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素音離去之后,杜鵑依然坐在夜空下,想著她們倆剛才的對話。
兩人方才聊了許多,杜鵑卻總覺得兩人之間似乎漏掉了一些話題。
良久,杜鵑突然一怔,喃喃道:“剛才好像我們誰都沒提過殿下明日與真人大戰,究竟能不能贏……”
想到這個,杜鵑不由愕然,為何如此緊要的問題,卻在剛才談話時,竟都沒被兩人重視?
恍惚過來,杜鵑抬眸遠眺整個明王府,沒有一絲雜亂。
在這決戰前夕,整個明王府竟都如此沉穩,沒有一絲大戰來臨的緊張慌亂。
她又想到方才被王妃叫醒,還有些迷迷糊糊跟著離去的寧兒,心底不由越發覺得古怪。
似乎,這整個明王府,包括自己在內,都很少會去想,明王若是輸了怎么辦……
想到這里,杜鵑不由沉默下來,半晌后,她無奈一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連自己也對明王如此充滿信心?
“好像所有被人認為不可能的戰爭,最終他的確都贏了……”
“皇兒,你怎的不在家好好休息,這時候還來母后這兒?”皇后見墨白星夜入宮來見,心中歡喜,面上卻是責備道。
“兒臣這些日子忙于練功,一直未曾來給母后請安,心中愧疚,還請母后恕罪!”墨白躬身行禮道。
“大戰在即,你如今少為外物煩思當是正經,母后在宮里好好的,誰要你來惦記了。”皇后搖頭,依然責備。
說到這里,皇后眼中又滿是擔憂,望著墨白:“皇兒,明日之戰,你準備的如何,若是把握不大,你也不要害怕,母后來想辦法……”
墨白聞言,便是他七尺男兒身,此刻眼中也不由發潤。
就算自己再強大,在皇后眼中,她永遠在為自己擔憂,并且隨時準備保護自己。
抬起頭,臉上露出一抹輕松笑容,微微搖頭,聲音沉穩道:“母后放心,明日之戰,兒臣有把握,之前還不敢說一定能勝,可如今不是有了母后所賜的天蠶內甲嗎?有此甲護身,兒臣定然能立不敗之地!”
“這內甲當真能幫到你?”皇后聞言,臉上終于露出一抹喜色。
“母后莫非不知,這天蠶內甲,銳氣難破,內勁難侵,此乃天下一等一的寶物,有此寶物護身,天下之大,兒臣又何處不可去得?”墨白點頭,臉上滿是得意之色。
說著回頭給了阿九一個臉色,阿九立刻上前,躬身行禮,確認道:“娘娘,方才殿下在府中已經試過寶甲,果然是厲害的緊……”
阿九將陸尋義試驗寶貝的事情說了個仔細,聽的皇后心中越發歡喜,眼中的擔憂終于緩緩卸下,再看向墨白,卻是依然訓誡:“此甲能幫到皇兒,母后也放心不少,不過皇兒且一定記住,便是有了內甲護身,也絕不可有半點大意,知道嗎?”
“兒臣謹記母后教導!”墨白躬身受教。
皇后心中石頭落地,母子談話也輕松下來。
相談一番,墨白要為皇后復查。
皇后卻不允,不讓墨白再為她勞心,卻是拗不過墨白,最終還是讓墨白為她診脈。
只是這次不同,墨白復查時,卻對身邊的阿九不時介紹皇后的傷情。
待復查沒有問題,墨白本來還想再陪皇后聊一會。
皇后卻是擺手將他趕走,言道,明日便要大戰,今日不可勞累。
無奈,墨白告退。
然而,當他們兩人離去后,皇后卻又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語。
老嬤嬤見皇后先前臉上的笑意慢慢散去,再次浮現擔憂之色,不由問道:“娘娘,您可是還在為殿下擔心?”
皇后輕輕點頭,聲調低沉道:“嬤嬤,皇兒其實沒有把握!”
“娘娘,您想多了,殿下實力高強,定然不會有事的。”老嬤嬤不由微楞。
皇后卻是眼角淚珠滑過,聲音微顫:“他若是真有把握,今日又何必帶阿九一起來,皇兒是放心不下我的病情,所以才帶阿九來的……”
老嬤嬤聞言一呆,隨即想起方才殿下對阿九認真講解皇后傷病時的模樣,也不由是心中一沉,但轉眼看見皇后如此悲切,還是不忍道:“娘娘,您是誤會了,老奴聽聞,這阿九在明珠時便已在杏林中闖出了一番聲名,乃是殿下的衣缽傳人,殿下帶他來,只是為了教導他而已,并非娘娘想的這樣。老奴倒是認為,正是因為殿下心中有底,不為此戰而驚懼,方才能如此氣定神閑的教導弟子。”
皇后搖搖頭,什么都沒再說。
她在墨白面前表現的放下了心口巨石,不過是不想讓墨白知道她擔心而已。
“皇后的后續治療,你心里都有數了?”回府車架上,墨白閉著眼睛輕聲問道。
阿九看看他,點了點頭:“阿九知道了。”
“嗯!”墨白點頭。
“殿下……”阿九忍不住開口,面色有些忐忑。
“不過是為以防萬一而已,不用多想,記住我交代的事情就行。”墨白閉目平靜道。
阿九終是不再多言,低頭沉思。
回到府中,墨白并沒回主院。
而是獨自一人,走向青青的住所。
房中還有燈火,墨白輕聲一嘆,上前敲門。
門開了,青青衣著整齊,望著門口的他,讓開了身形。
墨白進屋,青青主動拿起茶壺給他倒了杯茶。
“最近我太忙,也沒時間來看你,怎么樣,可有什么不習慣?”墨白輕聲問道。
“沒有,都挺好的。”青青抬頭看他一眼,少見的沒有與他置氣,眼中露出一抹擔憂:“我聽寧兒說,你明日就要與真人決戰。”
“放心,沒事的!”墨白笑了笑,站起身來,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就是過來看看你,早點休息!”
“等等……”看著他轉身要走,青青突然開口叫道。
墨白身形一頓,轉過身來,便見她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小護身符,遞給墨白:“這是我在明珠時去觀里求來的,仙長說可以趨吉避禍,給你!”
墨白看著這護身符,腦海中不由想起當年那個小小荷包,眼中不禁柔和了許多,再次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接過護身符,點頭道:“好,我拿著,等我明日回來以后,你就不用只能呆在家里了,平時可以出去逛逛……”
握著護身符,墨白心情突然好了許多,雖然青青還是沒有開口叫他哥哥,但毫無疑問,她是將他當做親人的。
有些因果,得還!
皇后算一個,青青算一個,這都是前身的執念。
一套天蠶甲,一個護身符,墨白終是沒有辜負這兩段因果。
回到主院,院中寧靜,他站在如水月華下,朝著林素音的房間方向望了一眼。
隨即慢慢坐了下來,獨自再寂靜中沉默。
半晌,抬頭望了一眼那彎月,站起身來,轉身回房。
卻又突然頓住腳步,目光回轉,月光下,林素音慢慢走來,卻又離他三米外便止步,低頭微微沉吟一會,還是抬頭看向墨白,道了一句:“回來了?”
“嗯!”墨白點頭,輕聲道:“你還沒休息嗎?”
簡單的對話過后,兩人相對而立,又沉默了下來。
半晌,林素音的聲音再次傳來:“明日……”
話到一半,墨白沒聽到下文,卻是笑了笑:“放心,我從沒輸過!”
林素音朝他望了一眼,慢慢轉身,手撫上自己小腹:“好!你……保重!”
墨白笑了,轉身消失在院中。
生死決戰前,他們對話如此之淡。
然而,對雙方而言,這如此淡薄的對話,卻是從未有過的。
見了皇后、青青,又與林素音說過話!
墨白也是個人,他也有情感需要。
即便如此清淡如水,對他來說,卻已經足夠了。
決戰前的最后一夜,墨白的心寧靜了。
當初陽終于驅散最后一絲黑暗,普照整個京城的時候,一股無法抑制的沸騰氣息,就好似伴隨著一道無聲炸響,整個京城轟然沸騰。
街道上全副武裝的禁軍,早已戒嚴!
但他們的身影,卻根本擋不住人們的熱情。
不止是各方勢力的車馬,正在街道上,形成一條條長長的隊伍,正在有條不紊的在四方百姓們興奮的目光下朝著皇城北郊而去。
更有著無數從全國各地趕來的各界人士,也早已出動,夾雜在百姓們的隊伍中前行。
多少年來,從不曾有過的人流量,不斷挑戰著京城的承受力。
莊嚴而又凝重,沸騰而又喧囂。
這是四月初一的早晨,所有人的心情。
日頭拉升,皇城北郊的那座巨大高臺周邊,逐漸人潮涌動。
圍繞高臺一圈的座椅上,最高處有一張椅子,龍騰雕刻,毫無疑問,那是定武帝的位置。
龍椅看臺之上,又有九張蒲團,在龍椅旁邊擺開,想必是為了國朝五位鎮國真人,與那傳說中的四名門家主所放置的,也只有他們才有資格,與龍椅并成一線。
而在龍椅下方,看臺一圈,又分成五方看臺,高矮,順序,層次分明。
稍有見識的人,便能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