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武眼中精光直閃,緩緩道:“刺殺發生時,明王的車馬還未回府,而明王卻早一步暗中回府了,若非察覺有異,豈會如此安排?這也能解釋,為什么黑衣衛會突然不堪一擊,他又能如此巧合的出現,千鈞一發時,救下老大和老九。除非他早就掌控了形勢,黑衣衛被一眾雜牌軍打退,就是他故意留下的破綻,目的便是為了引刺客出手,然后再收網,將他們一網打盡!”
張邦立聞言,立刻做驚愕狀,隨之又一欠身:“陛下英明,如此一來,便能解釋得通了。”
定武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并沒說話。
此刻哪還反應不過來,張邦立先說明王有嫌疑,又故作姿態的疑惑一番,就是委婉的在提醒他此事有異。
卻在這時,旁邊的真人開口了:“陛下所推論的應該沒錯,之前老道曾疑惑,明王是如何能夠準確無誤的找出一眾潛藏在人群中的內衛宗師,當時人數頗多,現場氣息雜亂,這些人不主動暴露,想要憑氣血發現他們,便是老道也沒把握。如今看來,明王應該是隱于暗中,早已發現端倪,這才能短時間內就將他們一一找出來!”
真人這話,算是確認了他們的推論。
兩人對視一眼,定武又再次深沉下去:“如果說不是明王,那又會是誰?一出手便是直接朝著朕兩個皇子的命而去,簡直膽大包天!”
“陛下,恐怕主謀者所謀的還不止是庸王和泰王,連明王也在暗算之內!”張邦立聲音同樣低沉。
定武聞言眼眸頓時一凝,豁然轉頭看向張邦立,此刻竟然絲毫不顧及,直接開口蘊藏著無盡怒意道:“太子?”
“臣下不敢懷疑太子殿下!”張邦立一躬身,請罪道。
而定武卻也只是瞬間,便反應了過來,直接搖頭:“不是他,小聰明,他是有一些,這種膽魄與謀略,就憑他,怕是沒有……”
這番話太子是聽不到,否則恐怕只能羞憤而死!
張邦立心頭其實真有些懷疑是太子,聽陛下這么一說,他也覺得不大可能。
不能說太子沒這個心,也不能說太子沒這個膽。
關鍵是他不可能這么果斷,諸王府邸的人圍聚明王府,到事情爆發,所用時間并不長,太子即便有心也不可能這么快就敢下這個決斷,還策劃的如此周密。
若他有這本事,還能被明王隨手就收拾了?
“陛下,此案真要徹查起來,牽涉人眾,恐怕牽扯極為廣泛,就連各位王公自己都脫不了嫌疑。”張邦立沒將話說透。
但定武何許人也,聞音知意,卻還是搖頭:“現場眾目睽睽,若非明王出手,他們就真死了。”
庸王等人不是沒有做戲,故意自己“殺”自己,嫁禍明王的可能。
他們是有這個動機,但不可能敢真拿自己性命來嫁禍明王。
除非他們知道明王在場,還能肯定明王一定會救他們,并且還要保證明王真有這個能力救下他們。
如此冒險的事,如太子一樣,他們沒這份謀略和膽魄,做不出來。
說到這里,這個案子就僵住了。
不是沒有其他嫌疑人了,而是嫌疑人太多了!
此次事件起于東宮宴,諸位親王盡涉其中,可以說整個朝堂都被牽涉進去。
很難說是不是朝堂中某些人出的手,也很難說,是哪一方的人?
方才只是推測,并不能肯定他們就真沒嫌疑了。
不論是太子,還是庸王、泰王,以及他們手下支持他們的朝臣,甚至宗室,都是有理由去做這件事的。
現在不是如何去查,而是怎么查的問題,稍有不慎,將人人自危,國朝大亂。
所以,他們才事先推演方向,不會直接波及太廣,找一條最可能的線,先查。
“如今看來,反而嫌疑最小的是明王府!”張邦立皺著眉,似無意般說了這么一句。
定武帝微微皺眉,卻又展開,他不得不承認,明王的確沒有涉足朝堂,若當真是朝堂中人動的手,那庸王、泰王和太子都脫不了干系,卻偏偏明王最干凈。
“也不能掉以輕心,這逆子平素膽子最大,現在雖然看似找不到動機,卻也未必就沒有攪渾水的可能,他與太子結怨,為防止后患,將所有人一起拉下泥潭,這不是沒有可能。”定武依然忌憚明王。
“陛下英明,如此來看,明王府的封禁還不能撤!”張邦立點頭。
定武卻是又一頓,封了明王府,其他府邸不封,明王恐怕又要借機生事,想了想還是道:“封禁先撤了,派一隊禁衛駐扎府內,凡進出人等,皆需呈報,直接告訴那逆子,但敢抗旨,朕絕不輕饒!”
“是!”張邦立心底松了一口氣,他可不認為明王先前是和他是開玩笑的,若真一直封著,以明王的性子,還不知道惹出怎樣的麻煩。
心底也不禁感嘆:“一個明王已經足夠讓國朝煩心,現在暗中還藏了這么一個如此膽大包天,更甚明王的陰毒存在,實在是多事之秋!”
“你先去查查抓到的那些內衛,從他們身上應該能夠查出一些東西,有結果了,不要聲張,先來稟報朕!”定武道。
張邦立心中有數,這一樁暗自撲所迷離,到處都是陷阱,一不注意極有可能便是栽贓陷害,引發國朝不穩。
“是,臣下這便去安排,陛下也無需心憂,此事說大可大,然庸王與泰王二位殿下終究沒有出事,不管幕后是誰,陰謀總是沒能成功,目前來說,他們反而露了蹤跡,該著急的不是我們!”張邦立離開前,勸慰道。
定武想想也是,沒再多說,點點頭讓他出去。
他靜靜坐在椅子上,沉思良久。
忽然自言自語道:“如果是沖著朕來的,那便不止三個,三個親王落難,獨留太子必成眾矢之的,人心所疑,這一招若成,便毀了朕膝下四個兒子……難道是他?”
定武忽然眸光一厲,旁邊的真人見狀,輕聲問道:“陛下可是有了想法?”
“真人,朕若倒了,你說這天下誰人得利?”定武轉頭看向真人。
真人不語。
定武卻冷笑起來:“誰野心最大,誰就得利!”
他不得不想,如果明王沒有救下老大與老九,那不但老大與老九沒了,老六也必然要承擔弒殺親王的責任,這一舉就等于將他的三個兒子,國朝僅有的三個親王,全部一網打盡了。
再加上東宮剛剛被老六給打擊的毫無威信,又會因為成為最后的得利人,而被疑心所向。
如此一來,三個親王加一個太子全毀了,這根本就不是沖著皇子,而是直接沖著他來的。
這一招實在是狠毒,令他都不得不心生膽寒。
定武并非庸才,他對明王心懷忌憚,卻并不代表,他就沒有格局。
正是因為心有疑慮,才讓他在第一時間得知老大和老九沒出事之后,便只是坐在這里,靜觀其變,沒有立馬沖明王府下手的原因。
“林氏!”幾乎一瞬間,定武帝便直接下意識的想到了林華耀身上去。
當然,這也只是一種下意識的想法,他平生之恨,以林華耀為最!
在他心中最不恥的下作之人,也乃林華耀為首,定武與他乃是不共戴天之仇,這種沖他子嗣下手,招數如此狠毒,要斷他后繼的人,他幾乎根本不管什么道理,直接就想到林華耀。
只不過,卻沒有半分證據,即便懷疑,也只是懷疑。
再次沉默下去,半晌后,他又搖頭。
各王公府邸去鬧事都是他親眼關注的,一眾嫌疑人,也都是各府人員,要說林氏有這個心,他相信,但要在這么短時間見縫插針,布置如此周密,不留半點痕跡,可能性不大,或許真是朕多想了。
“已經確認了,沒出變故,都死了!”楚若才面上帶著幾分陰郁,來到林華耀身邊,低語道。
“嗯!”林華耀倒似乎并不受什么影響,躺在躺椅上,望著天空:“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必介懷。”
“是屬下疏忽了,不料明王竟如此警覺,提前暗中趕回府邸。”楚若才手指掐進肉里,有些生疼,他一直盯著墨白的馬車,沒想到還是沒盯住。
“憑他的修為,要躲過眼線,并不困難,這不怪你。反正我們并無什么損失,而且二位殿下不死,也未必是壞事,兇手一日不抓到,怕是他們不會罷休,等著吧,國朝會更加熱鬧。”林華耀微微閉眼,輕聲道。
“老爺說的是,我會去安排,畢竟太子才是最可能的兇手!”楚若才低頭領命。
林華耀嘴角泛起一抹笑容,沒再說話。
楚若才轉身退去,卻聽到林華耀忽然又道:“不過,這一次,我們也應該吸取教訓,這一次也總算是證明了,明王能夠活到今天,并非偶然。沒有半點端倪的情況下,他便立刻懷疑會出變故,并且能夠如此迅速反應,更絲毫不怕出事,按兵不動等著兇手自己跳出來,然后一網打盡。這一次是咱們足夠小心,沒有大意,否則怕是要吃虧。今后再面對他,可不能存半點輕視之心,沒有把握,絕不能出手,一旦出手,便必須一擊必中!”
楚若才深吸一口氣,躬身,抬頭卻還是問了出來:“明王會不會已經懷疑到我們頭上?”
林華耀閉著眼睛:“就算不是我們做的,他也會首先懷疑我們,只要沒有證據……嗯!”
說到這里,他忽然睜眼,隨即站起身來,看向楚若才:“你說的對,是得謹慎一點,這里終歸不是我們的地方,不能久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