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諾這般想著,痛定思痛,方才能大徹大悟。
他丟掉了拐杖,單腿往回一步一步走去,摔倒了便再繼續爬起,沒了力氣,就單手趴著匍匐前進,沒有什么能夠阻擋重新來過的心。
而第二日之后,那個外來客人便再沒有過來,只是何一諾始終堅信對方還會過來,他就這般日復一日的等著,直到半年之后的一日,他們重新見面。
這一次,依舊在他們上次見面的地方。
“你等我作何?難道是上次將你打傷了依舊懷恨在心,想要找我報仇不成?”對方面色如水,淡淡道。
何一諾沒有在意他的話語,而是說道“我想拜你為師!”
他的這一句話倒是讓對方始料未及,其雙目閃過異芒,帶著一絲異樣的語氣道“怎么?你這是想通了?我的修為在修真者中不過是中下級別,想來比起你的巔峰亦是相差甚遠,這樣你甘心嗎?”
何一諾搖了搖頭,正聲說道“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
對方聞言,面上閃過一絲贊賞,沉吟片刻后對著他道“算了吧,我還沒有資格做你的師傅,不過既然你有這份心意,那在下便給你一個方向。”
“在你的身邊,有一人足以改變你的一生,倘若你能夠靜下心來用心感悟,用心學習,那你能夠獲得的遠遠比你相像的要多!”
何一諾思索片刻,喃喃道“您是說白楓?”
“不錯!他編織的技藝在我生平所見之中乃為最精妙者,出自他手的作品,即便是修道者也只能仰望。修道如同編織,靠的不是投機取巧,而是將自身融入其中,獲得心變歷程,如此一來,才能夠締造出真正的輝煌。”
對方緩緩說道,話語之中仿佛透出一股無形的氣勢。
他的話語讓何一諾想到了龍叔,而龍叔所摯愛的篆刻與這編織亦是有著異曲同工之秒。
當年他只知道龍叔篆刻的技藝高超卻沒有深究其中,而若是以如今的心態重返往事,怕應該有著不一樣的理解吧。
“多謝閣下指點,到現在還未請教閣下尊姓大名?”何一諾恭敬問道。
“名字就算了吧,不過是個代號而已,想來我們以后也很難再見面了,若是有緣,自會知曉!”對方面上第一次露出微笑,搖了搖頭,淡淡道。
而后手中幻化出一個稻草人,將其遞于何一諾,并叮囑道“此乃是我這些日子以來編織的一個稻草人,你替我轉交給白楓,并且他,此稻草人之上被我賦予了一股力量,若是他們遇到危難,便祭出此稻草人。”
“只是以他們凡人的身軀恐被這股力量波及,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使用。”
何一諾接過稻草人,他沒有感受到對方所謂的那股力量,只是但從這編織的手法來看,應是白楓所傳授,只不過與白楓所編織的稻草人相比,還是略欠火候。
而當他再次看向對方時,卻發現對方已經消失無蹤。
何一諾隔空一拜,而后回到白沁家中。
此后,盡管他只有一只胳膊,一條腿,卻幾乎擔負起了白沁家中所有的家務,春耕秋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閑暇之余跟著白楓學習編織。
因為只有一只手,故而不得不用上嘴,甚至用上腳,剛開始無疑是最艱難的,不斷的失敗,不斷的挫傷,卻始終沒有擊垮他的內心。
白楓告訴他,萬物有靈,而他們便是這靈的創造者與賦予者。
想要創造出一件精妙絕倫的靈物,靠的不僅僅是手與眼睛,最重要的是心。而這一切需要創造者全身心的投入其中,摒棄所有的雜念,擺脫外界一切的束縛,以最純粹的信念來完成這一目標。
編織亦如人生,看似一塵不變,死板機械,卻往往在一個細節之中便能決定其品質的高貴,同如修道修心,從不同編織師手里出來的作品,包含了他的經歷,他的思想,他的心變歷程。
他常嘆道,藝如人生,修道修心,可俗世凡塵,物欲浮夸,又有幾人能沉心進取,堅持自我,恪守信念?
數年間,何一諾在學習編織的同時,不斷的感悟天地造化,感知萬物聲息,不斷的磨練心智與意志。
直到有一日從他手中編織而出的稻草人似被他賦予了生命,有了若有若無的靈性,至此他開始感受到了一絲心變,亦如變體之境,心變之路,凌駕于修為之上,一條截然不同的修真之道。
世間萬物,相輔相成,他在為稻草人賦予生命的同時,亦是獲得了更為高貴的心變之道。凡心未泯,初心不滅,方得始終!
在往后的歲月里,在心變之路的基礎上,他開始感悟所獲得的那兩卷創世古卷,潛心研究,發現其所修道法之中的缺陷,以古卷為基,進行完善與升華。
他身上的封印雖然無法自行解除,但他現在有足夠的自信,待封印解除之日,便是厚積薄發之日,屆時不僅修為會在原本巔峰基礎上迎來質的飛躍,還會同時邁向那更高貴的心變煉體之路,如今他要等的便是那個機緣。
一日何一諾與白沁外出趕集回來,時至中午,本應該是炊煙裊裊,飯香撲鼻的時刻,然城中卻是顯得格外的寧靜,且冥冥之中似有一股肅殺之意。
而還未等他二人多想,天空之中忽撒下一張網,將他們困在其中,片刻后出現兩人將他們押解起來,帶入城中。
而從何一諾感受得知,這二人乃是屬于修道之人。在這盡皆是凡人的城鎮中,怕是來者不善。
片刻后,他們二人被帶到照心湖畔,而此地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其中便包括了城鎮之中的所有居民。只不過此刻皆是滿目絕望,被另外一群人嚴密的看守著,而在地面上則是躺有三具尸體。
何一諾雖不了解,但是白沁一眼便認出這三人乃是城鎮中人,同時她在人群之中找到了自己的父母,不過他們朝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莫要輕舉妄動。
“師兄,我二人在城外盯梢時,發現這兩人徑直走進城中,想來應也屬城中之人,為防止走漏風聲,便把他們都抓了起來。”押解何一諾與白沁的一人對著人群之中一為首之人說道。
那為首之人聽聞,只隨意看了他們二人一眼,未做過多理會,而是對著人群說道。
“我給過你們機會了,是你們自己不珍惜。既然有兩位新來的朋友,那我便再重申一遍,想要保全全鎮人民的生命,只需犧牲一到兩人即可,否則你們全部要死!”
何一諾面色陰冷,問道“你們到底有什么目的?”
那為首之人重新看向何一諾,面上似來了一絲興趣,嘆了一口氣,似有些惋惜道。
“唉,也不怪你們是一世凡人,坐擁那么好的資源真是可惜了。告訴你們也無妨,你們可能只知道這照心湖的由來,卻不知這照心湖中還藏著一樣寶貝。”
“傳聞中,飄渺之龍與云龍一同隕落后,將龍元遺失在被淹沒的四周城中。四周城中原本安居樂業的百姓,被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吞噬,化作無盡亡靈久久不愿離去。”
“飄渺之龍的本屬蜃龍之最,其龍元給這些亡靈創造了一道永遠無法磨滅的蜃境,變相的給他們創造了一處空間,一處世外桃源,讓這些亡靈寄生其中,只不過這一切都是虛假的。而龍元至今依舊存在于這照心湖之中!”
“哼,你們要有那本事,自己下去取這龍元便是,又為何要為難我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窮苦百姓?”何一諾的這一問問出了在場的所有人的心聲,他們被逼迫到現在卻還不知內里原因。
這時,那為首之人轉身看向這被迷霧籠罩的照心湖,目中露出了一絲忌憚。
“傳聞這照心湖之中存有一條巨蚺,常年守護在龍元附近,保護龍元不被侵犯。故而想要獲得龍元的唯一方法便是將這巨蚺引開,而巨蚺喜食活人,唯有活人跳下湖中方才能將其引開。”
而后他轉身看向被他關押的村名,目光瞥了一眼地上的幾具尸體,面上露出不屑,冷哼一聲道“我說過,只要你們之中愿意有一人主動犧牲,我便放過剩下之人,是你們自己不惜命,也就別怪本道心狠手辣。”
何一諾聽到此處便明白了這里所發生的一切,以及地上那幾人是因何而亡。
在城中之人的心目中,照心湖乃是一處神圣之地,不僅僅在于它滋養了這片大陸,更因為它的這些傳說,尤其是上一段顛覆城鎮的傳說,充滿玄機,故而這些人寧愿自刎當場,也不愿進入這照心湖中,遷怒這神秘的力量來給城鎮招來滅頂之災。
何一諾看向此刻如驚弓之鳥的村名,看到了白沁的父母,此刻他們手緊緊的抓著,顯然很是緊張,而自己身旁的白沁則同樣是緊緊的抓著自己的手。
他歷經滄桑早已將一切看透看穿,同樣,眼前的這些對于他所經歷的一切來說根本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