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衛所。
“哼,你看看,這才剛剛鎖城三天不到,明王府都還沒著急,我們自己人倒是幫他著急了,簡直混賬!”金在成一把掛斷電話,臉色很不好看。
徐明厚站在一邊,忙問道:“又是來施壓的?”
金在成沒說話,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一打開,卻見沒水了,頓時心中怒火壓抑不住,虎目一瞪,抬手就要砸了茶杯。
“大帥息怒!”徐明厚心中苦笑一聲,這幾天都砸了多少杯子了,連忙揚手阻止,并親自幫他續上水。
金在成喝了口水,這才緩緩坐下,指著電話,對徐明厚道:“你知道剛才是誰給我打的電話?”
“是誰?”徐明厚忙問道。
“金南天!”金在成鐵青著臉,一字一頓吐出一個名字。
“三爺?”徐明厚一愣,隨之張了張嘴,卻又苦笑著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下也算是明白了,大帥為何這般發怒,從重兵鎖城開始,就不斷有電話打過來,話題只有一個,撤圍!
明珠是諸國對大夏最大的貿易港口,每天在明珠進出的各種貨物不計其數,諸國包括旗國自己在內,都在這一進一出之間,賺取了難以想象的豐厚利潤。
如今鎖城,不止鎖住了明王府,將他們也給鎖住了,尤其是走私的,自然是不樂意了,開始頻繁動用各種關系向金在成這邊施壓。
其他人也就算了,可這金南天不同,他是金家人,而且還是大帥的堂叔。
居然也會站出來反對大帥鎖城,難怪大帥氣的直呼其名。
徐明厚想了想,卻是眸中疑惑道:“三爺應該很清楚抓捕明王對金氏的意義,怎會為了些許生意,不顧大局,出面對大帥施壓?”
金在成眸中閃爍了一下,卻沒有立即開口,沉默了一會,才說道:“如果我沒猜錯,應該與韓林有關。金南天的小兒子金見年,上個月剛剛調到蘇北前線,現在就在韓林將軍手下任參將,”
“韓林將軍?前線也對我們鎖城不滿了?”徐明厚聞言,神色一驚:“我們雖然鎖城,但對于前線后勤沒有怠慢,已經提前做了給配,這才三天時間不到,不至于會影響到他們才對。”
“哼,若是耽誤了前線,韓林也就用不著通過金南天來給我施壓了,而是直接出面來針對我了。”金在成冷哼一聲。
徐明厚一想也對,大帥說的有道理。
金氏霸占明珠,韓系和崔系一直就想拿大帥的把柄,如果耽誤了前線,韓林將軍恐怕用不著拐彎抹角,直接就正面朝大帥開火了。
只要不是前線有意見,徐明厚就安心許多,卻還是皺眉疑惑道:“韓林將軍難道也是為了韓家的生意出頭?可這也不對啊,別人可以說為了生意,但韓林將軍是明珠前任主官韓在寇的兄長,韓在寇是死在了明王手上,他應該最支持我們對付明王才是,怎么反而插手妨礙?”
金在成聞言,瞥了徐明厚一眼,冷笑道:“還能為什么?韓在寇是死在了明王府手上,雖然陛下給了韓在寇一個體面的評價,但實際上韓在寇無能,韓家丟了人已成為事實。他們是恨明王入骨,但他們也不會希望拿下明王的是本帥,韓在寇在時,本帥就與他意見不合。最終他死了,本帥卻拿下了明王,這豈非越加證明了韓在寇無能?越加證明了本帥有能力鎮守明珠?”
“這……”徐明厚頓時無語了,他不是想不到這些,而是壓根就沒往這上面去想,畢竟明王是大家共同的威脅,些許私怨應該沒有對付明王重要。
然而,事實上,對付明王是重要,但到了派系權力傾軋的時候,所謂仇怨都是為了利益服務的,這一點,徐明厚反而沒有出身世家的金在成看的明白。
徐明厚點點頭,道:“既然與前線無關,大帥大可不必理會。”
“你知道金南天找的是什么理由?”金在成卻黑著一張臉,冷笑道:“他說現在國內對明王百草堂殺我眾多兵士一事,物議洶涌,如今最重要的是趕緊讓這件事過去,不要在鳳頭上搞事了,說什么我現在鎖城,得罪的人會更多,金氏已經為我承受了很大壓力,如果繼續堅持,最終拿不下明王,會讓金氏很難下臺。”
說道這里,金在成狠狠砸了一下桌子,一把站起身來,憤怒道:“他說的好像真在為我考慮一樣,真當我是傻子嗎?明王做下如此大案,我不去想盡辦法抓明王,難道還能認輸不成?一個鼠目寸光的家伙,為了他兒子的微末前途,竟然讓本帥讓位,荒唐,簡直荒唐!”
徐明厚內心低嘆一聲,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有些事就擺在明面上,人人都看得清楚,但真的事關自己利益的時候,又有幾個人能夠顧大局而舍小家。
金南天已經六十多了,如今他自己已經沒有什么上升空間了,為他兒子今后在金氏的前途,來施壓大帥,其實也不奇怪。
金在成怒氣沖沖,卻也沒辦法,生了半天悶氣,去還是平靜了下來。
又低頭看了一眼從各方面匯總過來的情報后,沉默稍許,道:“你說,這所謂的皇后病重,會不會真的是夏朝和明王府在唱雙簧?明王根本就沒急著出城?”
徐明厚聽到這話,立刻知道,大帥罵歸罵,卻還是有些承受不住壓力了。
略作沉思后,他卻還是搖頭道:“如果明王府是為了吸引我們將目光放在邊境,那肯定也是為了在城內有所動作,但是到目前為止,城內也沒見明王府有活動的跡象。”
金在成聞言,緩緩吐出一口氣道:“早知如此,當日就不該將夏朝的那幾條暗線收網。”
聽他說起這件事,徐明厚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當初百草堂之戰后,為了遮掩行動失敗,毫無所獲的窘境,就是他向大帥提議將手底下已經掌握的那些探子收網,好借此給國內一個交代。
可如今看來,確實有些太著急了,否則如今大可順著這些線,摸一摸夏朝那些人的動向。
如果皇后病重消息是真的,夏朝肯定坐不住,必會讓潛伏在明珠的情報人員有所動靜。
徐明厚不知道大帥說這話,是不是有著責備他的意味,只得道:“一直以來,明王府和夏朝官方就是兩個組織,雙方并沒有統屬關系,甚至聯系通道都沒建立。這些大夏探子,就算留著也起不到什么大用,想要通過他們去掌握明王的動向,可能性并不大。”
金在成聞言,看了一眼徐明厚,沒有出聲。
徐明厚這番話是避重就輕了,金在成說要留下那些人的目的,并非要通過他們掌握明王的動向。
而是通過他們,確認皇后病重的情報真實性,以證明他重兵封鎖邊境的決策是正確的。
不過金在成心里清楚,當初抓人確實非徐明厚之過,他突然提這話,并非是責難和追究徐明厚的,只是想到金氏內部不合的問題,所以想敲打一下徐明厚。
徐明厚并非他本人嫡系,而是直接向金氏家主負責的,因為明珠位置重要,金氏才專門派徐明厚過來輔佐他。金在成必須讓他明白,如今兩人的命運是綁在一起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出了問題,誰都有責任。
響鼓不用重錘,金在成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繼而沉聲道:“雖然金南天說的話混賬之極,但卻也提醒了我們,總不能如此一直干等下去,如果明王根本沒有出城的想法,或者一直忍耐不冒頭,鎖城時間越長,我們的處境就會越尷尬。”
敲打顯然是有效果的,徐明厚感覺到自己壓力大了,沉吟半晌后,道:“雖然目前看起來,明王府毫無動靜,但卑下還是認為明王一定急著出城,而且不會等太久。”
“哦?”金在成眼神一凝:“何以證明?還是憑借皇后病重的緣故?”
“不止,日前,明王府伙同道門在粵州滅了黃庭府,之后,大夏南軍拿下了明王府的陸尋義等人,至今都扣押未放。南軍那邊稱,如果明王不能給他一個交代,他們就會對明王府的人下手。”徐明厚沉聲道。
“哼,夏朝最善內斗,這不奇怪。”金在成鄙夷一聲。
徐明厚眸光低垂,他記得就在剛剛,他們金氏內部,同樣內訌……
沒敢再繼續多想,連忙錯開話題道:“所以,即便沒有皇后病重的事,明王要想救人,也必須盡快脫離我們的掌控,才能威懾南軍放人。所以,卑下認為,我們必須堅持下去,絕不能前功盡棄!”
“嗯!”金在成沉吟片刻,點頭認可徐明厚的推測,也眸光發狠道:“不錯,這次如果任他自由來去,必須拿下他,否則,必將會對我們掌控明珠造成莫大的打擊。”
金在成也是真的不想半途而廢,搞出這么大動靜,如果就這般收場,對他來說,處境將會很不利。
就在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金在成現在聽到電話響,臉色就發黑。
但沒辦法,又不能不聽,接過電話:“我是金在成!”
徐明厚苦笑一聲,也認為恐怕又是來施壓的,他不準備去問是誰了,轉身朝外面走去。
徐明厚渾身一震,豁然轉身,就只見金在成虎目圓瞪,急聲大喝道:“追,這次絕不能讓明王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