一來,就足夠讓很多人在第一關的時候就選擇從安全的通道離開秘境了。
就算有人不死心,從秘境中下來,諸葛亮還留下了另外一個圈套,那就是所謂的天命之人。無論是誰發現自己不被血蟲侵擾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覺得自己就是被諸葛亮選中的天命之人,走進所謂的機關密室核心。
如果進去的是盜墓賊,他們不會去選擇接受諸葛亮托付的大事,那跟他們本身的利益不符。而且他們也不敢輕易去碰機關。做賊心虛的人都會往別的地方猜想,他們第一個想到的肯定是自己殺了別人之后,會不會也被諸葛亮的機關留在墓里。他們還是會想辦法離開秘境。
這種布置看似簡單,實際上卻是看透了盜墓賊的心理,足夠在他們進入核心之前逼著他們離開墓葬了。
至于血蟲的第二個作用自然不用多說。我雖然弄不清楚外面的怪物究竟是怎么蹚開積水跑到了秘葬外圍,但是有一點我敢肯定,那就是他們怕血蟲,否則,一個能用手托起斷龍石的怪物又怎么會經不住積水的沖擊?
可惜,葉尋出手的時候忘了地上還有一具尸體,尸身上還沒流干的血液已經足夠那怪物擺脫血蟲的威脅了。
孟天東沉聲道:“王歡,你能不能推斷出這處秘葬當中究竟封禁了什么東西?”
我反問孟天東道:“你是魔門高手,難道你還看不出門道兒嗎?”
孟天東搖頭道:“看不出來。諸葛亮是不世奇才,但不是道門中人,他所做的是在匡扶漢室,不是在斬妖除魔。按照常理,他應該不會去做道士才做的事情,可他卻在這里囚禁了一個了不得的東西,你不覺得奇怪?”
我指著斷龍石:“你說的東西是外面那雙頭怪物?”
“那是妖仆,只不過是侍奉主子的奴才。密藏里真正的主子還沒出來。”
孟天東大概是看我不知道什么是妖仆,繼續解釋道:“魔門的典籍中有對妖仆的記載。那個被生生合并在一起的兩個人,可能是兄妹,也可能是夫妻,但是他們卻有一個共通之處,那就是臨死之前必定怨氣沖天。”
“只有那種難以化解的沖天仇怨,才能支持著他們挺過那種常人無法想象的痛楚,被生生煉制成近乎妖魔的怪物。妖仆煉成之后,施術者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幫助他們復仇,這也是妖仆供人驅使的唯一要求。”
“一旦施術者幫助妖仆復仇成功,妖仆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會拼死護主。”
孟天東沉聲說道:“你覺得,煉制妖仆的人,會不會就是諸葛亮?”
“不可能。”我搖頭道,“如果諸葛武侯是善用邪術的人,他也不會青史留名了。”
“我也這么覺得……”孟天東道,“諸葛亮這是在逼著我們幫他除掉秘葬中的兇物啊!”
“諸葛亮對兇物困而不殺,應該是沒有殺掉對方的辦法。可是千年之后,我們真能憑著諸葛武侯留下的機關除掉兇物嗎?”
孟天東說話之間,向我臉上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