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士忠看到這蓋著土魯番汗國大印的書信有點懵,他首先想到的是陰謀。
土魯番汗國一直被近鄰葉爾羌壓榨、甚至吞并,茍延殘喘到現在,靠的就是承諾,當然,這承諾是加了引號的。
顧佳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本來他就對貿然攻伐哈密耿耿于懷,現在人土魯番大汗不僅不譴責追究,反而誠懇的前來投降,這事兒擱誰誰肯信?
倒是解興華這廝沒心沒肺,見二人緊皺眉頭沉默不語,一邊拍著使者的肩膀夸贊土魯番大汗識時務,也不管人聽不聽得懂,還著人口述書寫了回信。
大致意思是,大明歡迎土魯番部的加入,但是想加入大明那是要有誠意的,可不只是嘴上說說那么簡單。
解興華這人性子雖然糙,但也知道這時候提哈密就是往人傷口上撒鹽,人家都沒提,他自然不會沒事找事兒。
只是大明的軍隊已經行到了半路,土魯番那是必須要去的,如果請降信是真的,那大明的軍隊就以巡防的名義去溜達一圈,順便以增防為名接管土魯番城防。
如果請降信是假的,那也無所謂,變成真的不就行了嗎?
“指揮使大人曾對咱說過,弱國無外交,落后就得挨打,二位大人還有何顧慮,如今咱大明國力正盛,這土魯番屁大的地方,又被葉爾羌如此欺辱,歸附我大明也是情理之中。”
解興華將那土魯番使者打發走,旋即又從腰間取下酒壺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最近他是喜歡上哈密城這獨有的駱駝奶酒了。
這玩意兒跟他在察哈爾時常喝得馬奶酒還不一樣,喝完后渾身跟鼓足了勁兒似的,就想找個人去練練。
“弱國無外交,落后就得挨打……果真是王爺說的嗎?”顧佳喃喃的道。
話的意思雖然簡單明了,但聽起來卻又發人深省,一旁的羅士忠也陷入了沉思。
恰好在這時糧秣官來報,一萬余匹駱駝終于征集完畢,請示是否即刻開拔。
整個哈密城也不過五六千匹可供行軍的駱駝,為了籌集到這批駱駝,糧秣管可是費了老鼻子勁兒。
顧佳瞅了一眼羅士忠,又瞅了一眼解興華,前者由于吃到了哈密的甜頭面露興奮,而后者由于酒喝多了,臉紅的塞關公,給他匹駱駝單槍匹馬都敢去攻城。
作為這一萬士兵的統帥,顧佳自然不會不考慮士氣,畢竟先前擔任著兵部的高級官員,顧佳一聲令下全軍向瀚海沙漠行去。
三日時間過了瀚海,行至火焰山下。
五月的中旬天氣已經格外熱,更何況還是在這火焰山下,顧佳、羅士忠不斷的擦拭著額頭的汗水,解興華嘴里嘟嘟囔囔的咒罵著活見鬼。
五月中旬即便是在察哈爾也還沒到熱的時候,他現在算是明白大明當年為啥放棄土魯番了,這地兒除了沙子和蚊子,就是熱的渾身冒油,有什么好的。
虧他自己還攛掇著顧、羅二人前來受罪,后悔呀,后悔!解興華擰開酒壺沖著太陽往自己嘴里倒酒,奈何酒剛才就被喝完了。
“tnn的,要是現在誰給咱弄上一壺酒,咱愿意將全部身家都送他。”解興華沖后頭的士兵吆喝了一聲。
“解大人,軍中是不允許私自攜帶和飲酒的,您就是將全部身家都拿出來也沒有呢!”羅士忠和善的將自己的水壺遞了過去。
跟解興華相處了幾日,羅士忠也算是明白了,這解興華所謂的身家不過是身上裝的幾兩碎銀子,還是厚著臉皮從顧大人那兒磨來的。
只是同時他也佩服解興華的魄力,真個做到了只要朝廷需要,留下全部家當立馬從察哈爾凈身出戶。
“咱要喝酒,你那水溫了吧唧的咱不喝!”解興華所騎的駱駝上自然有水,只是這么熱的天兒,那水早被曬成了熱的。
“解……”
“報前方十里,發現不明騎兵,人數有三千左右!”正說話間,哨騎從西邊奔來,見了三人下駱駝跪地道。
“速命神機營張軒列陣,羅參將,兩側護衛的騎兵營就拜托你了。”事急從權,顧佳毫不猶豫的下令。
畢竟是在大明疆域之外,還是這種酷暑之地,雖然不明軍隊只有三千,但顧佳仍舊不敢馬虎。
“顧大人,那咱呢?咱的大刀早就饑渴難耐了!”解興華一聽要開擼本來還很興奮,但發現好像根本沒他什么事兒,馬上便急眼了。
“呵呵,小解莫要急躁,這支部隊未必是來打仗的。”真到了節骨眼,還是顧佳沉得住氣。
果然,過了一刻鐘,西邊哨騎終于傳來確切的情報,前頭的部隊不是別人,正是領著護衛親軍前來迎接的土魯番大汗馬速。
少傾,自土魯番軍隊中行來十數個壯碩的士兵,這些士兵個個身著鮮亮的盔甲、腰配明晃晃的彎刀,當先而來的是個面色黝黑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
這人未著甲胄,一身紅綠相間的緞子長衫,由于天氣太熱上半身已經脫到腰間。
“罪將土魯番馬速前來迎接天使!”這人行到距離羅士忠還有十數步的距離時便下了駱駝右手扣胸彎腰行禮。
“馬將軍不必多禮,既然爾等已決定歸附我大明,那咱們便是一家人了,此地據土魯番城還有多遠?”羅士忠下了坐騎,拱手回禮道。
由于顧佳等人還有要事在身,人前還是決定不露面,羅士忠受寵若驚的以一個參將的身份充當了大明的統帥。
“回稟天使大人,此地名曰火州,距離土魯番城已不足百里,哦對了,罪將途經火州時從當地拉過來一車瓜果,火焰山炎熱異常,恰好可解諸位大人之渴。”
馬速說完一揮手,自后方行來一輛架子車,車后頭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類似后世哈密瓜樣的水果。
解興華一聽有瓜吃,一拍駱駝便以羅士忠親衛的身份行至木車后頭,一個土魯番士兵討好似的抱起一個大的遞給了解興華。
解興華一拳頭將那瓜砸開,隨即又掰開一塊狠狠的咬了一口,而后咧嘴沖羅士忠道:
“老羅,這瓜真甜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