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馮府有兩位正室夫人,但事實上,奪走了馮大司馬“完璧之身”的,卻不是她們中的任何一個。
  而是看似人畜無害,少有人注意到的阿梅。
  當年馮大司馬在南中,呼風喚雨,掌控雷霆,連蠻王都聞雷而逃,南中夷人稱之為鬼王。
  然阿梅以南中巫醫獨傳迷香制之,一夜破身,英名盡失。
  香是好香,只要控制好劑量,有時還能增進夫妻感情。
  甚至就算是偶爾放縱一下也無所謂,那就叫增加夫妻情趣。
  這可比后世的藍色小藥丸好用多了,純天然,無公害。
  經醫學院驗證,確實是難得的房中好東西——就是藥材對生長條件的要求太過苛刻。
  南中純野生藥材的藥效才是最好的。
  在南中人工種植藥效就大減,若是移出南中種植,基本沒有什么藥效。
  這樣的好東西,唯二需要注意的是:
  一是要注意劑量。
  超劑量使用,偶爾一次可能不會明顯出什么狀況。
  但如果經常如此,就會導致焦慮、沖動、激惹、易怒、暴躁、煩躁等不良情緒。
  如果劑量超出了身體的承受能力,甚至會出現幻覺、被害妄想。
  從古自今,乃至后世,但凡藥物,過量皆有遺害,這并沒有什么好說的。
  二是不能經常使用。
  否則時間長了,容易氣短胸悶,體虛腎虧。
  原因就更簡單:色字頭上一把刀。
  不過馮大司馬身體的底子好。
  一開始的時候是因為生活條件不好,怕染了病身子抗不住,所以天天鍛煉身體。
  現在條件好了,連養鹿場都有,人參鹿茸都不缺。
  又有虎女天天督促練天女鍛體術,喝補腎大力湯等等,不虞身子有虧。
  所謂陰陽和合,略窺修仙之樂,也不算錯——雙修也是修嘛。
  但這世間之事,多是壞在貪心不足上。
  要不說,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余呢?
  就是太貪心。
  秘香加大劑量,那就叫開銀趴版。
  加大劑量再往上,那就叫威力加強版。
  馮大司馬送給孫大帝的陰陽和合丹,正是“開銀趴版”,同時恰好忘了告訴孫大帝注意事項。
  當然,以后有機會,或者孫大帝喜歡,馮大司馬不介意送個威力加強版。
  在獄中飽受折磨的死囚,聞得丹香,竟然能大展雄風,數名宮女婉轉嬌啼,雨打花零落。
  雖說孫大帝仍是存了小心謹慎之意,讓呂壹再注意觀察死囚數日。
  豈料死囚非但沒啥事,反而因為不用受折磨,再加上食物充足,身體竟是漸漸恢復了過來。
  此時一心只往修仙方向思考的孫大帝聞知,心里更是激動,只道這雙修果然是有效果的。
  潘夫人乃江東絕色,人稱神女,孫大帝驟然得之,恨不得夜夜摟于懷中憐愛。
  只是歲月不饒人,孫大帝年過花甲,不得不面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悲傷事實。
  坐擁絕色,欲愛而不得入,讓人望之空流淚。
  現在好啦,馮大善人送來了及時雨!
  專業挖坑二十年的馮某人,從《夢游天姥吟留別》現世就已經開始挖這個大坑了。(見780章夜里談神仙)
  孫權從得知這篇名著時起,一只腳就算是踏入坑里。
  朱據送回秘錄時,曾言馮明文府上有一夫人,乃是南中巫醫,善于制藥。
  馮府每年都要從南中收集大量藥材,用以煉丹。(見1156章絲絲入扣)
  依朱據的判斷,馮明文手里,至少有長生訣里“天地玄黃”的黃級丹藥。
  而“天地玄黃”,正是出自馮明文所著的《千字文》——不,應該是說他師門所著。
  孫大帝聽聞這些秘聞,得到這些秘錄的時候,全身就算是躺在坑里了。
  至于等孫大帝親眼見到傳說中的丹藥,那是馮某人已經準備封土了——至于搞陸遜搞蠶絲啥的,那叫增加附加值。
  渾然不知自己即將被埋到土里的孫大帝,此時陷入了極為矛盾的猶豫當中:
  這藥,是用,還是不用?
  “不用了?為什么不用了?”
  陸遜雖是書生出身,平日里看起來頗為儒雅,算得上是個謙謙君子。
  但終究是久鎮一方,再加上屢次領軍大破敵國,一旦發起火來,身上自有一股威勢。
  此時的他,手拔在劍柄上,盯著眼前的秦博,眼中隱有怒火:
  “吾在建業時,陛下猶問我何時拿下上庸等地,如今吾才回襄陽一月有余,陛下怎么可能就改變主意,不用吾攻取上庸?”
  “說!是不是你們校事府,又在從中作梗!”
  陸遜一邊說著,按著劍柄的手,已是青筋微微暴起,讓人很是懷疑,下一步若是秦博說得不對,就得血濺當場。
  周圍將士,看到向來溫潤如玉,即便是敵臨于前,都能從容而面不改色的上大將軍如此失態,亦紛紛對秦博怒目而視。
  更有甚者,直接按劍,面有躍躍欲試之色。
  看那模樣,若是上大將軍下令,就能立刻讓秦博看不到明天的日頭。
  秦博見此,被嚇得不由下意識退了一步。
  同時心里暗罵:
  你們這些死卒,都給我記著,日后千萬莫要被我尋了機會,否則的話,看我如何在蠶絲上給爾等壓價!
  季漢,或者說興漢會在荊州的交易對象,從一開始,本來只是針對荊州大族。
  后來馮大司馬伸手拉了一把校事府,所以校事府是第二個跟進來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掌握著荊州大量屯田的荊州軍軍頭們,也不甘寂寞,從最初的偷偷摸摸加入,變成了心照不宣的潛規則。
  對于季漢來說,荊州方面供應商的增加,肯定是件好事。
  除了說明對荊州的滲透不斷加深,同時也保證了己方的交易利益——交易對象的多樣化,就越能保證交易的穩定性。
  特別是在原材料供應方面。
  上游原材料供貨商越多樣化,就越不用擔心被哄抬物價。
  雖然興漢會很喜歡卡別人的脖子,但這并不代表喜歡別人卡自己的脖子。
  但對于荊州各方來說,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至少在粗糖供應方面,還有紅糖配額以及其它大宗物資分配方面,荊州軍頭和校事府,那就是不折不扣的競爭關系。
  當然,這里面有沒有興漢會故意而為之,那就是見仁見智了。
  反正這些軍頭,對秦博沒有好臉色,肯定是有原因的。
  特別是在有上大將軍撐腰的情況下,若是借此機會誅殺校事,不但能對校事府殺雞儆猴。
  說不得,還能順便博一個為國除賊的名聲。
  秦博對此,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只是眼下,形勢比人強,他對這些軍頭,只敢暗自腹謗一番,臉上卻是不敢稍顯露出來。
  “上大將軍真是說笑了,這等軍國大事,自然是由陛下決定,校事府何來這般大的本事,能影響陛下的決定?”
  說著,秦博目光閃爍地看向陸遜:
  “陛下何等圣明,召上大將軍回京都,那自然是有原因的,莫不成,上大將軍懷疑陛下的決定嗎?”
  陸遜冷笑一聲:
  “陛下自然是圣明的,但架不住有小人蒙蔽一時,就算陛下日后能看穿這些害人伎倆,但小人行徑,終是惹人惱恨。”
  “上大將軍,和這等小人費口舌作甚?吾等正欲立功,這廝就前來阻止,朝野內外,除校事府,還有誰能做出此事?”
  有人按捺不住地叫道,“只要上大將軍一聲令下,某這刀,定會叫此小人知道利是不利!”
  “鏘!”
  聽到刀劍出鞘的聲音,秦博嚇得臉色一變,下意識地就欲后退,誰料到站立不穩,踉蹌了幾下。
  看到秦博這般模樣,眾將皆是哈哈大笑起來。
  “鏘!”
  被拔出一半的刀重新入鞘,再次發出聲音,引得秦博臉色再次一變,忍不住地循聲望去,眼中驚懼怎么也掩飾不住。
  眾人笑得更厲害了。
  看著這些軍頭如同看小丑一般的嘲笑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秦博羞忿欲死,他看向陸遜,漲紅了臉,嘶聲道:
  “上大將軍,莫不成你想抗旨嗎?”
  眾人之中,唯獨陸遜沒有笑。
  他略有深意地掃了一眼眾將。
這些年來,荊州軍頭私底下的  小動作,上大將軍不是不知道,而是只能當作不知道。
  畢竟雖然身為荊州牧,但實則荊州的具體軍務政務,前有諸葛瑾,后有步騭,并不歸陸遜他直接掌管。
  這也算是孫權的帝王心術手段。
  而且以陸遜本身的立場問題,他就算再怎么不喜歡這些軍頭所為,也只能捏著鼻子忍下來。
  若不然,當年暨艷欲改革吳國選官制度的弊病,澄清吏治,難道陸遜不知道這對吳國是一件好事?
  為何他卻要規勸告戒暨艷,認為必定會由此招禍,不如不做。
  不是不知道,而是他代表著江東大族的利益,注定了他不能支持暨艷這么做。
  同樣的道理,荊州軍頭們,有多少是江東大族出身?
  又有多少與江東大族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更別說這里面還有荊州大族,以及校事府這條惡狗。
  誰敢掀開這個蓋子,誰幾乎就要站在大吳主要政治勢力的對立面。
  陸遜真要有這個膽子和魄力,當年他就應該支持暨艷而不是勸戒。
  他甚至不能阻止軍頭們洗劫襄陽城。
  所以在這種場合下,對于荊州軍頭的某些心思,陸遜看得很清楚,但偏偏他又不能點破。
  “你們校事府的人,就是這么喜歡誣毀他人,假罪朝臣么?”
  面對秦博的質問,陸遜從容道:“吾何時說了要抗旨?既是陛下詔令,那吾自然會立刻回京。”
  秦博這才松了一口氣,指了指周圍那些將士,問道:
  “那他們又是何意?”
  陸遜澹然一笑:
  “軍中諸將,雖略有魯莽,但卻也是識忠辨奸之輩,一時激憤,情有可原。”
  校事府氣焰滔天之時,陸遜尚且不懼,屢次上書,言校事之害。
  而與他同心憂之,言之流涕的前太常潘浚,甚至欲誘呂壹而殺之。
  這些年,校事府威勢不再,猶有何懼?
  只是蟄伏已久的校事府,這一回居然被陛下派出來傳口諭。
  這讓陸遜本能就升起了警惕之心。
  所以眾將那些行為,未必沒有他刻意縱容之。
  一是為了打壓校事府。
  更重要的,他這次回建業以后,要借諸將的反應,再次向陛下進諫,言明校事乃士吏之仇,須緊勒而萬不可縱之。
  秦博見陸遜這般模樣,再看看眾將那戲謔而嘲笑的目光,知道自己繼續呆在這里,只會自取其辱。
  當下只得忍氣吞聲地說道:
  “上大將軍既然聞陛下詔令,還請盡快動身,前往建業才是。”
  言畢,潦草地行了一禮,便一甩寬袖,轉身欲走。
  誰知走了兩步,似是想起了什么事,又轉過身:
  “對了,博這里,還有一信,乃是漢國大司馬寫給上大將軍的,請上大將軍過目。”
  “嗯?”
  陸遜聞言,終于面露鄭重之色。
  示意讓人把信接過來,陸遜拿到信,掂在手里,臉上的神情由鄭重轉為思索。
  正想著漢國大司馬為何給自己寫信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周圍的氣氛有些不大對勁。
  抬起頭,原來不少將領的目光都落在自己手里的這封信上。
  陸遜略一皺眉,把信藏入袖中,問向秦博:
  “汝如何得漢國大司馬的信?”
  這一回,秦博終于可以挺起胸膛:
  “上大將軍莫不是忘了,博前些日子,方從漢國歸來?”
  但見他的眉宇間,頗有些揚眉吐氣的意味:
  “博不才,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終是說服了大司馬,完成了陛下交代的事情,而且還頗得大司馬另眼相看,故而大司馬這才讓博轉送信件。”
  聽到這個話,眾將就是一陣輕微地騷動。
  就算是不提馮大司馬乃興漢會會首,而興漢會又與不少人的錢袋子有關系。
  光是漢國大司馬威震天下的大名,亦足以讓這些人動容。
  他們這一次,之所以能奪下襄陽,馮大司馬領漢軍在草橋關,吸引魏賊大部的注意,可謂有極大的關系。
  更別說在去年這一場混戰中,漢國大司馬除了助大吳奪取襄陽。
  還能在失了先機的情況下,不但帶領漢軍重新收復上黨,甚至還能逼退司馬懿,反奪魏賊函谷關等要地。
  漢軍兵鋒之銳,在這一戰中體現得淋漓盡致。
  在不少世人眼中,這一戰,同樣體現出了馮大司馬高超的用兵藝術。
  因為這一戰的統帥,就是馮大司馬,有什么問題?
  “嗤!”
  上大將軍自然是不會小看馮大司馬,事實上,他從來就沒有因為馮明文年紀輕輕就小看對方。
  他這一聲嗤笑,是對著秦博去的:
  “馮大司馬,乃漢國柱石,位高而權重,聲隆而望尊,文武皆絕倫,世人不可企及,汝乃何徒?敢大言得馮大司馬另眼相看?”
  “是文章,還是武略,亦或者品性德行?汝有哪一樣可稱?”
  上大將軍好歹是書生出身,雖是領軍多年,但刻在骨子里的書生意氣,終是沒有被磨滅。
  獨占天下八斗才氣的馮大司馬,對你這個小人另眼相看?
  你在侮辱誰?
  你這是在侮辱全天下的士子書生!
  是可忍,孰不可忍!
  眾將一聽,頓時也是反應過來,再次哄然大笑。
  秦博被這個話堵得面紅耳赤,羞忿得連手沒有拱,便狼狽而逃。
  身后笑聲更響亮了。
  羞走了秦博,陸遜又讓諸將下去,待身邊再無人,他的臉色,這才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他從袖里拿出馮大司馬的信,沒有立刻打開,而是用拇指在信上輕輕地滑動,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好一會,這才拆開信封,抽出信紙看了起來。
  “上大將軍勛鑒:……”
  前面一番問候的話,自不必提。
  “……合肥襄陽,一東一西,為吳之梏桎,今上大將軍西取襄陽,其有意合肥乎?”
  “若合肥不取,不日漢家將士將東進,吳將焉取徐青?”
  “若將取之,永觀吳國諸將帥,非上大將軍親往,難以攻取。”
  “近日得聞上大將軍不意合肥,意在上庸,此豈非棄絲絹而擇葛麻?永竊為上大將軍所不取。”
  “況上庸之地者,漢中舊地是也,昔漢吳盟誓,約分天下,地界各有所定。”
  “按盟,上庸之地當歸漢,若將軍取之,則壞舊盟,此可一而不可再。”
  看到這里,陸遜的臉色一沉!
  什么叫可一而不可再?
  你們這是打算翻荊州舊帳?
  “若是上大將軍執意取之,永不敢與將軍相爭,唯有避之。但日后大漢將士擂鼓而平河北,順攻幽州,易也。”
  “望上大將軍三思。”
  看完之后,陸遜的臉色越發地陰沉。
  但見他慢慢地把信紙捏起來,捏成一團,然后緊緊地團在手心。
  最后,陸遜的嘴里,吐出幾個字:“馮明文!”
  你在威脅我?
  怪不得陛下這么快就改變了主意,召自己回建業。
  陸遜感覺自己終于明白了。
  只是很快,陸遜的目光漸漸變得凝重。
  他抬起頭,看向西北方,目光仿佛想要透過墻壁,投射到千里之外的長安。
  他知道,這是馮明文對自己的示威:
  天下沒有白占的便宜。
  去年你一封信,拿下了襄陽。
  現在我一封信,要拿下上庸。
  我就問你答不答應?
  仿佛感受著手心信紙上那咄咄逼人的語氣,陸遜握著的拳頭捏得更緊了,青筋再次暴起。
  良久之后,青筋又悄悄地消退了下去。
  陸遜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這一口氣吐出去,似乎也抽掉了身上的力氣,一向以忍辱負重著稱的他,跌坐在桉旁,神情竟是有了一絲頹然。
  以陸遜的涵養,馮永的信中言辭,就算是再怎么無禮,他都不會放在心上。
  之所以如此失態,是因為他從這封信背后,看到了漢國那懾人的鋒芒。
  漢國君臣還很年輕,而且君明臣賢。
  思及多年前,漢國費祎出使大吳,自己曾與之在車上談起漢吳兩國年青俊杰。(661章)
  馮明文確實厲害,一人便可壓江東諸多年青才俊。
  但當時自己卻是一點也不擔心,因為大吳有明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