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午后陽光金燦燦,將這座城市映照的古老而又鮮活。
墨白想要靜心,好好看一看這座雖然身處不同世界,卻同樣無法令人忽視的城市。
從他醒來那一刻起,他就在思考自己究竟身處于怎樣的世界,怎樣的時代?
一個人想要快速適應陌生環境,就會下意識的在自己的認知中尋找自己能夠熟悉的坐標,來給予自己歸屬感。
墨白當然也不例外,但一直以來,這大夏,無疑與他所熟知的世界還是有諸多明顯差別的。
正如那道門榮耀,他便從未在任何一朝的歷史中得見。
但好在是,不糾結這些具體,站高一點把握時代的脈搏的話,他還是能夠在自己熟悉的前世歷史中,找到一個熟悉的框架,來給今世的環境定義。
沒錯,正是那近代史中,最為風起云涌的年代,清末民初!
他一路從平京來到明珠,途徑多座城市,也始終在不斷為自己的猜測而印證。
但是并不那么容易,戰火還未徹底爆發的年代,一路行來的諸多城市,并沒有特別鮮明的特征,來印證時代的氣息。
大部分城市之中,老百姓們依然生活在封建格局之中,日復一日的重復著他們自己貧窮而落后的生活,并沒有太過分明的文明與落后相互碰撞的火花。
所以,墨白一直期待著來到明珠,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沒有猜錯,那么這座前世的“東方明珠”一定會給自己一個準確的答案。
而實際上也正是如此,其實并不用等到現在,當他走下碼頭,第一時間耳邊傳來的那些報童們的聲音,就已經給了他最明顯的時代坐標。
毫無疑問,沒有比報童們站在街頭就敢毫無遮掩的大聲評論著國朝秘事更能讓墨白清晰的把握到那一絲自由的氣息。
這里,封建或許仍存,但思想已經開放,正如自己所熟悉的歷史中,那亂世之中應有的氣象。
此時,墨白坐在床前,眸光看著那寬廣的長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看著他們風格迥異的服裝。
西服、長裙、長袍、短衫、學生裝!
馬車、汽車、人力三輪、黃包車!
洋不洋、古不古的建筑上,那一塊塊巨大而又風格鮮明的招牌。
販夫走卒、精英、文人、武者、西洋客……
無需再去懷疑,這所有的一切匯聚在墨白的眼中,便讓他最清晰的找到了時代烙印。
“呼……”輕輕吐出一口氣,墨白卻并沒有再多做關注,很明顯,此時此刻的他,因為酒館下面依然可以依稀傳來的討論聲,而并不那么靜心。
關上窗子,起身來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握在手中,看著那水跡蕩漾,卻又放下了。
來到床邊,盤膝坐下。
只他一人,靜靜而坐,此時,他眼中里還是泛起了并不多見最深層次的波瀾。
沒錯,今早傳來的消息,還是令他無法淡漠。
不是為了那所謂的刺殺真相,還能有比他自己更了解事情真相的嗎?
只是當聽聞太子身死的消息之后,他腦海中卻不知為何總是閃過那只有過一面之緣,實際上并沒有多么熟悉的皇后身影。
這段日子的了解,讓他早已得知,皇后膝下只有二子。
其一便是自己,而另外一人,那死去的太子,便是當日自己所見的那皇兄。
當時墨白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是皇兄,還曾疑惑他為何要如此針對自己?
后來從鐵雄口中了解到,那位竟是太子后,就更為不解了。
自己一個并沒有威脅的皇子,如何會被他如此不喜?
不過之后,倒是些微想明白了一些,原來竟與皇后對自己的關愛的態度,和自己那未見過的王妃有關。
王妃林素音,據傳有鳳凰之命,而據說太子殿下對其早有意,卻不想最后竟配與了自己……
此時,太子已死,談不上什么兄弟之情的傷感,或許就是曾經的明王在世也不會感到多么傷感,但,墨白卻無法不想起那位此刻正在承受喪子之痛的母后。
眼中明顯的擔憂一閃而過,墨白輕輕搖了搖頭,眼波再閃,耳邊又再次回響起那狂生。
狂生的那句話“誰來救國,誰來救國?”
墨白比任何人都知道時代走勢,但卻從沒想過,大亂竟然會起于自己身上。
閉上眼睛,手持法印,墨白陷入了沉寂。
一切的一切,他暫時都只能拋之腦外,他太弱小了,說什么都是多余,想一切都是多想。
只有先活下來,才是目前他最需要做的事。
他需要時間。
但他恐怕想不到,并沒有太多時間給他安逸,這剛剛到來的明珠,也并沒有那么太平。
………………
興德里!
這是一條小街道。
鐵雄下了黃包車,獨自行走在這條小街上,他的腳步有些不可抑制的急切。
就要見到寧兒了,這一個月,他心中當然是擔憂的,極為迫切想要知道遭受過折磨的妹妹過的好不好。
目光順著墻角上,一塊塊并不顯眼,卻令他極為熟悉的印記而行。
雖然并沒有來過明珠,但也早就做了安排,也曾早就商量好了過來后的事情。
這是一條民戶小街,顯然不比繁華大道,環境還算安逸。
鐵雄一路行來,終于在一個院子門前住腳。
“就是這里了!”他望向院子,眼中閃動的神色有些許激動。
但還是忍住了急切,又前行了一段距離,目光觀察這周圍環境。
“嗯?”突然,鐵雄心中一頓,目光極為隱晦的看了一眼院子口上,兩個身穿黑色短裝的人影。
常年的警惕讓他第一時間就察覺到這兩個人有異,倒并非是在觀察自己,而是他們的目光明顯不時落在那扇院門。
鐵雄心神頓時警惕起來,眼中微微一閃,不動聲色的從兩人身邊走過,那兩人目光在他身上瞟了一眼,便不再關注。
鐵雄一路遠去,未再回身,一直到出了胡同口一段距離,才在路邊一間茶樓坐下,叫了一杯茶,目光若有若無的開始觀察。
“出事了?”此時他看似悠閑,但實際上心中卻是瞬間縮緊。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師兄弟們的本事,這么明顯的盯梢,師兄弟們絕不可能沒有發現……
目光再次一瞟那兩道黑衣身影,鐵雄眼中變幻不休,雖然只是初初一見,便能發現那兩人并非良善。
眼神兇惡,站無站相,很像是地痞流氓,社會閑散一類人。
鐵雄最終卻是又起身,來到隔壁一家食館里買了些吃食,提在手上再次朝著那小院走去。
不管怎樣,師兄弟們并沒有留給自己別的信號,這說明他們依然在那里,而且并沒有提醒自己不能過去。
當他再次經過那兩人的時候,明顯那兩人已經注意到了他,其中一人眼神不悅,朝著他喝道:“你走來走去,干什么的?”
肆無忌憚!
很明顯,這兩人便是那地痞一類無疑。
“想找事?”鐵雄腳步一頓,目光瞟向兩人,聲音低沉,但卻極有威懾。
“嘿,我說……”最先開口之人不爽,抬步就要走來。
鐵雄什么也沒說,腳步抬起,在地上一踏:“咔嚓!”
那青石明顯出現裂紋。
“嗯……”這么明顯的動靜,那兩人豈能分辨不出來,頓時臉色一變:“走,走……”
沒有再留狠話,轉頭就跑。
鐵雄望著他們的背影,眉心再次皺起……
卻沒有再糾纏,快步而行,直接朝著小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