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不開了,生意不做了,自然他的生計也就沒有了。
朱醫師幾經勸說,卻見這少年郎心志如鐵,當真便是不開這醫館了。
見得他當真已下了決心,朱醫師不經意的和吳掌柜兩人對碰了一眼。
正準備再開口,卻不想,只聽墨白道:“朱醫師的好意,在下明白,不過無論如何,是絕不能再在貴醫館對面擺攤了,我會再尋個地方,繼續營業。”
一聽墨白要走,朱醫師便是眼中當即一閃,連忙道:“白大夫,你這又是何必?如此一來,這明珠杏林,還不知要怎么揣度老夫,你這是陷老夫于不義啊!“
墨白一怔,隨即又道:“朱醫師放心,定不敢牽連朱醫師名聲,我自會請何記酒樓的陳掌柜幫忙將此事廣而告之。”
“這嘴長在人家身上,有些事如何說的清楚啊?”朱醫師卻是苦笑,說著又是沉吟道:“而且,白大夫,老夫名聲尚且事小,可您的病,卻是斷不得藥的,我觀您開的方子,多乃名貴藥材。我也聽吳掌柜說了一番您的情況,若當真是靠走街行醫,恐怕卻是難以為繼啊!”
此言一出,便見對面墨白果然神色陡然黯淡下來,便又接著道:“而且白大夫,您也知道,您現在這身體,也著實不宜到處走動,而且老夫也想多與先生一起探討您的傷癥,若是離的遠了也著實不便啊!”
墨白眉頭果然一皺,顯然是考慮到了難處,但一時間又難以解決,但卻仍然不松口。
可見這少年郎也確實是個知廉恥的人。
朱醫師目光再是一閃,又道:“既然白大夫心意已決,那老夫也不再多說,白大夫你再尋他地行醫,恐怕一開始會甚是艱難,老夫也幫不了大忙,但在這醫館里看診多年,也還算有些余錢,便贈送你些許藥材,已供您續命,望您切勿推辭!”
“這可不行,絕對不行!”墨白想也不想便搖頭,堅決道:“在下自知自己這身體所需用藥之不菲,怎敢無功受如此重禮,不行,絕對不行!”
“若是看得起老夫,您就不要推辭,此事就這么定了!”朱醫師卻是堅定。
“不,不……”
“于情于理,老夫也不能坐視不管……”
“于情于理,在下也做不出來……”
“白大夫,朱醫師,我倒有個想法!”一旁的吳掌柜陡然開口道。
“嗯?”兩人同時收聲,回頭看來。
只聽吳掌柜先沖著墨白道:“白大夫,您如今的情況,也著實不便,而且您這一走,我們濟世醫館肯定要背上惡名,而且您身體也確實不便,又要與朱醫師商討病情,離的遠了也著實不合適。”
一說完,不待墨白開口又看向朱醫師:“朱醫師,白大夫雖然年紀不大,但為人一向正直,絕不愿無功受祿,您就是想幫他,他也定是不會要的。”
說完,看著兩人的目光,他道:“其實白大夫也是醫者啊,不如就到我們濟世醫館來坐堂,這樣一來可以讓白大夫安心治病,二來我們濟世醫館又多了一位圣手,此乃兩全其美之事!”
“嗯?”兩人又是一頓,隨即雙目對視。
良久。
吳掌柜再次來到朱醫師診室。
“他走了?”朱醫師神色淡然下來,再不含先前的豐富表情。
“是,朱醫師,我們要不要馬上將消息放出去,免得其他醫館起心思,過來搶人?”吳掌柜沉聲請示道。
朱醫師嘴角一笑,沒說話,但吳掌柜卻明白,這是應許了。
“朱醫師,這白大夫當真醫術很好?”吳掌柜臨去前,還是沒忍住多問了一句。
朱醫師卻是目光驟然一閃,又回憶起剛才與墨白在醫道上的一番交流,點點頭,站起身來,走到窗口,望向那已經回到攤位上的墨白,嘴角輕聲一嘆道:“難以想象……當真了得!”
墨白回到攤位之上,看著自己那桿的招牌,嘴角輕聲呢喃了一句:“別著急,很快就會把你真正亮出來!”
說完眼里閃過一抹笑意,上前收了招牌,回到酒樓。
有小二上前問道:“白大夫,今日這么早就收工了?”
墨白一笑:“嗯,收了,能否麻煩小哥,待會幫我把那桌椅搬到我房里去。”
“嗯?您明日不要用了么?”小二哥一愣道。
“不用了,明日便上對面濟世醫館去坐堂了!”墨白點點頭,輕聲道。
次日,清晨。
墨白換了一身白色長袍,梳洗完畢,便背著藥箱朝著對面濟世醫館而去。
這藥箱還是陳掌柜昨晚上給送來的,聽說他要去濟世醫館坐堂,陳掌柜倒是吃驚了好久。
不過他雖然對吳掌柜極為看不上眼,但對墨白能去對面坐堂,卻還是表示贊賞的,畢竟濟世醫館的名聲不小。
墨白能被他們請去,說實話,著實出乎他的意料,一直以來他對墨白的醫術并不看重,倒不是小瞧,而是墨白實在太年輕了,在他看來,墨白還不如專攻書法一道,更有前途。
但如今,竟然被濟世醫館請去了,可見自己還當真看走了眼,這還是墨白并未告訴他楚老爺被他治好的事,便讓他很是驚訝。
自然是要送禮的,無需說,這老哥也確實仗義,花了不少錢去給墨白當場定做了一只藥香,還備齊了一整副診具。
禮尚往來嘛,墨白如今倒是對陳老哥這個朋友算是有些認可了,故而也沒有強硬拒絕,今日便背上了這只藥箱。
陳掌柜自是想不到的,他這出于情義的一只藥箱,會在今后成為他這一生,乃至子孫后輩最為榮譽的象征。
因為一代傳奇醫師墨白一生未換過第二只!
這都是后話不提,時間還早,即使醫館卻已經開了門,見得墨白過來。
立馬便有小廝笑臉相迎:“白大夫,您來了,早飯剛剛為您備好……”
很顯然,醫館中早已通傳了這個消息,如今小廝自是熱情。
墨白掃了一眼陳醫師的位置,卻見其還并未來,自己今日來的算早的。
沖著小廝點了點頭,在他帶領下,徑直朝著樓上而去。
他自然不可能坐大堂。
一是他的身體經不得太過勞累,二是他的聲名在醫道上也著實響亮,放在大堂不合適。
診室安排的很好,就在朱醫師的隔壁,墨白也不知道以前是不是空著的,反正里面的家具都已換新,可見這濟世醫館對他的重視。
他也不拘束,畢竟身為醫者,對這環境,自是不陌生。
坐下不久,便有小廝上來泡上清茶,又有吳掌柜上工,要帶著諸多醫師過來見他。
墨白卻是伸手攔住,表示不必如此,自己去見過諸位便是。
這濟世醫館還真不了得,光坐堂醫生帶朱醫師在內就有足足五位,平日里只有三位上班,今日應該是聽了他的消息,故而全部來齊了。
墨白一一見過了,其實他在這兒擺了幾天攤,大家多多少少對他總是有幾分印象的。
只不過如今再見,卻是不同,誰心里都不敢再小覷這位,心知這可是尊真神,故而一個個客客氣氣的,笑臉相迎。
當然,自是有人看他年輕,心中嘀咕,不免請他坐下,探一探醫道話題,想要摸摸他的底。
這醫館五位大夫,卻都各有所長,有骨科見長的,有內科見長的,有外傷見長的……
墨白笑面諸人,任其不經意間的考校,隨口答上幾句,最后謙遜出門時,吳掌柜目光一掃那些圣手們,無不是望著墨白的背影一言不發,眼角抽搐。
其實吳掌柜又何嘗不是如此,他真是從來沒想到,自己有一日居然會與這樣一位大能發生了那么許多事。
最后,墨白又到樓下見了陳醫師。
陳醫師望著這年輕人,臉色有些不自然,竟拱手躬身道:“白大夫,卻是不想,老夫看走了眼,對不住啊!”
對不住?
墨白微微一笑:“陳醫師,您何出此言啊!”
陳醫師看著他身邊的吳掌柜,最終還是沒多說,向墨白問了幾句楚老爺病情有關的事,他見過墨白那張方藥,從昨日便開始始終在疑惑。
墨白起身離開前,在他耳邊輕聲道:“光憑方藥,的確無法有確切療效,我還為其下了針!”
“哦,不知……”陳醫師下意識的就要請教,但話到嘴邊又尷尬收回。
很顯然這有些冒昧,是醫者便有絕活,豈能輕傳。
墨白站起身來,笑著指了指自己的心臟部位,以及頭部方位,隨即抱拳離開。
陳掌柜默默看著他的背影發呆,好一會才陡然神色大驚,顯然反應過來了墨白所針刺的哪幾個位,有多么危險。
這一刻,他心神再震顫,這少年郎……
墨白應診。
本以為自己初來,應該不會有病人,卻不想,一開門就做了生意。
而且一來便是一個疑難雜癥,這讓墨白看著吳掌柜的目光有些深沉。
他如何想不到,這定是濟世醫館之前便早已碰到的,卻沒能治好,如今卻領到了他面前來。
墨白也不介意,正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