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嗎？
米修杰以為公司老板打電話過來是問責自己，結果卻是這么一個稀奇古怪又沒頭沒腦的問題。倘若是以前，他大概率會覺得問問題的人中二病，但擱在現在……他鬼使神差地問了句。
“老板這話是什么意思？”
田鶴洲不答反問：“你只用回答，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嗎？”
他問完，電話那頭的米修杰陷入漫長沉默。
“老板……你有什么話就直說行嗎？”
田鶴洲回答前看了一眼親弟弟田鶴洋以及大師“筱蒼”。
“如果，我說有人看到了你哥哥的鬼魂……你信嗎？”
窩在漆黑房間內的米修杰聽到這話，瞬時驚得渾身嚇出冷汗，冷不丁從地上站了起來。
“什么？”
他聲音急促得近乎破聲。
“我哥哥的鬼魂？”
米修杰第一反應是震驚，第二反應則是懷疑老板拿自己開涮報復。
轉念一想又覺得第二個猜測站不住腳跟。
田鶴洲在娛樂圈創業打拼多年，簽約的藝人有爆火的也有默默無聞始終跑龍套的。
合約到期，不管是離開公司另謀高就還是繼續簽約在公司養老摸魚，藝人對這位老板的評價都是清一水的好評，哪怕單飛出去也沒有惡言回踩。
歸根結底就是這位老板娛樂圈的一股清流。
一個不像是資本家的商人。
其他娛樂圈公司明里暗里都會極限壓榨藝人的價值。
為了某些生意和資源安排藝人去參加飯局，陪酒賣笑，暗中“拉皮條”。
背著“生活”、“家庭”兩座大山，哪個成年人都不容易，許多藝人因為自身黑料被公司拿捏著，也因為自身星途前（錢）程，半推半就就默認了這種畸形的生存規則，那些骨頭硬不肯服軟的，不是被公司暗地里磋磨教做人就是被封殺，將大好年華浪費在各個影視城劇組跑龍套。
當然，也不是說田鶴洲就是個好人了，某些時候他還是遵循商場原則，冷得不近人情，但橫向對比，他作為老板還是非常維護公司員工的，不可能在這種時候拿米修杰惡意開涮。
“對，有人看到了，而且……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小女生，小女生叫‘星星’。”
米修杰聽后大駭。
胸腔跳動的響聲一下下沖擊著耳膜。
“……星星……這是那個女孩兒的小名……”
新聞只說了受害女孩兒的化名，并未提及大名和小名，老板從哪里知道的？
難道說……
真有人看到哥哥的鬼魂？
人死之后會變成鬼？
一時間，無數混亂的念頭在他腦海盤旋，最后化為一股動力。
他要去找老板問個清楚。
但他剛走到門口，將手放在門把上，瞬間清醒過來。
他出不去，小區樓下都是蹲守的記者。
說不定警察也在趕來路上……
田鶴洲也想到這個問題。
他主動提出去米修杰家找他詳談。
“大師，米修杰有無奸殺那個小女孩兒，招來受害者的鬼魂問一問就清楚了，對嗎？”
如果米修杰是無辜的，作為老板的他有義務替米修杰洗刷污名，這么做也是為了保住公司股票。公關做得好，甚至還能趁勢營銷一把公司的正面形象——例如有情有義、維護藝人遵守公德……但如果米修杰撒謊，他只能“大義滅親”，犧牲米修杰，盡量挽回公司受損的名聲。
田鶴洋撓頭。
“哥，鬼的證詞……警方會采納？”
若是采納，豈不是自打臉，白宣傳多年的“破除封建迷信”？
裴葉沒有理睬田鶴洋的吐槽：“理論上可行，不過那個女孩兒是個厲鬼，在她身邊的少年也是個厲鬼。詢問厲鬼生前怎么死的，這一行為跟祝賀99歲老人長命百歲一樣討打……”
田鶴洲一聽就誤會了。
“大師也做不到？”
裴葉語氣平靜：“能做，但得加錢，這是額外的收費項目。”
田鶴洋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印象中高冷出塵的學弟。
三言兩語離不開錢。
難道這才是世外高人的真正風范？
他之前的印象都是錯覺？
而田鶴洲就鎮定得多，在他看來，能用錢擺平的麻煩根本不能算麻煩，怕就怕那些捧著錢送給人還擺不平的，那才是大麻煩。僅僅思索片刻，他道：“錢不是問題，重要的是查出真相。”
米修杰的價值可比支付給裴葉的出場費還多得多。
哪怕他只是二線男星中的吊車尾，但也是公司的臺柱之一，每年給公司帶來的收益是不可估量的。搖錢樹，能保就保。田鶴洲沒有避諱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裴葉心神領會地點頭。
不過——
她看著手機屏幕上米修杰的近照，上面的青年笑得溫潤陽光。
“……如果我說……他保不住呢？”
此言一出，在場兄弟二人臉色皆變。
跟其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泡在片場的藝人不同，米修杰工作告一段落就會回到家中修整一兩個月，期間只接點小活，或者順從潮流直播跟粉絲互動保持曝光和熱度。
他的家自然不是父母的家，而是他在全國房價飛升之前貸款買的S市商品房。
田鶴洲也在這里買過一套當投資。
他以業主的身份帶著裴葉二人入了小區，避開大部分蹲守的記者，又打通了米修杰電話。
一路上，他的心情非常復雜。
這些情緒在見到全副武裝只露出一雙眼睛卻仍難言疲倦的米修杰的時候，達到了巔峰。
“老板，你們過來的時候沒有媒體跟著？”
田鶴洲還未回答，一張有著陌生面孔的青年淡淡道：“沒有，放心。”
如果不是田鶴洲太過謹慎，裴葉三人直接從媒體鏡頭前走過都沒事兒。
米修杰的住宅在高層，面積也沒有想象中的大，套內面積僅有一百四，裝飾風格偏向簡約，簡單而不簡陋，處處都能看到一些生活的小細節，很明顯主人是用心經營自己的小窩。
一進屋換上拖鞋，裴葉第一眼便注意到緊密拉上的窗簾。
除掉厚實武裝，露出一張年輕但憔悴的臉，臉部很素凈，肌膚略顯暗沉，不似鏡頭中白得發光。他給三人燒了茶，剛一落座他就迫不及待詢問哥哥鬼魂的事情。
裴葉沒喝茶，而是起身走到一扇門前，打開前還征詢主人的意見。
“這門我能打開看看么？”
“可以，這是我平日工作休息的地方。”
米修杰吃不準裴葉的身份，礙于是老板帶來的人也不好說什么。
裴葉擰開把手。
門后的景色在眾人眼前展開。
這是一間做了專業隔音的多功能房間。
房間同樣拉上了窗簾，不開室內燈就是黑漆漆一片。
裴葉按下開光，房間瞬間亮堂。
“學弟，這房間哪里不對勁嗎？”
田鶴洋左右環顧，房間內空無一人，看著也沒特殊的。
這時，裴葉卻對著鋼琴的方位說了句。
“米修靈先生，方便出來談談嗎？”
田鶴洲兄弟后知后覺沒回過味，而在眾人身后端茶的米修杰卻驚得松開茶杯，摔了一地。
坐在鋼琴后低頭教導一旁女孩兒如何彈琴的少年厲鬼，聞言抬起了頭，全黑的鬼眸在眼皮掀起的一瞬，化作了純粹的猩紅。一旁的女孩兒也感覺到了不安。
“星星先去房間玩，哥哥一會兒就過來。”
小女孩兒乖巧地點點頭。
她跳下凳子噠噠噠地跑了出去，徑直從門口幾人身體穿過。
不知是氣氛詭異還是心理作用，被魂體穿過的一瞬間，幾人都感覺到了一陣詭異陰涼。
米修杰擠開田鶴洲兄弟，越過裴葉沖到了房間。
別說人了，這里連道鬼影都沒有。
他扭過頭看著裴葉，而他身邊不遠處的米修靈也用同樣的目光看著裴葉。
“你剛才說了什么？”
他幾乎抑制不住被愚弄的煩躁心情。
裴葉躲開他伸過來的手，目光始終鎖定不遠處的米修靈。
“你不應該問問你哥哥要說些什么嗎？”
看著裴葉似笑非笑的臉，米修杰脊背一冷。
“什么我哥哥？”
裴葉沒回答他的話，而是說：“你弟弟現在遇到麻煩，你不配合，他大概率會身敗名裂。”
這幕落在其他人眼里是詭異的，而有過見鬼經歷的田鶴洋卻明白了。
少年厲鬼就在這里。
“我知道。”
米修靈抿著唇，聲音不同于面對小女孩兒時的溫柔，反而添了幾分逼仄陰冷。
“你知道？”
“他很累了，休息休息也好。”
裴葉：“……”
田鶴洋急得抓耳撓腮。
終于，他靈機一動。
一聲錢幣落袋的聲音響起。
ZFB到賬3千元 他沖著亮出三根手指：“學弟，三個人的開眼費用。”
裴葉：“……”
一秒前，田鶴洲跟米修杰對“鬼”是半信半疑的，但一秒后，看著空無一人的空地憑空冒出一個身形略顯透明的人影，驚得說不出話。米修杰更是差點兒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唇瓣翕動半晌才吐出干澀的兩個字。
“哥、哥……”
滿含感情的呼喚卻換來哥哥冷漠一瞥。
米修杰還未意識到不對勁。
“你……是怎么死的，我不相信你會自殺……”
看著還維持著少年體型的哥哥，他深刻意識到前者是個鬼的事實。
“我是自殺的。”
“為什么！”
米修靈頓了頓，平淡敘述。
“為了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