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山。
玉清才回來沒幾日,剛剛接到明王回京的消息,還在感慨旗蠻果然沒能留下明王,就接到京城傳來消息,明王有請。
來稟報的是玉清的親傳大弟子陳師道,此刻,只聽他道:“明王才剛回明王府,就派其心腹阿九來找我們,應該是為了南軍扣押陸尋義一行人的事。”
玉清點點頭,略微沉吟后,皺眉道:“就不知明王此番召我們入京,是在震懾林氏放人,還是又要大動干戈?”
陳世道遲疑道:“應該不至于吧,畢竟陸尋義等人還在南軍手上,明王總要顧忌他們的性命。”
“說不好,明王府未必會主動找林氏談放人,我覺得,明王府此番找我們,讓咱們出面與林氏硬碰硬,逼林氏放人的可能性更大。”玉清搖頭。
陳世道面上當即浮現一縷憂色:“前番打黃庭府,我們已經和林氏那邊關系極為緊張了。此番如果我們再對林氏出手,怕是就真要和南軍成仇了。”
“你莫非還沒看出來,明王本就存心在讓我們與軍閥結仇,斷我們的后路。”玉清語氣平靜,話語中卻是帶著一抹憂慮。
陳世道頓時啞口無言,沉默一會才道:“那不如先找個理由拖延入京,咱們私下和林氏溝通一下,讓他們放人。”
玉清眸光一轉看向陳世道:“沒用,林氏不可能明王一回京,都還沒與明王府進行交涉,就直接放人,那南軍豈不威嚴掃地?”
陳世道聞言一想,也對,只要明王府拒絕交涉,那他們暗地里再使勁都沒用。
“那不如就和那幾家溝通一下,都以在閉關為由,派弟子先入京,看看明王的態度再說,如此一來,不管什么情況,也能有個緩沖。”陳世道想了想,又道。
玉清眸光中思慮翻飛,終究還是搖頭:“還是得我親自去一趟。”
“師尊……”陳世道還想勸。
玉清卻一抬手:“你的想法很好,可你能保證那幾家能與我們同心?別到時候,他們不答應,我們倒是在明王面前做了壞人。就算答應了,也不能保證他們私下里會坑咱們一把,表面上答應,實際上卻暗中入京。”
陳世道略微驚愕了一下:“這并不是我們一家的事,真和林氏搞到徹底翻臉,對咱們幾家誰都沒好處,太清山和四門應該沒道理不答應吧?”
玉清搖頭,語氣中有了幾分蕭瑟:“如果是以前的道門,你這樣想當然沒錯,可如今的道門,又豈是昔日可比?”
“師尊是指?”陳世道想了想,還是沒明白玉清的意思,請教道。
玉清眸光轉向陳世道,道:“世道,你應該知道,國朝用百年時間都未能將我們一百靈山懾服,明王卻能夠當尊的原因吧?”
“這……”陳世道稍微遲疑了一下,這話題太大,不是一句兩句能夠說清楚的,他想了想道:“總的來說,是梅真人的隕落,上清山的背離,讓咱們一百零八山的情勢大變,才讓明王趁虛而入。”
“不錯。”玉清點頭,眸光沉凝起來,遙望殿外夜空:“是情勢變了,不管外部環境,還是內部環境都變了,可追根究底,還是我們內部變了。變在哪里?變在人心,上清山的背離,明王的橫空出世,讓被我們壓制了數百年的四名門,再也按捺不住,想要掀翻我們的野心。”
“不管我們投不投明王,四名門是一定會投的,我們旗下的眾山門也會有許多人投。到時候,我們不尊明王,明王又怎會放過我們?兩家一旦開打,整個道門必將元氣大傷,屆時,不論輸贏,我們沒有了實力,在這亂世,都將下場凄慘。”
說到這里,玉清沉默了許久,很顯然,想到這些,他心里還是不好受的。
陳世道見狀,道了一句:“師尊能讓明王當道,也是為了整個道門大局做出的退讓和犧牲,世人會理解師尊的。”
玉清聞言,不禁笑了笑,搖搖頭,接回話題道:“我們二山也與四門一起投了明王,四名門掀翻我們的野心就會平息嗎?不會,他們早就受夠了被我們壓制,如今正是重新洗牌的大好機會,他們怎么可能會甘心繼續被我們壓制?”
說到這里,陳世道便徹底明白了玉清的擔憂,即便明知和林氏徹底鬧僵,對道門大局不利,他們也不會顧及的,還是會站在明王一邊。
反而是,一旦玉清這邊表示了要反抗明王的意志,他們不但不會聽從,恐怕會越發積極的去幫明王,以此來堅定明王壓制二山,提攜他們的決心。
陳世道不禁苦笑搖頭:“四名門如此不顧大局,私心作祟,必會自食苦果,明王只需作壁上觀,略施制衡之術,這道門怕是遲早要徹底落入明王之手。”
玉清聞言,站起身來,負手來到殿外,望著夜空,輕聲道了一句:“也無需太過悲觀,這亂世中,誰也不能保證自己的結局。就如明王此次差點陷落明珠,所以將來如何,且靜觀天下便是。我們現在需要的不是自怨自哀,相反,我們必須打起精神來,明王橫空出世,雖然是我們道門劫難,但也未必不是機緣。其一身道家傳承確有所長,若能趁此機會,從他那里得到一些進步,對我玉清山的傳承也是極為重要的。”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時刻警惕著,絕不能讓四門反超了玉清山,必須讓玉清山能夠始終領先道門。只有如此,不管局勢如何變化,我們都始終能有主動權。”
“是,弟子謹記師尊教誨!”陳世道聞言,頓時正色一拜。
“回明王府,我即刻動身入京!”玉清點點頭,身形漸漸變淡,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陳世道面前。
陳世道看著明王相召,師尊竟然星夜離山趕赴,心中感慨萬千,又暗自振奮,正如師尊所言,不能悲觀。
“聽說殿下召了道門數位大尊入京?”墨白一早進宮時,張邦立已經等在宮門口,此刻陪著墨白前往中宮,路上問道。
“嗯!”墨白瞥他一眼,隨口說道:“他們昨夜就已經啟程。”
“昨夜就啟程了?”張邦立聞言頓時一驚,他們雖有探子,但玉清這等人若不主動透露,他他們還沒法立刻摸到他們的行蹤。
此刻聽墨白一說,他們星夜啟程,張邦立不得不對墨白在道門的威望重新評估。
但隨之,他又遲疑一下:“殿下不會是告訴他們……”
墨白腳步微頓,轉頭看向張邦立:“我如果告訴他們陛下的事,他們還愿意應召而來,你還用得著擔心?”
說罷,墨白腳步一動,身形快速消失在張邦立面前。
張邦立面色稍頓,隨之也反應過來,自己問的確實愚蠢。
殿下不會如此冒失行事,而且正如殿下說的,如果告訴他們了,他們還立馬星夜應召,那也就沒什么好擔心了。
也是太過緊張了,再加上泰王那邊也為之緊張,他才一時沒反應過來。
頓了頓,又再次朝著中宮追去,他還有話要和明王說。
中宮。
皇后神色還顯憔悴,但今日再見已未曾落淚不止,甚至還起床與墨白和林素音一起用了早膳,只是吃的不多。
“皇兒,你去見過你父皇了嗎?”飯桌上,皇后突然開口問道。
墨白微默,開口道:“宮里還沒打算立即公布消息,我暫時還沒見到,我打算等一會去找張邦立再問問。”
皇后聞言,眼眸低垂了下,沒再出聲。
飯后,墨白一直送她到寢宮,張邦立又追來求見。
墨白正準備告退,卻見皇后抬頭看了眼老宮女和林素音,眸光在林素音的肚子上瞟了一眼,隨即抬眸對林素音道:“素音,你如今有身孕,得多歇著!”
“謝母后關心,素音會注意的。”林素音一時間沒聽出皇后的弦外之音。
墨白倒是看出來母后似乎是在支開林素音,便道:“有孕期間,也不能總躺著,不如就讓姑姑配你到花園去轉一轉。”
“是!”老宮女先領命開口了。
林素音也總算反應過來了,看了墨白一眼,見墨白對她點頭,方才告退。
待她們二人出去,墨白輕聲問道:“母后可是有話要對兒臣說?”
皇后眼神抬起,看向墨白,沉默了下,道:“周圍有人嗎?”
“母后放心。”以墨白的修為,若有人偷聽,他自然能發現。
皇后這才點頭,卻又想了想才說道:“我聽說如今宮里是老九做主,你怎么想的?”
墨白聞言頓時一愣,他沒想到昨日還傷心欲絕的皇后,今日居然會問出這個問題。
不過轉而,他便也釋懷了,一國之后,又豈會真因傷心而什么都不管?
“母后覺得兒臣如今應該怎么做?”墨白本想直說,但話到嘴邊,卻又沒說,反而問了一句。
皇后將目光定在他臉上:“老九確實是你父皇欽定的新君,此事本宮能確定不是作假。”
“兒臣知道,在立老三為太子的時候,兒臣就能看出父皇心屬老九,立老三,只是為了借老三與老大之間的爭斗,替老九清洗障礙。”墨白點頭。
“本宮想知道,你現在怎么想?”皇后又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