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刀會總堂。
烏泱泱的會中頭腦們,在劉芳寒著臉大發脾氣之后,哪里還敢廢話,當即便是親自招呼人,氣勢洶洶的帶隊出發。
偌大的大廳頃刻之間,便空蕩了下來,再不復剛才的沸沸揚揚。
唯有長桌上,劉芳剁上去的那把長刀依然晃晃蕩蕩,寒光駭人。
而此時,廳中卻還剩一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并未跟著大伙一起離去,此刻他滿臉冷汗流淌,面色顯蒼白,目光中帶著不可抑制的不安,望著那仍然全身凝聚暴虐氣息的劉芳背影,不敢出聲。
眼望著手下人手盡出,氣勢雄渾,劉芳卻依然怒火中燒,臉色難看。
倒不是擔心他們解決不了,他已經知道了大概情況,對方人數其實并不多,卻都是些硬茬子,但再如何,也不過只得七人而已。
如今會中傾巢而出,就是用人堆,也能堆死他們。
更別說還有會中好手數位,甚至連自己身邊的護衛都派出去了,足以保證他們逃都沒得逃,過不了多久,必然就能解決。
實際上派出這么多人去對付區區七人,的確有些大材小用。
但劉芳卻很清楚,這一仗,收拾那七個毫無根基的外鄉人事小,打出實力和氣勢來才事大。
出了這等大事,如今整個明珠無論白的黑的,上面的,下面的,不知道正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他。
就看你長刀會到底行不行?
還說不得,便會有些人暗地里伸腳使絆子,畢竟雖然真個明珠的社團都得對青年社稱臣,但實際上卻并非代表,青年社旗下的所有勢力便都是手足。
其實雖然披著同一張皮,但平日里打生打死的事,卻是多了去了。
一般青年社并不會去管這些事,反正不管是你長刀會勝,還是短刀會贏,最終也都還是只能掛在青年社旗下,依然得對青年社稱臣,也依然得對青年社上供!
對青年社來說,地盤給誰管,其實并沒有什么區別。
說白了,青年社其實只是一桿制定規則的大旗,也是大家為了自己的利益,主動維護用來共同對抗外部威脅的象征。
當有地頭蛇過江,青年社便會成為聚攏大家共同抗敵的象征。
當有各種官方壓制,青年社也能出面替他們擺平。
當有化解不了的恩怨,也能請青年社出來調和。
但青年社畢竟不是國家政府組織,他手下的人不是都老實守規矩的良民。
人家混社團,本身就是想不務正業,憑借一身膽氣和拳頭,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活個風光的事業。
你不可能有爭斗,你給他按著不讓打,有利益,你又給他按著,不讓搶。
那他們還混個屁的社會啊,這還有個啥奔頭?
難道發一張考卷,去他們提筆做文章,來給他們定前途?
這不笑話嗎?
更何況,大家伙都變成規矩文明人了,那誰還會拼了命的去拉人手發展社團?
反正不用打打殺殺就已經能解決問題了,要那么多人手有什么用,還得白養他們吃喝!
可尼瑪,這要是社團連底下兄弟都不養,就你一個光桿司令,你還當個屁的老大啊?還有個屁的風光?
你還真能憑著王八之氣,虎軀一震,就讓那些良民懾懾發抖,主動上來交保護費不成?
打不死你這裝逼的……
所以,對劉芳來說,那七個找死的外鄉人,他根本就一點不懼,收拾他們簡單,他之所以如此雷霆大怒,傾巢而出,是不能受這個憋屈。
開什么玩笑,你長刀會這么橫,結果人家八個外鄉人就差點將你打殘了,你還有臉狂?
誰還會將他劉芳當個數,你還想往上爬,想就此更上一層,真正脫離打打殺殺,上青年社去當西服筆挺,帶著鋼筆簽文件的領導?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所以今晚,他必須要傾巢而出,搞出大動靜來,讓所有人都明白他長刀會究竟好不好惹。
但雖然,已經做出了安排,但劉芳的怒火卻并沒有平息,依然眼中噴著火。
就算砍了那幾個外鄉人,該發生的也已經發生了,這不是死傷個把人,草席一卷,往江里一扔便算了事的。
這是二十幾條命,數十人死傷的大事,想要擺平下來,不是開玩笑的。
任何時候,黑都掩蓋不了白。
光是官方那邊,這一次就不知道得付出多大代價。
就算有青年社幫忙收拾局面,可擺平的費用卻得你自己出吧!
這么大的案子,出錢能了事,你就燒高香了。
可這又豈是一筆小錢,長刀會即便拿的出,那也得元氣大傷,社團沒了錢,他們這些大佬憑什么吃香的喝辣的?
就不說他們,底下那些兄弟也是要出錢養的,沒了待遇,真當人家傻啊,跟誰不是混,還非跟著你受苦不成?
影響之大,可想而知。
這還只是對長刀會而言,對劉芳來說,就更別提了。
這件事對他的打擊之大,根本就無需多說,就是他干爹,也幫他蓋不住這么大的事,估計青年社上層都得關注這事,你帶一個長刀會,都出這么大的岔子,丟這么大人,還想帶龍堂?
你能服眾嗎?
“呼……”劉芳長長吐出一口惡氣,堂主的位置,恐怕是艱難了。
陰沉著臉,一個轉身,那雙滿是殺意的眸子便直接鎖定住了那僅剩當場并未離去的中年人身上。
中年人當即便是眼神一跳,嚇的渾身一抖:“大哥,我,我也沒想到……”
見他如此模樣,劉芳心底更是怒火一陣陣的翻騰,一低頭,眼神在桌子上一瞄,除了那把長刀之外,并無他物。
盯著那長刀,劉芳當真是恨不得一把拔出來,沖過去剁了這廝。
但總算是還有理智,目光移開,望向了那桌子邊的椅子,二話不說,上前去抄起椅子,就是狠狠朝著那中年人砸去。
中年人當場受驚,口中大叫一聲:“大哥,我錯了,我錯了……”
說著連忙蹲下身子,那椅子從他頭頂飛過,砸到墻壁上,發出轟隆一聲巨響,直接散了架。
可見這一下劉芳用力有多猛?
見沒砸到人,劉芳更是憤怒,抄起袖子,便跳上桌子,又朝著那中年人而去,看來是要親自動手。
不得不說,已經五十了,劉芳身手卻還矯健,畢竟是打出來的江山,他平時還是沒有落下功夫的。
中年人想比他還是差遠了,再想跑,卻剛剛站起來,就被劉芳一腳踹翻,在地上哀嚎求饒:“大哥,別打了,別打了,我也不想的,我只是想將他們招到手底下來,沒想到會這樣……”
“蠢貨,你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禍,你這次算是把老子給坑慘了!招人,長刀會上千號兄弟,差了他們幾個嗎?老子為了你,費了多大的勁,才讓你當副會首,就是讓你來坑老子的?啊?要不是爹媽死的早,老子就你這么一個弟弟,老子今天非得把你剁了……”劉芳真是怒急了,一陣猛踹,將地上的中年人踹的滿地亂滾。
聽他話音,才知道原來這中年人,竟然是他弟弟。
難怪他如此怒火,卻沒有拔刀,而是上躥下跳,卻只是一頓猛揍。
好半晌,他才踹累了,大踏步的來到椅子上坐下,一把拿起茶杯,打開蓋子卻不見水,心里又是煩躁,一把將杯子砸個粉碎,坐在那里喘著粗氣。
而那中年人,則是畏畏縮縮的蜷縮在墻角,不時哀嚎一兩句。
“看你個熊樣,爹媽讓你叫劉虎,你說你有哪一點配的上這個名字?啊?這么些年,老子凈是給你擦屁股了……說,給老子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個清楚!”劉芳對著弟弟劉虎又是一陣破口大罵之后,才問道。
說實話,他對他父母給他們兩兄弟取名的事,也確實不太滿意。
父母也都是土老帽,不識文化,第一個兒子的名字據說還是托人去請一個先生取的,只是卻沒有說清楚,那先生以為他是個女孩,剛好當時聞到一陣花香,便順手取了個芳字。
這不,隨著年紀大了,他的名字也總被伙伴們取笑,父母才意識到這名字不妥,后來又生了他弟弟,便覺得這次得取個霸氣些的名字,不能家里盡是柔柔弱弱的。
這不,老二就叫劉虎,可沒想到的是,這劉虎卻生來不如老大蠻氣,從小膽小懦弱。
爹媽死的早,劉芳自是對這弟弟多番照顧,原本他是沒準備帶弟弟混這口飯吃的,想供他當讀書人。
誰曾想這小子,卻斗大的字沒認識幾個,倒是很羨慕大哥的威風,又有大哥的名頭照應,倒很快就成了一個標準混混。
一次,他與幾個同齡人又鬧事,卻一不小心干死了人,當時秩序還是有的,這家伙沒逃脫,被撈進去了,受了些苦頭,卻是將同伙全部供了出來。
好死不死,這些同伙,幾乎都是他身邊兄弟的家人,這下可好,其他人自然是不滿意了。
劉芳沒有辦法,只得想辦法將他撈出來,又擔心他會不明不白的就死在外邊,畢竟這家伙不成器,仗著他的威風很是得罪了些人。
最后也就只得把他帶在了身邊,算是正式入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