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強大一些?這只是表面,若是我國道門是鐵板一塊,那自然是強大的,但如今,由于蠻子橫插一手,國朝未能消滅南方勢力,反而因為定……”墨白搖搖頭,意見不同。
但說到一半,他卻突然一頓。
鐵雄立刻低頭,他明白,六爺想說的是定武帝!
墨白緩緩站起身來,窗外已經是黎明時分,他繼續說道:“因為我父皇在南方勢力的政.治.手段之下,依然要執行攘外必先安內的方針,蠻子進犯明珠,他在天下人的反對聲中,依然堅持談判,卻不想結果被蠻子欺詐,本以為忍辱負重,終于得以讓蠻子退兵,誰知蠻子卻是根本從一開始就早已存了滅我一國之意。在他繼續重振旗鼓,一鼓作氣調兵遣將,繼續對付南方反叛勢力,要滅掉他們最后一口氣,就此平定叛亂的時候,佯裝退兵的蠻子卻是重兵犯境,打響了侵略戰役。”
說到這里,墨白的情緒也終于不再那么淡然,他望著天際那緩緩滲透出的一抹曙光,繼續道:“可以說,蠻子這一舉,將我父皇坑到了極致,不管從政治還是軍事上,都陷入了最不利的局面,外敵入侵,他不顧天下民心喪權辱國,堅持內戰,內戰打的倒是風風火火,外敵卻不過三月就下我一城。而在最初,南方勢力為了獲得喘息之機,不讓我父皇對他們下手,林華耀在國內大加宣稱自己的立場,反對談判,堅持抗擊外敵,愿意與國朝放下爭端,聯合抗擊外來之敵的言語,本來只是為了他們自己,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宣言,他們被我父皇打的早就沒了幾個兵,拿什么來抵抗外敵?”
鐵雄聽著墨白這番話,沒有評價。
在他內心中,同樣如天下百姓一般,對定武帝有怨,但他是墨白的人,卻是只能沉默不語。
定武帝到底是六爺的父親,六爺維護一番他也沒什么好說的,不維護,那就是不孝了。
墨白不管他如何想,繼續道:“可林華這番宣言,對天下百姓來說卻偏偏最是得民心,經明珠一戰,我父皇倉皇應對,軍閥又深恐自己實力受損,雖應命征戰,卻無不懷著私心,稍稍接觸,看形勢不好,便立刻而退,就這般我父皇三月便被下了一城,不論在軍事還是政.治皆敗的很慘,受天下百姓怨念。而南方林華耀卻借著幾句宣言,就此站上了舞臺,受天下百姓認可,在本來垂死之際,卻再次站了起來,甚至聲勢大漲,隱隱被視為領袖級人物。我父皇也沒有辦法在如此情況下繼續對他窮追猛打,反而讓他在短短幾月之間便超越從前,勢力更為增長。而天下軍閥本來已經被我父皇打南方勢力這一仗的威勢給打怕了,不得不收起他們那顆不安分的心,不敢再名目張膽的支持林華耀,甚至就在之前,他們不過是拿著南方勢力的最后一口氣來作為和國朝談判的把柄,只待我父皇安了他們的心,再給些甜頭,那不用我父皇動手,他們便會滅了南方勢力的最后一口氣,來作為忠心我父皇的證明。可形勢突變,林華耀再次站了起來,對軍閥來說,自然是好事,他們當然不會希望我父皇實現真正的一統天下,他們希望的是占山為王,逐鹿天下。”
說到這里,墨白轉過身來,看向鐵雄:“你看,蠻子打進來的時機是不是很巧,剛剛好,蠻子這一打,正好將我父皇多年努力打的粉碎,不但國內重新變的一盤散沙,而且因這數年內戰,國力也早已不如當初,可以這么說,到了這一刻,我父皇之前的所有為平定天下,中興大夏皇朝的努力,基本上就只能在歷史上成為反面教材。因為他多年征戰,除了空耗國力之外,基本上沒有任何作用。”
“六爺……”不知為何,鐵雄沒有忍住,似想要說什么,但最終又什么都沒說。
墨白并沒有生氣,反而輕聲道:“不錯,國朝到了今天生死存亡的局面,我父皇當然要負責任,蠻子犯境,他不該談判,應該堅決反擊,否則也不至于準備不足,讓蠻子三月下城。戰起后,為了維護他手下嫡系勢力,即便軍將犯了大錯,如趙繁生初戰便接而退,他也沒有當機立斷斬他頭顱,以正軍法。之后更是犯下大錯,知蠻子戰力強橫,他不但沒有用自己嫡系精銳去赴死,打出一個開局來,反而還存著借蠻子消滅異己的心思,不斷調上各大軍閥,如陳可戰之流,為了保存自己的勢力,完全應付形勢,接戰即退,導致后來我戰事越發糜爛,更是明珠下城之后,讓蠻子成就神兵威嚴,我大夏常常數倍之兵力,卻心生懼意!經此,我大夏一直落到了今天這個局面。”
鐵雄聽著他直言定武帝之過,再次低下了頭,剛才只是心中難以認同,國家到了現在,定武帝卻沒有責任的定論。
此時,倒是覺得六爺說的很中肯,不由心中對六爺能夠坐在家里,卻對天下大勢看的如此通透,心生敬意。
他卻不知,墨白并沒有這個本事,只是眼看著這熟悉的歷史,他如何能看不清明?
一段話,讓兩人之間的氣氛變的沉寂了許多,面對國破山河,是男子,如何能夠不動容?
即便是墨白,不過,他比鐵雄終究是要強一些,他確定,最終勝利只會是他們。
沉默片刻再次接上了先前的話題:“所以如今我大夏一盤散沙,國朝正統我父皇,南方勢力林華耀,混亂的軍閥派系,還有那些從了蠻子的奸人……如此多的勢力交雜在這片土地上,道門還能是統一的嗎?道門本身便只能依附大勢力而生存,如今各有各的主子,各有各的心思,這般情況下,如何能說他們強過蠻子?”
鐵雄微微閉眼,他不得不信服六爺的說法。
如此一來,這四分五裂的大夏,又還有什么資格視蠻子為區區彈丸小國?
他看向墨白。
墨白又轉身看向窗外:“不要緊,我大夏還亡不了國,無論勢力有多么復雜,但人心所向,不管是誰也阻止不了。戰斗打到現在,所有抱有僥幸心理的人,都應該已經明白了,這是一場滅國之戰,戰爭不會通過談判停止,之會長期持續。唇亡齒寒,到了這番境地,誰也不敢再放任這種局面。不論有著多么混亂的心思,若被外族亡了國,他們什么心思都沒用。所以到最終也只能是打,我父皇得打,林華耀也得打,他們兩方打,各地軍閥就不得不打。誰不打,誰就背了人心,誰就會被淘汰。這種情況下,甚至我們貧民百姓都得打,沒有誰能置身事外。”
說到這里,鐵雄陡然心中的血仿佛被點燃了,臉色都開始通紅,他期盼那一日,期盼著大夏全民喊殺,讓外族無處容身的日子。
他有勇武,英雄的血沸騰,只想持刀殺人。
墨白卻還平靜,他轉身再次回到桌子邊,端起了茶杯,繼續道:“沒有誰能置身事外,那群以世外高人自稱,不愿下凡塵的道家仙人們,也違背不了大勢,他們也得卷入戰爭,敵我已經分明,這是滅國之戰,哪還有什么忌憚和震懾,任何力量都得拿出來,打的贏得打,打不贏也得打。”
鐵雄慢慢平靜,思索一番,看向墨白:“您的意思是……”
墨白面無表情:“這世上,只要有著利益關聯,那么身在局中就始終看不分明,始終抱著僥幸。道門就是如此,他們已經有了壓力,需要出山來打了,但他們卻仍然有著別的心思,仍然不愿意打,那怎么辦呢?他們第一反應當然是堅持他們并無大用,只能震懾敵方修行勢力的職責,要找出會逼迫他們出來打的源頭,控制住。”
鐵雄皺眉:“源頭?”
墨白點頭:“最近蠻子那邊并不滿意戰爭的進度,已經開始守不住規則,修行界再次有活躍戰場上的勢頭,咱們隔壁的蘇北戰場,一名萬人將軍,之前就死于軍帳之內,這事道門必須得負責。若是我猜的不錯,這一次道門諸位高人上明珠,應該便是來和蠻子談判,約束他們不得再出手的,故而他們才敢明目張膽的進入明珠,結合你剛才所言,青年社突然有了膽子敢和蠻子放對,必然是因為道門過來了,不愿意弱了氣勢。如果所料不差,今日應該便是他們談判前第一次交手,看來是我大夏的高人們占得了上風,令蠻子宗師境不得不出手,以雷音弓震懾,之所以一箭而收手,其實不過是雙方都有著顧忌,并非生死殺伐。”
鐵雄目光望著墨白,心服備至,自己不過是說了一部分,六爺便能得出這個結論,他覺得自己的智慧和六爺相差太遠。
“是不是如此,我并不知道,不過確實如您所說,道門弟子現身,并且出手了,殺伐了不少蠻子,不過他們殺的均是普通蠻子兵,并沒有聽說有蠻子修士出現,后來,蠻子那邊雷音弓響,道門這邊有人被箭傷,隨即退走,這場戰斗才算收尾。”鐵雄沉聲道。
“那應該便錯不了了。”說到這里,墨白又拿起桌上那封信,輕聲道了一句:“所以,應該不會是為我而來,這兩年我忙于練功,現身越來越少,應該不會露出行跡,除了今年我斬陳可戰之外,不過殺陳可戰也已經過去大半年,要來尋我,又何須等到今日,更不必說,若當真尋我,他們也不敢在今日搞這么大動靜,否則,這不是提醒我這個少年宗師,有道門來了明珠嗎?”
“是!”鐵雄點頭,在墨白這番話后,他也冷靜下來,心中同意墨白的看法,不應該是來訊墨白的。
但,隨即他卻又看了一眼墨白,沉默下來,似還有話要說。
墨白早就察覺了他今日的異樣,但卻沉默片刻之后,才輕聲開口道:“說吧,這些道門中人,是否有特殊的人來了?”
鐵雄卻是沒有抬頭,聞言第一反應反而是拳頭剎那緊握,可隨即又松開。
這么明顯的血氣波動,別說墨白坐在他身邊,就算相隔有段距離,他都能察覺的一清二楚。
但墨白卻是眼中驟然波動了一下,隨即又緩緩平靜,沒有再問下去,反而轉身,再次看向窗外已經亮起的天色,沉默下來。
良久,他身后終于還是傳來了鐵雄的聲音:“我想打探清楚是否因您而來,故而想追過去繼續查探那些道門人,結果我看見了……”
墨白望著窗外不出聲,心里卻已經想到了一個名字。
而身后鐵雄也終于是低沉道:“王妃!”
ps:大章,才看到一個盟主莊不平,謝謝,會為你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