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翼,既是臣子,亦是景和帝當年的生死兄弟,就是跟她,也有幾分心心相惜的互相敬重。
那是刻在她青蔥歲月里的舊友,這死訊來的太突然,又怎么會不讓人難受。
“皇上……”今日之內連番打擊,皇后看景和帝仿佛傾刻間老了十歲,不免擔心,“皇上,你千萬要保重自己,你身上系的是大安的未來。”
“朕知道,朕只是……”只是難受,奮德之死,就在他心里挖了一個洞。如今奮翼死了,這個洞便越來越大越來越深。
皇后又何嘗不知道皇帝的感受,不由嘆了口氣:“可憐了子玖……”
子玖見完皇帝,他還有差事在身,馬上要去西北,便想再去一趟季家,誰知道在宮門口看到太子的馬車。
知道他來,元佑掀開了車馬簾子。
“子玖……”
寧毅一看掀簾子,便看到里面坐著的是靜平。
“琰琰,你……”
“皇祖母過于傷心,哭了一場就睡了,我給桂嬤嬤留了話就出來了。”靜平看著丈夫道。
“嗯……如此,就先回一趟侯府吧!”寧毅道。
靜平擔心他,卻見他除了臉色有些灰敗之外,神色如常。
“別騎馬了吧!”
“我要去一趟季家,你先回侯府。”寧毅道。
“小九哥哥……”靜平擔心丈夫,剛才三哥差人給她送信,說邊關大將軍死了。
她亦十分震驚,不免擔心丈夫,所以特意與三哥在宮門口等他。
但他看著十分正常,還說要去季家。
“你先回侯府,勞煩太子送琰琰一程。”寧毅道。
“這有什么總是。”元佑道。
靜平看丈夫騎著馬往東而去,心中不免更憂慮。
“子玖的確有許多事情要忙。”元佑拉下了簾子,讓車夫去侯府。
“……”靜平心情起伏,“元真當真是天下最狠毒也是最聰明之人,他素知道如此一招致命。”
殺了大將軍,等于是打到了大安的七寸,眾人皆痛。
“嵐兒還在雪狼城。”元佑不免擔憂。
“容非亦在雪狼城,他總會照顧好嵐兒的。”靜平道。
元佑還是擔心,他原先想,讓她離開東安城的風風雨雨,在雪狼城容非定能待她好,又有大將軍的照拂,她的日子自然能過的舒坦。
如今大將軍逝了,她只怕過的艱難。
“父皇今日可有說,元綏如何處置?”靜平問。
元佑搖頭:“根本沒有時間說阿綏的事情,平王叔死了,父王心里是松一口氣的,連帶對元祺態度都變了。”
“元祺怎么會進宮的?他又如何知道帶著弓箭進來的?”靜平淡淡的道,“他早被禁了足,他又是如何得信的?”
因著大將軍之死,所有人皆十分悲痛,哪里還想到這些?
靜平在看到元祺里,心里就冒出了這些疑問。
聽到阿難這么說,元佑立即回過神來。
“父皇想殺平王已久,因著皇祖母生生忍了這么多年。這次平王叔居然意圖行刺,本應該是必死的罪,結果皇祖母求情。以父皇對祖母的孝順,是不會忤逆她的。”
“誰知道元祺只有兩箭就將他殺了,就有好像有人要把這份天大的功勞送給元祺一樣。”
“會是誰?”元佑道。
“世上知父王心意者極少,元真就是其中一個,平王叔昨夜是救了元真回來的。”
“昨天夜里元真派人帶走了陵安,他會不會也差人送個信給元祺,今日在宮里尋機殺了平王,得這份功勞呢?”靜平道 “……”元佑深深看著妹妹,“平王那么幫元真,他如此狠絕?”
“我想當平王決定回來時,元真已當他是棄子。這顆棄子若是能在最后給你添點堵,給大安添點堵,他是樂意的。倒是十三公主,還讓阮青云冒著生死危險救平王的性命!”
靜平說著嘆了氣!
元佑亦沉思道:“既然元真已經半殘了,他折騰的風浪亦有限了。”
“倒是元祺,他難道跟元真有牽扯?
“我看倒不會。”靜平搖頭,“一來二皇兄最知道父皇的忌諱,又怎么會跟元真有牽扯。二來他只怕也恨元真。元真最擅揣測人心,元祺背后仍有勢力,不動聲色透這個信息給元祺太容易了。”
“阿難……”元佑看靜平眉宇間的郁色極濃,不由心疼。
“三哥,我如今才知,縱使我自恃聰明,縱使我得了千恩萬寵,縱使我能再活一世,也不是能掌握所有事,也不盡能保護我所愛之人。”靜平眼眶泛紅。
什么叫再活一世,元佑沒深想,寬慰她:“人生本是如此,不如意時,艱難一些,也好好過下去。”
靜平想到子玖,心難免是疼的。
回到侯府,侯府還不知此事,府中上下還在等陵安的消息,生怕陵安縣主不見了,侯府會因此被怪罪。
靜平看章氏抱著阿遲,阿遲已經能爬了,在軟榻上翻著身兒。
老太太看她時小心翼翼,如今倒不會隨意給她不痛快,近來都在操持著芷兒的婚事。
芷兒的婚事?只怕也不能做數了,這喜堂最好馬上撤了。
她有些艱難的,將大將軍已逝一事與寧家人說了。
老太太當場就暈倒了!
靜平忙讓冬雪扶著給她掐人中,看章氏臉色泛白,眸光呆呆聽,嘴巴開開合合,竟說不出一個字。
倒是阿遲,手里拿著個搖搖鼓,突然咧開嘴笑了。
章氏看著小兒子在笑,手抬了一下,微微一顫又放下來,兩滴豆大的淚珠掉了出來。
阿遲本還笑著,突然大聲哭鬧起來,章氏將兒子抱在懷里:“我可憐的兒,你還不曾見過你父親!”
聽了這話,靜平鼻頭一酸,心中萬分難受,一時竟不知能如何寬慰。
等老太太又醒來過來,便扯開嗓子嚎哭起來。
“老天爺,為何如此待寧家!我的兒,奮翼啊,他還不到五十啊,為何讓我的兒子一個個離我而去!”
寧芷出來了,先怔怔不知發生何事,等知道之后,亦是呆傻的在一旁,好一會兒眼眶里冒出淚來。
寧毅回來時,侯府內正在撤喜堂,他去老太太的屋內,老太太又拉著他哭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