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的時間,看似很長。
可對這天下各方勢力來說,這一個月的時間卻是實在太過緊張了。
此趟京城之行,對各方來說,是一場足可改變天下格局,決定自身將來生死存亡的大事。
都有太多因素要考慮,更有著做不完的準備工作。
別說其他各方了,就連國朝正統,這段日子也是忙的不可開交。
反而是身處于旋渦最中心的明王府,卻是自從當日之后,便閉門謝客,徹底沉寂下來。
明王本尊從那一夜過后,就再未人前現身,就連上清山應戰之后的回應,都是由陸尋義出面。
楚家出診一事,也由阿九代勞。
對此,各方勢力不但沒有覺得意外,反而還因此稍稍放心了。
與真人分生死,世間誰敢大意。
若明王完全不當回事,那各方就不得不考慮,這是否乃是定武帝設計的圈套,想要引君入甕,行一網打盡之事。
雖然這可能性微乎其微,只要定武帝不是瘋了,就絕不敢在天下人的目光下妄行此事。
但對各方巨頭來說,畢竟事關性命安危,又有誰能輕忽大意。
明王為此閉死關,做戰前準備,這才是理所應當,確實是要真正一戰的樣子。
三月底,春花怒放時節。
那徹骨的寒意早已褪去,清晨的陽光垂下,只讓人溫暖舒暢。
就坐在墨白三十米開外,守了整整一夜的墨一,再一次睜開眼睛,下意識的將目光投向殿下所在的方位。
這一眼望去,竟是空空入也,哪里還有殿下的身影。
他眼眸一怔,緊接著臉色霎變,從地上一躍而起,大驚失色之下,張口便要長嘯出聲。
卻也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我在這!”
墨一的聲音堵在了嗓子眼,連忙回頭,便見一道人影,正負手而立,背對著他。
墨一再是一怔,他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身后有人,眼眸沖著背影微微一凝,才確認正是殿下。
連忙平復心神,躬身行禮道:“殿下,您出關了!”
“嗯,還剩幾日?”墨白緩緩轉過身來,眸光萬分清明,相比之前,氣質似有不同,更多了一份高山流水的恣意。
“三日,今日已經三月二十八!”墨一回道。
墨白點點頭,看了一眼四周,隨即吩咐道:“閉關期滿,讓人都散了吧!”
“是!”墨一抬頭看他一眼,確認了一下,隨即應命。
墨白轉身而回,沒有再動用身法,步行離開。
一路慢行還未回到住所,陸尋義便已聞訊趕來,連忙行禮道:“恭喜殿下功行圓滿!”
墨白擺擺手,示意不必多禮,問道:“現在情勢如何?”
陸尋義跟在他身后,回道:“七日前,國朝就正式與各方達成了談判意向,定下了談判流程。這幾日各方除了勢力首腦還未抵京,先期人手,以及各方仁人志士,皆已陸續進城。道門方面,在四名門門主與玉清、太清真人引領之下,皆已抵京,代表道門,正與國朝商議決戰流程。”
墨白聞言,看向陸尋義,微皺眉道:“他們代表道門與國朝商議?也就是說,上清山是道門勢力,我們則是國朝勢力?”
陸尋義明白墨白的意思,點頭道:“我已經和張邦立交涉,清晰表達了態度,我們明王府只代表自己,不代表國朝,但他卻裝傻,讓我們自己去找陛下說!”
墨白微微沉吟,立刻明白張邦立這是在耍賴。
有些事只能意會不好言傳!
陸尋義沒辦法去找陛下說:“你聽好了,雖然我家明王是你兒子,但你記住了,從今以后,咱們明王府跟你們國朝不熟,你別自作多情的認為我們跟你是一伙的……”
別說陸尋義不敢去,就是墨白也沒辦法去找他爹挑明!
“殿下,依屬下看,陛下心里肯定明白的,只是出于顏面考慮,才會拒絕將明王府立于外,咱們也沒必要鬧的太僵……”陸尋義抬眼看墨白沉思,開口勸道。
“不行!”墨白毫不猶豫搖頭,說完卻是瞥了一眼陸尋義。
心頭忽然明白,陸尋義怕是聽聞陛下病重之后,依然期待著自己能坐上那把椅子,所以他心底也不愿意真的和國朝扯開關系。
收回目光,墨白并沒點穿這一點,只是道:“這一戰若我敗了,一切休提。可若能勝,那下一步咱們要面對的就是整個道門,總不能再如對付上清山一樣,將他們都殺光。道門與陛下之間的恩怨已深,根本不可能打開他們的心結,他們就算想臣服于國朝,也要擔心陛下會秋后算賬。所以咱們身份不能模糊,與他們之間的博弈,不能用國朝的身份。”
陸尋義聞言沉默下來,好一會才抬頭道:“殿下,就算咱們不承認是國朝的人,道門又如何會信?”
墨白搖了搖頭,沉聲道:“要收拾他們,最終靠的還是實力與利益,但首先咱們必須與道門之間,先留下一個緩沖,才有了下一步接近的可能。”
說罷,墨白也不想再多做解釋,直接道:“這樣,不必與國朝多說,直接與道門溝通,就以道門內部紛爭處理!”
“他們會承認我們?”陸尋義有些遲疑。
“當然!”墨白抬腳,又道:“你只管去辦就是,阿九在哪?”
陸尋義抬頭看看天色,隨即道:“去給楚鎮平復診了,再過一會就該回來了。”
說起楚鎮平,墨白想起了什么,突然問道:“對了,莊山海那邊有沒查出什么來?”
“正要向殿下稟報,暫時還沒查到什么異常,不過據暗衛回報,最近國朝似乎也在調查他。”陸尋義回道。
“國朝?”墨白眼中一閃,隨即微微一笑道:“看來是受了咱們連累!”
不用說,肯定是墨白敢自立門戶的事情,讓定武帝心里又產生了懷疑。
莊山海與楚家的關系,讓定武帝還是不能放心,所以才查他。
“繼續盯著他!”墨白沒再說什么,又交代一聲:“阿九回來,讓他來見我!”
說罷,抬腳離去。
墨白這一個月都在閉關。
雖然醒來過幾次,也只以丹藥代食,并未出關。
所以雖然一個月沒有出府,但也沒再與林素音照過面。
回到居所,并不見她身影,也沒在意。
回房洗漱一番,換了套衣服,便在院中坐下,看著那滿園盛開的桃花發呆。
他似乎出關了,就不再執著于修行了。
就連方才與陸尋義的談話,也只是說過就過,并不縈繞于心頭。
整個人在陽光下,顯得有些淡薄,靜靜欣賞著藍天、白云、鳥語、花香,很是安逸。
如果就看他此時姿態,恐怕很難想象,他即將面臨一場生死之戰。
有腳步聲傳來,墨白有些慵懶的轉過頭去,看著那正迎面走來的白衣女子。
是林素音。
她也不知道從哪里來,似乎還不知道墨白已經出關了,一眼見到院中多了個人,微微愣了一下,緊接著卻是眼中突然慌亂一閃,低下了頭,竟轉身就走。
墨白淡然的眸光微微波動,隨即坐正身形,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是否有什么異常,沒什么發現之后,又抬起頭看著正疾步離開的林素音。
盯著她身影消失,墨白眼中略微沉思,隨即微微搖頭,并不去多做思考。
轉過身來,想倒杯茶,目光卻發現桌上竟有一副未完的刺繡,墨白拿起看了看,只見綢布上似乎繡的是一個娃娃,娃娃胸前的金鎖才繡了一半,還沒完工。
墨白有些詫異的再次抬頭看向林素音的方向,從她進府之后,只見她練功,并沒見過她刺繡啊。
能進這院子的應該也沒別人,也就只有林素音,寧兒,再加上一個并不會常來串門的杜先生。
寧兒是什么性子,墨白還是知道的,讓她刺繡……
其實這就冤枉寧兒了,這其實是他們這些做家長的問題,不能怪寧兒不會女紅。
他們這些男人,就從來就沒想過要請師傅教寧兒女紅!
至于杜先生,那氣概絕不弱于男兒,她估計不會搞這些東西。
也就只有林素音了,她是大戶人家長大的,恐怕是有這個手藝,只是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有心刺繡了。
墨白搞不懂,也就不再多想,將刺繡放下,站起身來,準備出門。
剛才想到府里的幾個女子,他倒是又想起來一個人。
青青!
“殿下,您出關了!”卻才抬起腳步,就見阿九正背著藥箱,快步朝他跑來。
“嗯!”墨白索性又坐了下來,待他到了之后,才點頭,問了一句:“楚鎮平恢復如何?”
“殿下不必擔心,他恢復的很好,已經可以坐起身來,自己進食了。”阿九回道。
墨白也并不意外,又輕聲道:“之前讓你辦的事,都辦好沒?”
“殿下放心,藥已經配好了,只等殿下開爐。”阿九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句口頭禪,開口就是放心。
墨白卻知道阿九是不想讓自己為俗物操心,卻也只是笑笑,盯著他眉眼看了一會,從懷里掏出一把鑰匙遞給阿九,輕聲道:“這個你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