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是何地,卻不是家鄉?竟連區區通語中期之境都無法承受,道一啊道一,你的虛天神殿,到底落到了怎樣的蠻荒之地?”
暴兕雙目凝視著透明墻壁之外的天際,燈籠一般的巨目中蒙上一層厚重的陰霾。
縱觀此暴兕一身,真應了許易前世的一句調侃之語,人生的茶幾上,擺滿了悲劇。
自兩百歲的幼年期,便被道一真人擒拿,馴服不得,遂打入了虛天神殿的獵妖谷中,充作妖獸,供門下弟子試練之用。
仗著得天獨厚的血脈,暴兕的修為一漲再漲,由最初的黑牌,直入金牌。
及至虛天神殿,為姜恨天所得,封禁于龍首峰的第一個百年,他已突破了通語前期,進入了通語中期之境,第二個百年,便消弭了脖頸間的界牌,并誕下了一子。
所謂兕者,大越之說文解字,解釋為母犀牛也,一者是因這暴兕,形貌極類犀牛,二者,便是這暴兕,能自產子嗣,故而以之為母體。
實則,這暴兕乃是雌雄同體,不孕而育,采擷天地精氣,而自造生命。
這暴兕誕下的子嗣,同樣是獵妖谷的禁制,自出生以來,便自帶妖牌。
而有別于此暴兕的自幼就擒,有他的悉心撫育,小暴兕的成長,極為驚人。
不過忽忽百余年,便修到了通語初期,成為了金牌大妖。
火云山一役,小暴兕力戰而亡,尸身為老暴兕所噬。
非是老暴兕無情,實則小暴兕的出世,便被老暴兕準備為替身之用。
否則以老暴兕的修為,生產與否,全由自主,且生產極耗元氣,若無特殊需要,又怎會行如此下策。
甚至可以說,老暴兕這一生的終極目標,便在于突破獵妖谷的禁制,回歸家鄉,殺上道一老巢,一洗千年恥辱。
余者,于他而言,皆是過眼云煙,至于親情,更是飄渺。
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容忍那么多卑微的人族,才火云山圍攻小暴兕,靜看小暴兕的死亡。
所為者,不過是摒絕一切干擾,匯成他處心積慮,謀劃三百余年的空間穿梭大陣。
說到這空間穿梭大陣,最值得一提的正是,匯成此陣,所需要的不是別的,正是無量元力豐沛的血脈。
這一切,就回到了七煞魂碑上的仙人演武來。
所謂仙人演武,正是老暴兕處心積慮弄出來的,每逢玄陰月,正是七煞魂碑禁制最松之時,他便催動秘法,幻影與七煞魂碑之上,吸引群獸匯聚,引誘其相殺,而吸其血脈。
到得后來,機緣巧合,有人族修士,偶然在玄陰月,遇此奇景,便以為仙人演武。
漸漸到后來,便約定束成一般,在玄陰月,引發血戰,激發鮮血,來催發仙人演武。
老暴兕自然猜不到自己的秘法,被人作了仙人演武,卻是知曉只要每三年的玄陰月,這七煞魂碑禁制最弱之時,催動秘法,必來能量豐沛的鮮血。
老暴兕便是憑借這數百年的鮮血積累,于火云山洞窟內,一點一滴的布陣起了傳承中的秘法。
今次,更是得益于明神宗等人為謀害許易,在演武場上演了大屠殺,血流成河之下,老暴兕徹底吸足了血量,完成了空間秘法。
原本,以老暴兕的傳承秘法,該當是傳送入他的家鄉。
恰巧,宮裝美婦夏星光,為搜尋夏子陌的下落,驅馳萬妖,開啟星空隧道,兩下的空間之力相互攪動。
老暴兕竟被傳送到了神殿最下一層。
而又由于老暴兕的超絕修為,超出了此界的存在極限,天空之上,正氤氳著陰劫。
老暴兕的經歷匯總,坎坷得不像話,幼年遭擒,耗費千載光陰,萬般心思,三百年心血,好容易布成大陣,結果好死不死撞上夏星光攪合,使得他的陣法所受空間之力不勻,將他傳于此地,眼見便要經受陰劫。
好在多年的困難,蹂躪了暴兕的神經,雖遭劇變,處變不驚。
很快,暴兕收回了遠眺的視線,四下打量所在,至于神殿之內的諸人,卻絲毫不入他眼,雖然這些氣息都算得強大,甚至最強的幾位,都能和他那愛子差相比擬了,卻依舊入不得他的法眼。
掠過眾人,很快,暴兕寬廣額前的那對紅燈籠,照到了雪紫寒處,霎時,那對滲人的紅燈籠搖晃起來。
“界牌,星空隧道?還是變化的星空隧道,天不絕不老夫。”
暴兕自說自話,興奮地落于地面,四根粗壯如柱的蹄子在地上輕輕刨動,整座神殿都搖晃了起來。
眾人循聲望去,果見那星空圖案,陡然間深邃起來,澎湃的空間之力,開始朝整座大殿彌漫。
“不好,暗山要激活了。”
牧神通呼喝出聲,緊張得雙頰漲紅。
“抓緊界牌!”
許易咬破手指,在身前落下此四字,正對上雪紫寒癡癡望來的目光。
雪紫寒不明就里,卻慣性服從,伸手進入星空圖案,死死握住兩塊界牌。
豈料,雪紫寒的這番動作,徹底激活了暴兕。
四根如柱的巨大蹄子,重重踩落,整座大殿劇烈晃動,下一瞬,那巍峨如山的身軀,卻如輕煙一般從原地消失。
巍峨的山峰,以排山倒海之勢,轟然撞在了囚云陣上。
霎時間,囚云大陣星光大冒,這一記撞擊,卻比戰天子等人的合力攻擊,產生的效果還要劇烈。
許易看得亡魂大冒,深知以目前的情勢看,這囚云大陣絕難撐過幾下,心下焦慮萬分,眼見那暴兕催動龐大的身軀,又要落下,他朗聲喝道,“戰天子,姜白王,梵摩苛,尓輩口口聲聲除妖衛道,如今大妖當前,爾等怎么當了縮頭烏龜,眼睜睜看著這妖孽,將暗山和界牌一并奪走。此事若傳揚開來,爾等有何面目立于大越修煉界。”
“小輩大膽!”
“空知搬弄口舌,知甚大意。”
“無知小兒,理他作甚。”
六祖心中訕訕,口上絲毫不弱,而這絲毫不弱,卻也是對許易,對那暴兕卻是不敢置一詞。
“轟!”
暴兕巨大的身軀,再度撞上了囚云大陣,嘩啦啦,巨大的瑩光瞬間冒出,又瞬間星散,暴兕似乎對許易的呼喊,渾身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