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已經不治,你為何還要應下他?是嫌我最近的麻煩不夠多嗎?”朱醫師皺起眉頭,目光中一抹不耐閃過,沉聲沖著吳掌柜道。
見得朱醫師果然因此事動怒,吳掌柜臉色頓時一白,連忙道:“本來聽陳醫師說他乃是絕癥,不出一半日便必死無疑,當時我便是怕他賴在咱們醫館不走,所以便答應了他的預約,讓他三日后再來,想必三日之后,他是必然沒命過來的,可誰曾想……他竟一直活到了今日。”
朱醫師聞言,倒是微微一頓,沒有再沖吳掌柜發火,反而回頭瞥了墨白這邊一眼,卻見那少年郎正朝著自己這邊已經站起身來,似有要過來之意。
“行了,齊老大的情況就已經夠令我煩心的,還有……算了,你繼續打發了他就是。”朱醫師顯然并不想為這事煩心,一回頭轉身便要離去。
“可是……”吳掌柜卻是面色一苦,早上已經提前收了他的診費啊。
但看著朱醫師沉著的面孔,他卻不敢開口。
卻不想朱醫師本來欲離開的身影又突然一頓,瞅向吳掌柜忽然道:“你說他是初來咋到?那剛才見二爺一下車便直奔他那兒去,這又是怎么回事?”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昨晚聽陳掌柜隱約說起過,他與二爺之間好像有牽連,就連何記酒樓那塊新上的招牌,都是他手書。我也正是因為顧忌到他可能與二爺有牽連,所以他今日早間又過來問預約的事,我也不好過于得罪,再想到,即便今日不答應他,明日他也還要上門,如今他就在對門守著……最后,便只得應了他。”
吳掌柜是當真不知道墨白與二爺之間到底有什么瓜葛,實際上剛才見得二爺下車第一件事便是朝著他那邊而去,他也嚇了一跳,深恐這小子當真和二爺關系很近。
朱醫師眼中波動一閃,顯然想到二爺,他開始心有顧忌了。
這人世間,到處都是牽連,所以很多人行事,有時候真未必能遵循本心。
“朱醫師,那長青先生過來了!”吳掌柜目光一瞥,見得墨白已經含笑朝著這邊走來,連忙在朱醫師耳邊小聲道。
朱醫師微微猶豫了一下,卻還是站定了,若是沒有照面,找個理由推托了就是,可現在照了面,人家又已經預約了,再不管就得罪人了。
關鍵是害怕真的因此得罪了二爺,那就不妥了。
“吳掌柜,這位可便是那明珠醫道上大名鼎鼎的朱醫師當面?”墨白的聲音已經傳來。
“原來是長青先生啊!”吳掌柜目光先瞥了一眼朱醫師,見他沒有馬上甩手便走的意思,這才開口朝著已經走到近前的墨白,回應了一句:“不錯,這位便是我們濟世醫館的朱醫師。”
“朱醫師,您好,可算是見到您了。”墨白臉上明顯喜色一閃,目光在那朱醫師臉上一定,隨即便連忙朝著那朱醫師行禮道。
“這位便是長青先生吧!”朱醫師點點頭,臉色變得很快,剛才的低沉瞬間掩去,此刻已經是一抹溫和笑意浮起,慈眉善目回禮道。
“不敢,末學后進白長青,在朱醫師面前何敢當先生之稱?您就叫我一聲長青便好。”墨白連連謙遜道。
說完,又似有些急切道:“朱醫師,在下身染重疾,因聽聞您的名望,幾經輾轉才來到明珠,今日終于得見先生,還請先生務必出手搭救!”
朱醫師聞言一笑道:“好說,好說!剛才已經聽吳掌柜提起此事了,老夫這幾日實在是太忙了,一直沒能脫不開身,還望白大夫莫怪……”
“豈敢,豈敢……您看今日什么時候能有時間?在下必提前恭候!”
“嗯……這樣吧,醫者治病自是拖延不得,白大夫此刻若是方便的話,這便請隨我去醫館,咱們去交流一番,如何?”
“在下哪敢同您交流,能得朱醫師指教,便是在下三生有幸!”
等待多日,墨白總算是和這朱醫師接上頭了。
初初一見,這朱大夫給他的印象自是極好的,慈眉善目,不過這一路上,朱醫師卻似乎無意之間提起了二爺。
墨白只是含蓄搖頭,表示只是二爺抬舉,請他為何記酒樓的招牌題字而已。
這話雖是實話,但朱醫師又怎能分辨這話中透露的關系,究竟是遠是近?
不過當朱醫師看到墨白提起二爺的時候,不自覺的拱手朝著北方表示敬意的動作,當時眼中就是一閃。
這少年郎對二爺的身份一清二楚。
既然清楚,卻還能夠保持這份平和態度,那只能說明他和二爺之間或許已經有些熟稔了,否則若是常人初聞二爺身份,豈能如此淡然?
兩人客客氣氣的來到濟世醫館,朱醫師卻并未立馬就為墨白問診,而是笑著道:“白大夫,老夫這里還有副方子要開,稍后便來,您請樓上稍待片刻。”
“朱醫師不必客氣,您請!”墨白笑著點點頭,上樓前卻看了那陳醫師一眼,嘴角有笑意浮現。
待墨白在小廝帶領下上了樓。
朱醫師才目光一正,朝著陳醫師的方向點了點頭,便直接進了后堂。
不管如何,既然已經接了這個病人,他還是注意到了吳掌柜先前說的一番古怪的,自是要先向陳醫師了解一番再說。
不一會,陳醫師看完一位病人,便自起身,也來到后堂,朝著朱醫師行禮道:“朱醫師。”
“嗯,老陳,剛才那位白大夫你斷過診了?聽說有些古怪,究竟什么情況?”朱醫師點頭,示意其座下,并說道。
陳醫師明顯并不意外,點點頭,微微沉吟些許,便直言道:“三日之前,這位白大夫便來過,當時我為其診脈,所見脈象為脈遲不來,來則鼓跳如雷。并且反復如此,明顯已是見了假神之狀。后來知其乃是內家修著,故而斷其命脈已絕,乃是一口元氣還未散盡,故而得以如常,但命必不久矣!”
假神,也便是回光返照的說法,就是說墨白已然是一口元氣潰散,導致身體仍有精神,但實際卻是見了夕陽。
朱醫師此刻親口聽陳醫師所言的確如此,眉頭便是皺起,望著陳醫師沉聲道:“若真乃命脈已斷,光只靠一口元氣護持,即便是宗師境,也難能撐得三日之久,可今日這少年郎雖面帶病態,眼中神光稍弱,但卻仍然還活在世間。”
“正是如此,自當日診脈至今,已過三日之久,這白大夫卻非但沒有命絕,反而氣色有了些許好轉。今日早間,我也曾心有疑慮,懷疑乃是誤診,故而又為其二次脈診。”陳醫師并不為朱醫師的質疑而見怒,平靜道。
“如何?”朱醫師抬頭。
“仍然是當日那生機已絕之脈象。”陳醫師抬眸,沉聲道。
朱醫師目光一凝,若說陳醫師一次斷錯,卻也絕無可能二次還錯才對。
“怎會如此古怪?”
樓上。
朱醫師眼眸微閉,靜坐為墨白拿脈。
“竟當真如陳醫師所說,此脈,無疑乃是命絕之象啊!”心中一閃。
當確定脈象的確如此,再也找不到絲毫其他可能之后。
朱醫師緩緩睜眼,看向安靜坐在對面的少年郎,心中想著該如何開口。
雖然這少年郎情況有些古怪,但脈象如此卻是騙不了人,終究是夭折之象啊。
墨白自他上樓為自己把脈開始,便始終未出聲,直到此刻他收回手,墨白才臉上露出笑容,輕聲問道:“朱醫師,想必在下的情況,您已經了然于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