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山主峰,名為通天峰。
通天峰上又有一殿,殿門上有一牌匾,其上書有三個大字。
長青殿!
玉清站在殿門前,望著這“長青殿”三個字,面上還是不禁流露出一抹復雜。
他清晰記得,就在不久之前,這間殿宇的名字非長青,而是上清!
“數百年傳承,毀于一旦吶!”玉清心中輕嘆一聲,收回目光看向殿內迎出來的青年。
青年正是阿九,見玉清當面,并不敢怠慢,對著玉清躬身禮敬:“見過真人閣下!”
玉清認識阿九,也知此人雖年輕,卻乃墨白倚重之心腹,倒也不輕視,微笑還禮,道:“不知殿下可在?”
“真人請隨我來!”阿九側身一步,讓出門口。
玉清點頭,隨阿九入內。
這間殿宇他還是熟悉的,目光一掃,只見殿中擺設與從前倒是并無太大區別。
要說有什么變化,也就只是坐在這里的人變了。
不再是曾經的梅清風,而變成了如今的明王。
見玉清入殿,墨白從蒲團上站起身來相迎,待玉清走至殿中央,方才抬腳,迎上三步,沖玉清抱拳一禮:“見過真人!”
“見過殿下!”玉清見狀,亦是身形一定,欠身還禮。
賓主之間,仿若之前未見,先前的緊張氣氛亦是消失無蹤,此刻倒是客氣有加。
阿九站在一旁,默默無聲,待二人落坐,上前奉茶后,便退出殿外,等在門口待召。
殿宇很大,兩人靜坐,一時倒是幽靜的很。
玉清沒動茶杯,卻是待阿九退出去后,才面色轉而凝重,望向墨白,率先開口道:“殿下,得悉王妃遇襲,老道便不敢耽擱,一路趕來,卻不知王妃如今情形如何,可還安好?”
他話音一落,就只見墨白氣息明顯一沉,這讓玉清的心當即就懸了起來。
還好,墨白雖然臉色不好看,卻并未發作,沉默了一會,便低聲道:“幸好阿九當年跟在本王身邊那幾年,學了一些醫術,搶救的很及時,性命總算是保住了。”
“那就好,那就好!”玉清始終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一半,稍頓了一下之后,他便是真人,也不得不小心問道:“那小殿下……”
剛問到一半,他就問不下去了,因為剛才還只是氣息略沉的墨白,此刻卻豁然一股殺機迸發,令得玉清心中一稟,再問不下去。
這一次,兩人之間沉默的時間很長,其中壓抑,唯有身在其中的玉清才能清晰感受。
不過總的來說,玉清還能保持鎮定,只因雖然明王突然爆發殺機,但他覺得應該只是出于小殿下此番遭難。
小殿下應該是已經脫難了,這不是瞎猜。
他一上山,第一時間便去尋他們幾家隨護在王妃身邊的那些人,見他們至今安然無恙,心中便猜測,王妃母子的情況應該是穩住了,
否則不管是王妃還是小殿下,但有一人出了大問題,明王必然盛怒,就算不會直接殺了他們,也一定會有所遷怒,不可能讓他們完好無損的呆著。
不過猜測是猜測,不親耳聽到答案,總還是有些不安心的,所以他必須問。
果然,好一會過后,墨白終究是收斂了殺意,朝著他點了點頭,聲音越發低沉,似不愿多說,只吐出兩個字:“萬幸!”
“萬幸!”這兩個字,只讓玉清覺得渾身一輕,也不禁跟著長出一口氣,重復了一遍。
收斂一下波動的心神,玉清聲音恢復了平和,面色卻是一肅,沉聲到:“老道趕來之前曾與太清和連方孟谷四家碰過頭了,對于這件事,我們態度一致,此事必須調查清楚,不論牽涉到誰,都絕不手軟。”
說到這里,他看向墨白,鄭重承諾道:“只要有需要,我們幾家絕不置之事外,堅決配合殿下。”
墨白聞言,轉頭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好似并沒什么反應。
玉清見狀,神色不禁波動了一下,似有些尷尬,不過很快就收斂了,轉過話題又開口道:“不知殿下對這行刺之人,可曾有了什么分數?”
“阿九!”這一次,墨白倒是回應了他,卻是朝著殿門口站著的阿九輕聲喊道。
阿九回頭看了他一眼,卻沒進來,只是點了點頭,隨即離去了。
玉清不知這是什么意思,卻也沒有多問,靜靜等待。
沒等多久,便聞殿外再來腳步聲,玉清乃是真人,不用他們靠近,就知道門外除了阿九之外,又多了一人。
果然,很快就見到阿九與一名黑衣衛一起進來。
玉清望向那名黑衣衛,立刻便認了出來,在王妃離京時,他曾見過一次。
其實就算沒見過,他也能從這年輕人已經登堂入室的修為,分辨出來人是誰。
沒錯,正是墨一,玉清眼神只在墨一身上微微頓了頓,便移開了,這年輕人雖然驚艷,但還不至于讓他太過重視。
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墨一和阿九兩人手中抱著的托盤之上,托盤上有黑布蒙著,但玉清還是立刻就分辨出了這是兩顆首級。
“這便是……”無需多想,玉清就站起身來,轉而看向明王,手指著那兩顆首級問道。
墨白沒說話,也跟著站起身來,卻并不看那兩顆首級,只是朝玉清微微揚手示意,隨即背過身去,顯然不愿多看那兩顆首級一眼。
玉清也不推辭,當真走到阿九面前,也不見他動作,阿九和墨一卻同時只覺一陣微風拂過臉龐,兩人手中托盤上,蒙著首級的黑布,也隨之翻飛落地。
兩顆首級早已灰白無血色,玉清定睛一看,卻并不認得這兩人,看了一會,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
好一會才見他將目光放在阿九身上,問道:“本座從未曾見過這二賊,認不出其身份,聽聞,此二賊乃是由貴府上帶到王妃身邊去的,想必對他們的身份應該有所了解。”
阿九聞言臉上立刻露出難堪表情,卻也還是老實答道:“此二賊之前的身份乃是上清山的師者。”
“上清山的師者?”玉清聞言,又盯著那兩顆首級看了看,最終還是搖頭:“上清山的師者,本座識得一些,但也不曾盡聞,這二賊本座未曾見過。”
說到這里,他又忽然一頓,又問道:“上清山的人?怎么之前又說是黃庭府的人?”
“是他們的身手,有黃庭府的痕跡,被王妃和在場諸位前輩給認出來了。后來一查,原來這兩人都與黃庭府有所牽連,我手中這人,名叫張若年,曾與黃庭府的洪震是知交好友。”
“洪震?”玉清眉頭微皺:“好像聽過這個名字。
一旁,墨一沉聲道:“此人在明珠曾因勾連旗蠻,被殿下所斃。”
這么一說,玉清就想起來了,原來是當初趕赴明珠與旗蠻談休戰的人之一,他之所以記得這個名字,還正是因為,當初墨白突然現世,引來他的關注,這才連帶著對這個名字有印象。
其實洪震在道門宗師中還是有幾分聲名的,可對于玉清這等真人來說,他那點名頭,還當真不值得掛心。
沒有再去探究洪震的問題,卻是皺起眉頭,便繼續問道:“上清山與黃庭府之間曾分屬同盟,兩家之間人員有些交往本就密切。上清山的人會些黃庭府的功法路數,那更稱不上奇怪,事實上,黃庭府的功法路數,很多都有借鑒上清山的影子。如今既然證實了是上清山的人,單憑些許功法路數,就說與黃庭府有關系,太牽強了一些。”
阿九眸光垂了下去:“我們王妃當時看的很清楚,這二賊的確用的,的確就是黃庭府的路數,而非上清山的功法。明明上清山的人,不用自己最擅長的上清山功法,反而用黃庭府的功法,這又是何緣故?”
“或許正是為了混淆視聽!”玉清沉聲道。
“真人閣下說的是,之前杜先生遇襲,那些人使的就是黃庭府的手段,這一次這兩人又是用的黃庭府路數,這不可能是巧合,他們是不是真的黃庭府的人,還有待調查,但基本可以斷定,這兩次刺殺,必然有所牽連,這兩批人應該是一伙的。”阿九道。
玉清眉頭越發深皺,深深看了阿九一眼,卻是沒再說話了。
到現在,他自然察覺到了,明王府如此牽強的非要將此次王妃遇襲一事,扯到黃庭府身上,并非真的是在于“黃庭府”本身,而是要將此次事件,與杜鵑那一次牽扯到一起。
目的不言而喻,這是要沖著他們幾家發難了。
上一次杜鵑遇襲的“黃庭府”究竟怎么回事,沒人比他玉清更清楚,明王府這是擺明了告訴他,要將上次的事追查到底了。
玉清眸光深處陡然泛起波瀾,卻不再開口與阿九多說什么,轉身看向了墨白。
墨白轉身,輕輕揮手:“你們先下去吧!”
“是!”阿九與墨一二人領命。
直到阿九二人退走,兩人重新落座,墨白才緩緩問道:“閣下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