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里。
賓主就位。
墨白和林素音一左一右坐在主位,林定宇坐在客席,楚若才陪在他身后,除此之外,就只有兩個老頭,默然站在一邊。
這兩老頭身上氣勢不凡,皆身著道袍,道袍上卻沒有山門標志。
墨白能從他們的氣息分辨出,這兩人中有一個乃是已登大宗師之境的存在,但卻也只是瞟了一眼,便略過了,根本沒有給他們賜坐的意思。
兩人眼波流動,但最終看了一眼站在墨白身旁的陸尋義,也都未曾出聲。
很顯然,在明王府就算你是宗師,也沒權利坐下。
先前那些挑擔背包的人卻是早已退下了,只是他們挑進來的東西,卻正在正廳里擺著。
墨白目光掃過那些東西,又看向林定宇。
林定宇卻沒看他,而是將目光放在陸尋義身上,眼中滿是復雜之色。
林素音見到弟弟,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落在他那少了一根手指的手掌之上,眼中露出一絲心疼之色,不禁轉眸看了一眼站在墨白身后的陸尋義。
楚若才站在下首,一直就觀察著林素音,見她目光變化,眼中微閃,這才站了出來,對著二人一躬身:“殿下,王妃,大帥聽聞王妃有孕,心中甚喜,特地搜集了一些珍惜名貴藥材,希望能為王妃保胎之用。三公子也特地帶來了一些南地特產,都是一些王妃曾經最喜歡的小吃。”
說罷,他看了一眼三公子。
林定宇這才如夢初醒,將看向陸尋義的眼神收回,目光瞥了一眼坐在上首的明王,又馬上移開,看向了姐姐林素音。
在這里,也唯有林素音還能給他帶來一點安全感,此人倒也不是真的棒槌,連忙站起身來,對林素音,指著地上的一些箱子道:“二姐,這些都是我特地搜集的,除了吃的,還有一些你以前喜歡看的書,我也帶來了……”
林定宇也不知是不是恐懼太過,開口不與明王搭話,卻是和林素音東一句、西一句,沒有重點,只一樣樣的介紹他給林素音帶來的東西。
楚若才在一邊卻沒有打斷,反而任他像個孩子般喋喋不休,只暗中關注著墨白和林素音的表情。
墨白表情平淡,似乎對林素音的介紹并無什么興趣,只淡淡坐在上首,一言不發。
而林素音則是眼神柔和,隨著林定宇的話,不時問上兩句。
“既然王妃喜歡,那便收下吧。”終于,墨白打斷了林定宇,轉頭看向阿九示意。
阿九頓時點頭,讓人將東西收下。
林定宇看著明王府的人將東西抬走,頓時便啞了,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愣在原地,目光看了一眼墨白,又連忙避開他的視線。
楚若才見墨白態度,心中微沉,他看的清楚,方才明王明顯是不耐煩了,根本不曾顧及王妃的態度,就直接打斷了姐弟倆的交流。
楚若才暗瞥王妃,便見王妃什么也沒說,只是垂下了目光,臉上方才掛起的笑容緩緩消失。
“殿下,聽聞王妃之前遇襲,大帥大怒之余,對王妃的情況也甚是擔憂,特命我等過來討信,還讓我們隨身帶了在我們南地赫赫有名的醫道泰斗,陳如命大師!”楚若才說著,便將站在一邊的一名宗師請出來,介紹道。
“早在多年前,就曾聽起明珠杏林中的好友提起過殿下,說殿下醫道通神,早就有心拜訪,卻是一直未曾有緣得見,在下陳如命,見過殿下。”陳如命站出來,見禮道。
“陳如命?”墨白嘴角微微念叨一句,隨即抬眸看向他:“原來閣下便是那位曾被太醫殿三三顧茅廬,也未曾請動的雙命圣手?”
“殿下謬贊了,在下不過是故土難離,才謝絕御醫之事,至于什么雙命圣手就更是同道戲言,當不得真。”陳如命謙虛道。
楚若才見墨白也聽過陳如命的名號,頓時道:“大帥知道殿下乃是醫道高手,不過大帥卻還是有些不放心,故而此番請陳如命大師來此,想為王妃診斷一下,望殿下能夠應允。”
墨白笑了笑,什么不放心,看來林氏還在琢磨當初王妃遇襲一事,所以想讓陳如命來看看,王妃是不是真的受過傷。
如果墨白不答應,那便說明此事有鬼,他們會繼續深挖此事真相。
只是墨白不明白這件事已經過去了,黃庭府也已經滅了,他們還追著此事不放,究竟有什么目的。
莫非是懷疑到了先帝之死?
當初,墨白離京太過突然,緊接著先帝就病故了,這件事確實容易讓人懷疑。
畢竟墨白乃是醫道圣手,先帝有病,病的如此兇猛,以傳說中墨白的醫術,能看不出來?
事實上,在先帝駕崩的消息傳出來的時候。
不是沒有聲音,責問先帝病重,為何明王沒有參與醫治。
只不過當時康王一系的人,散播謠言,將先帝之死與新君掛鉤,新君算是替墨白擋了一槍。
而且按宮里提供的先帝死因,先帝乃是為處理國事,疲勞過度,突發急癥而去。
當時墨白因王妃遇襲,并不在京城,所以將先帝之死與墨白掛鉤的聲音,沒能站住腳,很快就淹沒在各種謠言之中。
然而,現在林華耀還在深究這件事,不能不讓墨白提防,南軍莫非是懷疑此事了?
墨白沉吟,他可以拒絕楚若才的要求,但如此一來,若林氏真是懷疑這事了,搞不好認為墨白是心中有鬼,會繼續深挖。
“如命大師在杏林的名聲,本王也如雷貫耳,一直想找機會請教一番,只是脫不開身,今日有緣得見,如命大師肯幫王妃看看,本王豈有不允之理。”墨白平靜道。
“不敢,殿下面前在下豈敢稱大師?”陳如命客套一句。
墨白便對林素音點了點頭,林素音目光看了一眼楚若才,卻是眼中微冷,突然道:“楚大人,你回去父帥,素音受傷至今,已時日不短,康復的差不多了,就不勞父帥操心了。”
楚若才聞言,頓時神色一變,滿是詫異的看向林素音,心中頓時猶如被巨石擊中。
他怎么也沒想到,明王這邊還沒看出什么來,王妃竟突然發作了。
他細細一想,頓時心中暗道糟糕,是自己的話觸怒了王妃。
很明顯,王妃受傷至今已快月余,若是林帥當真有心,早早就當派請名醫過來探望。
到今天再來,若王妃當真有事,怕是早就出事了,哪里還等得到大帥派人來。
楚若才很想解釋一句,是因明王本就是醫學泰斗,林氏故而才沒派人來,可如此一說,那又如何解釋現在為何派醫者過來?
楚若才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回話,只得眼神暗瞟林定宇,想讓他安撫王妃,替自己解圍。
可林定宇在明王府就如一只鵪鶉一般,連胡亂動一下都不敢,又怎敢在這時候出聲替他解圍。
好在是林素音也沒有把臉完全撕破,站起身來,對林定宇道:“定宇,我離家甚久,你陪我去說說家里現在的情況。”
林定宇聞言,頓時如釋重負,根本不管楚若才有什么意見,偷看了一眼明王,見他沒說話,直接就答應下來。
楚若才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姐弟二人出了正廳,心中抓狂,他根本沒料到這姐弟二人還有機會單獨相處,所以也沒交代楚若才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抱歉!”墨白開口了,對著有些尷尬的陳如命道:“王妃孕后,性子便有些不穩,再加上上次遇襲過后,對不熟悉的人多有警惕,此并非針對閣下,還望大師勿怪。”
陳如命能說什么,他此番來也只是受了林華耀的差遣,再加上對墨白也有點不服氣,想來和墨白切磋一番,倒也并非一定要上手,事實上,他不用上手,光憑王妃的氣色,也已經看出了一些東西。
頓時對明王拱手道:“不敢。”
“大師遠道而來,機會難得,本王想請教一番,不如就在我明王府多留兩日,如何?”墨白問道。
“若能和殿下探討醫道,是在下的福分。”陳如命看了一眼楚若才,見他沒有反對,便點頭應道。
“那大師便先下去休息片刻,本王稍后拜訪。”墨白說著,對身邊一名黑衣衛示意。
陳如命隨黑衣衛離去,這時候殿上就只剩楚若才和那大宗師老者,墨白看了楚若才一眼,又對著陸尋義點了點頭。
陸尋義便走到那大宗師面前,伸手示意:“閣下請隨陸某下去休息片刻!”
那大宗師微頓,本要拒絕,可一見明王目光盯來,頓時也就放棄了開口,而是看向楚若才,楚若才稍作猶豫,卻想道,這在明王府,明王要殺人,大宗師也擋不住。
索性也就點點頭,看著陸尋義和那大宗師離去。
殿中只剩下兩個人,墨白竟是道:“楚先生,請坐!”
楚若才微驚,沒想到他還能在明王面前被賜坐,也沒拒絕,小心翼翼的在椅子上挨了半個屁股。
“楚先生,咱們打的交道不少了,你知道本王的脾氣,現在沒外人了,你們來我明王府,究竟有什么事,就直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