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山兩名師者境在明王妃傷后,第一時間加急出發,已于下午五點趕至明珠,還未與道門年輕子弟會和,便被請去了山衛所,不但拒不承認惡意傷了王妃,反而旗國要求道門對今日旗國兵被斬之事給出交代,雙方各執一詞,不歡而散。”張邦立沉聲說道。
定武帝點點頭,輕聲道:“道門這邊可曾增派人手?”
張邦立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道門增派了四名人手趕赴明珠,又增派了不少人,但其中卻只有四名師者,其他皆是外交之人,依然沒有打算與旗國翻臉。”
“哼,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定武帝語氣中終于帶了怒意,但對這個結果到底是有了心理準備,一抬頭:“林奸那邊呢?他什么反應?”
“據可靠情報,事發第一時間,林奸已經派出兩名宗師境秘密趕赴明珠,同時電令明珠方面,不惜一切代價搜尋王妃下落。”張邦立沉聲道。
定武帝眼眸微凝,站起身來,負手踱了幾步,嘴里沉聲道:“道門不想打,林奸一直和稀泥,還借此不但離間我等與道門的關系。哼,這一次,他女兒置身于險地,旗國正大張旗鼓要對他女兒下手,道門軟弱,不敢硬扛,我倒要看看他林華耀如何自處,還能不能繼續和稀泥。”
“陛下,明王妃如今下落不明,我們……”張邦立低頭輕聲道。
定武帝腳步一頓,又沉默下來,但最終還是吐出一個字:“救!”
張邦立躬身:“是!”
他很清楚,陛下心中,對明王妃根本就沒有一絲認同。只不過不愿林素音與上清山聯姻,才忍著沒有明王妃明旨趕出宗室罷了。
而且明王妃只要還在上清山得到重視,那么就是道門與林系之間在天下勢力眼中聯系緊密的明證。
這些年,國朝不止一次的想要了明王妃的命,只是沒能做到而已。
但即便在如何,那也是之前。
如今國戰爆發,明王妃反倒成了他們之間將來重新合作的紐帶,為了大局,明王妃反而不能出事。
而且就算這些不管,國朝也不可能任由明王妃真的在外面出事,而不聞不問,否則傷的是皇家威嚴。
明珠省已經亂了一些日子了。
蠻子兵眾罕見的持續多日在明珠戒嚴,任何風吹倒動都能見到他們的身影。
整個明珠可謂是圍了個水泄不通,只怕是一只鳥兒都得經過他們身份識別才能飛過。
同時又有青年社無數人手,遍布大街小巷,與旗國兵互相戒備著找尋共同目標。
然而,已經一連數日,卻連半點成果都無。
醫館一眾人等就好像從未出現過一般,就此無了根底。
壓抑的氣氛彌漫整座城市。
“砰!”山衛所,韓在寇一巴掌拍在桌上,盯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一眾山衛所官員怒不可遏:“已經三天了,你們都是干什么吃的……”
“是!”底下一眾人等低頭躬身,任憑他訓斥。
“滾,都給我滾,再給你們一天時間,要是還沒有消息,你們全都自行向天皇謝罪!”大罵了一番,但最終韓在寇才平靜了一些,坐下身來喘著粗氣。
“是!”一眾人等不敢反駁,擦著冷汗快速出門而去。
崔朝遠坐在辦公室一邊,沉默的看著這一幕,并不發表意見。
他明白,這些人已經知道了身份,卻嚴查三日都沒有結果,這讓韓在寇越發警惕。
部隊不可能一直全城戒嚴,而一旦放松下來,憑這些人的本事,恐怕韓在寇的安全真的可能得不到保證,頭頂懸著一把看不見的刀,他如何能安穩?
所以崔朝遠如今只能寸步不離的貼身保護韓在寇。
“咚咚!”門口又傳來敲門聲。
“進來!”韓在寇怒火未消,語氣有些爆裂。
“大人,大夏道門宗師來了!”
韓在寇臉上當即便是一沉,但目光流轉,最終還是道:“知道了,請他們去會客室等著。”
“是!”
下屬出門。
韓在寇沉著臉站起身來,看向崔朝遠道:“大夏道門堅決否認那見醫館與他們有關系,宗師大人,您怎么看?”
“這不好說,大夏道門結構與我旗國不同,他們傳承久遠,復雜。修武之輩并不局限于道門子弟,民間也遍地都是,不過據情報來看,那一日出現在醫館中的眾多人士,以及那黃衣姑娘,年紀都不大,卻有著深厚修為,這種情況一般都只會出現在道門,民間應該沒有資源培養。”崔朝遠凝眉,不過說到這里,卻又道:“不過,這事確實有些奇怪,當日那些人曾與上清山梅真人之孫梅志峰為難,又曾殺了黃庭府的一個宗師親傳弟子,這很奇怪,若是道門中人,應當不可能敢這么做。”
“哼,大夏人最是狡猾,一個弟子而已,死則死矣,死的又不是梅志峰。他們未必不是故意做戲給咱們看,想在談判之中給咱們壓力,又讓咱們抓不到把柄。”韓在寇卻瞇著眼沉聲道。
崔朝遠其實并不認可這個觀點,但他也拿不準真是這樣,所以只是點點頭并不吭聲。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可能!”韓在寇卻是又道。
“嗯?什么可能?”崔朝遠抬頭。
韓在寇來回踱步,眼里很是深邃:“五個月前,就敢對咱們的人下殺手,尋常江湖勢力,絕不敢如此囂張。而且觀他們行事作風,動手果斷、兇狠、張狂。這說明他們在心底便不懼咱們再明珠的威勢,這說明他們背后有著強大的靠山,能夠讓他們有自信和咱們為敵。”
“大人是說他們是大夏國朝的人?”崔朝遠聽懂了,沉聲道。
“不錯,如果不是道門中人,就一定是國朝秘密培養的人手。他們動手的時機時分巧妙,故意選在道門與我等談判的時候動手,這不得不讓人懷疑他們的動機。”韓在寇眼中更加深邃了。
“嗯?”崔朝遠一頓,他有些搞不懂了,連聲問道:“大人,您既然懷疑是國朝要破壞咱們談判,那您為何……”
韓在寇微微沉默,搖了搖頭卻道:“只是猜測,這件事很復雜。有可能是國朝,但同樣也有可能是道門故意讓我誤認為是國朝派來的人。”
崔朝遠有些暈,不過還是繞明白了。
道門可能是故意假扮國朝的人行事,實際上還是為了給他們壓力,讓他們明白,國朝在強烈干涉,所以道門來此談判的機會不容易,若旗國不抓住機會妥協,或者下一次就再無機會了。
韓在寇明顯也還沒有考慮清楚其中具體,但卻沉聲道:“反正不管是道門還是國朝的人,這批人是無論如何都必須剿滅了,否則,將后患無窮。首先今后在戰場上,道門依然可以活躍,到時只要咱們抓不到明證,他們就可以解釋為是國朝的人,這對我們是相當不利的。”
崔朝遠心中一震,忙點頭道:“不錯,大人此言確實緊要,若是如此,必將對我官兵安全造成巨大威脅,擾亂軍心。”
韓在寇點頭:“所以這一次我不管那白長青等人究竟是何身份,都必須讓道門來負責,無論如何也得讓他們給我們交代,逼著他們親手將那些人交給我們,這才能杜絕后患。我倒是希望那些人真是國朝派來的秘密人手,他們只要對付了那些人,就和大夏國朝越發決裂。”
崔朝遠:“若真是國朝派來的人,咱們都能猜到,他們也不可能一無所知,可他們卻并未對他們說,這說明他們并不想和大夏國朝決裂,咱們這般逼迫,他們會就范嗎?”
韓在寇冷笑一聲,搖頭道:“他們既然來談判,就證明他們怕了,既然如今他們懼我兵威,我們便不怕他們不從。”
崔朝遠沉默不言,他并不認為道門真的會向大夏國朝的人下手,他很清楚修行中人背靠的是國家,真要徹底翻了臉,修行中人就沒有容身之地。
“大人,就算他們肯就范,但如今他們也沒查到這些人藏在哪里。”
韓在寇眼里卻是殺意暴漲:“找不到,就讓他們自己出來。”
“您是想要……”崔朝遠眼眸瞬間凝重。
“不是說,殺一個就用十個我勇士償命嗎?還要拿我人頭嗎?好,他們以為當真能嚇到我大旗皇國的勇士嗎?我倒是擔心他們沒有這個膽子。”
這間宅子不大,可屹立在這里,卻是幽靜而又安穩。
自始至終,外面的風波仿佛就沒有波及到這里。
曾有蠻子兵眾以及狗腿子,就在這里來來去去,但很奇怪,始終沒有人去查一查這間宅子,仿佛他們都從沒懷疑過這間宅子一般。
鄭玲瓏帶著幾分緊張,小心的望著涼亭里那個獨自靜坐的身影,心跳加快。
來到近前,身邊青年上前一步:“小爺,鄭姑娘來了!”
獨自靜坐的墨白,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來,目光望了一眼站在涼亭外怯生生的鄭玲瓏。
鄭玲瓏低下頭朝著墨白行禮,臉色微紅道:“白公子!”
墨白站起身來回禮,輕聲道:“鄭姑娘,請過來坐吧!”
兩人坐下,墨白微微一笑道:“姑娘可飲酒?”
鄭玲瓏有些局促,捏著衣角,紅著臉搖頭:“不,不會!”
墨白抬頭,對著一旁青年道:“小九,去準備一壺茶來!”
“是!”青年點頭,恭敬應是,而退去。
待他走遠,墨白一邊收斂著桌上的酒具,一邊笑道:“其實我以前身體不好,也一直不喝酒的。”
鄭玲瓏微微瞥了一眼墨白,輕聲道:“聽陳伯說,公子醫術天下無雙,想必公子如今一定無恙了!”
“陳老哥過譽了!”墨白搖頭一笑,這才抬起頭來,看向鄭玲瓏:“鄭姑娘,這些日子,委屈你和令尊了,可還住的安穩?”
“公子千萬不能這么說,公子救了我們父女,才以至于受到連累,玲瓏心中甚是不安!”鄭玲瓏忙搖頭道。
“姑娘不必如此想,此事非受你們所連累……”墨白搖頭,見她又要開口,隨即只得笑道:“近些日子,外面不太太平,恐怕姑娘還得與令尊再委屈幾日。聽說姑娘今日來找我,是因為你大哥之事?”
“是的,公子,家父本來是欲攜大哥來尋公子治病,可路上……”提起大哥,鄭玲瓏便眼中含淚:“這一連過去多日,家父與玲瓏心中實在擔憂,但知公子事忙……”
就在涼亭上方,便是主宅。
寧兒手里端著藥盤,走進房間。
目光朝著窗口的茶幾望去,卻微微一頓,連忙打量屋內。
當看見床邊的一塊蒲團之上,靜坐的白衣人影之后,才明顯松了一口氣。
但卻仍然朝著那窗口望了一眼,心道:“娘娘不是總坐在窗口茶幾上的嗎,怎么將蒲團移到床邊了?”
這么想著,卻仍是走進屋內,將藥盤放下,又回去關好房門,才走到林素音身邊,靜靜等著。
不一會,果然林素音便睜了眼。
寧兒連忙對正在運功的林素音道:“姑娘,您的藥煎好了!”
“好。”林素音點點頭,主動站起身來到桌旁端起了藥湯。
和之前相比,她的臉色已經好看了許多,皮膚光澤有力,整個人行走坐臥,也再看不出有什么問題。
只是那只被箭射傷的左肩,卻仍然還有著包扎,看起來應該并未完全痊愈。
“姑娘,小爺說了,您明日就無需再服湯藥了,只需再修養數日,涂些金瘡藥,等傷口愈合就好。”寧兒站在一旁道。
林素音放下藥碗,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目光又望向藥盤中的一個小小丹丸,微微沉默。
“姑娘,您就服了這丹丸吧,真的沒有壞處的,我每個月也都會吃幾顆的,小爺說了,此丹吃了,能夠溫養血脈,還能清除丹毒,可以讓您加快恢復的。”寧兒再一次勸說道。
林素音當然知道沒有壞處,當日她曾被墨白強制服下過一顆,之后來到這里,又曾服下過一顆。
雖然不知此丹何名,但卻知其效果,此乃溫血活脈之圣品,更兼具溫養真氣之效,服之煉化,更是能隱隱感覺自己真氣運行較往日更為通暢,有渾身輕松之感。
便是在上清山,她也未曾服食過如此藥丹,絕非凡品,珍貴非常。
但她卻依然如前幾日一般,并不動那粒丹丸便起身站起,抬頭對著寧兒輕聲說了一句:“不用了。”
說罷,站起身來,重新回到那蒲團上坐下,開始運功療傷。
寧兒目光掃了一眼那粒丹丸,又看看林素音,最終還是只能收起藥盤,她也沒有辦法。
小爺說了,隨便她用不用。
正欲端起藥盤出門而去,卻突然只聞一陣風處理,寧兒轉頭望去,只見窗子開著:“呀,起風了!”
說罷,就趕緊去關窗。
而靜坐在蒲團上的林素音,此刻卻抬起頭看了一眼那窗子,沒有說話。
寧兒關窗,然而一垂眼,卻發現涼亭中,一女子正與六爺相對而坐,在談話。
這本正常,但寧兒卻是突然一頓,又回頭看向林素音,卻間林素音已然閉目修行。
她再回頭,看看這茶幾,平時,娘娘都是坐在這里,窗外有陽光,坐在這里會舒服許多,而今日卻突然移了位置。
寧兒眼神微轉,又看看樓下,那位姑娘已經站起身來正向六爺告辭。
寧兒關上窗子,嘴里道:“姑娘,那位小姐她家父親受了刀傷,就在前幾日來尋我們家小爺看病的……”
林素音閉著眼,但那雙柳眉卻微微動了一下,又自平靜。
“她已經走了,您可以坐到窗口去了!”寧兒又道。
林素音睜開了眼看向寧兒。
“她真的走了……”寧兒指著窗外道。
林素音再次閉上眼:“我就坐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