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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2章 孫權伐合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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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曹苗和曹志的許愿起了作用。

  當然,更大的可能,是魏國這些年來實在太過不順,所以終于開始觸底反彈。

  并州首先傳來了好消息。

  秦朗所領的禁衛軍,一舉擊潰了軻比能與步度根的聯合軍。

  這個并不算是什么意外。

  駐守洛陽的禁衛中軍乃是魏國最精銳的部隊。

  雖然比不過武皇帝當年親手所設的虎豹騎。

  但說句實在話,在隴右之戰以前,大魏的禁衛軍,除了不習水戰,大江以北,已經無人能與之相爭。

  若不是馮賊太過狡悍,張郃所領的數千中軍,說不得在街亭就扭轉了隴右的局面。

  隴右之戰后,曹叡也時常在想,若是當年虎豹騎仍在,那該多好。

  特別是蕭關一戰后,馮鬼王派趙三千,鑿穿十萬大軍營地,名動天下。

  曹叡心中更是添了幾分悔恨之意:

  大魏當年解散虎豹騎,如今看來可能是一個錯誤?

  只是如果不解散虎豹騎,那就沒有辦法建立起禁衛中軍。

  原因很簡單。

  虎豹騎所耗費的錢糧太多了。

  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虎豹騎人數最多的時候,也不過是五千人上下。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誰也想像不到,蜀人會在蕭關一戰中,居然能拿出比虎豹騎還要恐怖的三千鐵甲騎軍。

  魏國以八州之力,供五千虎豹騎尚覺得吃力。

  僅有一州之地的蜀人,是怎么養出這三千鐵甲騎軍的?

  他們的錢糧是從天下掉下來的嗎?

  這不但是曹叡心里最大的謎團之一,同時也是魏國諸將與臣子最大的迷惑之一。

  這幾年與蜀人相爭,接連遭遇慘敗,讓曹叡一度自我懷疑起魏軍的戰斗力。

  不過幸好,去年先有田豫襲殺周賀,后有滿寵擊退陸孫的偷襲。

  現在秦朗又率領中軍,干脆利落地擊敗了軻比能與步度根的聯手。

  讓曹叡終于找回了一點自信。

  葛賊號稱臥龍,馮賊被稱鬼王,果然還是有些道理的。

  不是我大魏不行,是蜀人有此二賊,太過狡悍。

  此念剛起,并州的秦朗那邊,又派人傳過來一個消息:

  軻比能因為損失慘重,欲吞并步度根部族,二人起了內訌。

  最后軻比能殺了步度根,步度根之侄泄歸泥驚懼之下,再次領部族逃回來,重新歸降大魏。

  朝中有大臣上書言:

  胡人無義,不知廉恥,反復無常,當趁其失勢窮途時,滅其部族,以免后患。

  曹叡考慮之后,拒絕道:

  “泄歸泥與軻比能本就有殺父之仇,后從軻比能處逃出來,歸附步度根。”

  “現在步度根又被軻比能所殺,泄歸泥與軻比能之間,又多了一個殺叔父之仇。”

  “泄歸泥屢次從軻比能出逃,說明此人確非與軻比能同一類人。”

  “兼之彼勢窮來投,若大魏趁機滅之,只怕有損名聲,以后當如何取信于胡人?”

  于是他下令,拜泄歸泥為歸義王,賜幢麾、曲蓋、鼓吹,讓泄歸泥的部族居住在以前步度根部族所在的地方。

  軻比能經此一敗,元氣大傷,領著部族向漠北逃去。

  再加上曹叡和幽州刺史王雄對胡人的安撫政策,幽并二州終于獲得了暫時的安寧。

  到了十一月,遼東的公孫淵那邊又送過來一個大禮:

  吳國太常張彌、執金吾許晏等人的首級,并重申自已乃是魏國臣子。

  曹叡得到張彌、許晏等人的首級,大喜之下,封公孫淵為大司馬,晉爵樂浪公。

  曹叡的喜事,對于孫權來說,那就是喪事。

  得知派往遼東的將士大部被公孫淵所誅,而船隊帶過去的那些奇珍異寶,皆被公孫淵吞沒。

  孫權眼前就是一黑!

  再想起當初自已決定派船隊前去遼東時,朝廷上下,幾乎所有大臣持反對意見,孫大帝臉上就是火辣辣的。

  公孫賊子,寧受魏賊之公爵,亦不愿要我吳國之王爵耶?!

  一念至此,孫權只覺得胸膛就是翻騰不已,氣血差點就涌上喉嚨。

  氣極之下,孫權拔劍在手,怒道:

  “朕已過知天命之年,世間難易之事,靡所不歷。沒想到卻被鼠子所趁,實是辱朕太過!”

  “朕誓必親領大軍,踏平遼東,斬鼠子之頭,擲于大海,非如此無顏臨萬國!”

  下邊的臣子們,自丞相顧雍以下,聽到陛下在朝堂之上,當眾發此誓言,頓時集體就是一個哆嗦!

  要換了以前,劉備曹操這些人仍在的時候,說是要親領大軍出征,那是最正常不過。

  畢竟他們都是馬上皇帝,一生征戰沙場。

  現在不一樣,天下三分,鼎足之勢已成。

  皇帝最好還是呆在后方,不要輕易出征。

  不然萬一有個什么不妥,在國內就很容易造成動蕩,甚至有傾覆之憂。

  就連征戰一生的劉備,也不因為夷陵之戰,差點讓蜀國亡國?

  也就是依托山巖之阻,再加上還有一個治政可謂天下前三的諸葛亮,這才勉強渡了過去。

  如果不是后面又冒出個治軍治民生財斂財皆是頂尖的馮永。

  蜀國怕不是要永遠困死蜀地?

  諸葛亮與馮永二者并力十余載,這才有了蜀國今天的局面。

  不然真要讓馮永再早出山十年,效力劉備,這天下成了什么樣,那還真不好說。

  近一點的,看看曹叡這些年來,君威一直不立。

  雖說主要是因為他登基以來,魏國連遭慘敗。

  但最早的起因,不正是他在隴右之戰時,輕言親征,督戰長安,最后又被迫灰溜溜地跑回到洛陽?

  說是扶著張郃的棺樞回去的,但天下人又不是傻子,都知道真正的事實是什么。

  當時洛陽還有人鼓動太后立曹植為新君呢!

  可見那個時候曹叡的形勢惡劣到什么程度。

  吳國第一重臣張昭現在還窩在家里,不肯上朝。

  身為丞相的顧雍義不容辭地第一個出列反對:

  “陛下萬乘之軀,正值蕩平華夏,總一大猷之際,卻不忍小忿而發雷霆之怒,有違‘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之道。”

  “今強寇在境,荒服未庭,陛下輕萬乘之重,乘桴遠征,與行萬里中道而輟足,圖四海卻懷細以害大何異?”

  尚書仆射薛綜第二個出列:

  “昔漢元帝欲御樓船,薛廣德請刎頸以血染車。何也?水火之險至危,非帝王所宜涉也!”

  “今陛下欲乘船征萬里之外,成山之難,猶在眼前,陛下此舉,雖惜失于遼東將士,卻是拋江東萬世之基于何地?”

  選曹尚書陸瑁第三個出列:

  “魏賊與國,壤地連接,一旦國家有隙,彼定會伺機而動。陛下之所以越海求馬,曲意于公孫淵,正是為了除眼前心腹之患。”

  “而今欲親征遼東,乃是棄本求末,捐近治遠,忿以改規,激以動眾,猾虜聞之,恐欣然于心矣,此非大吳之計也!”

  吳國重臣,接二連三地出列勸阻,與先前群臣勸說自已不要大張旗鼓派船隊前往遼東,成了鮮明對比。

  孫權盛怒之下,雖知道群臣說得有理,但越發覺得臉上無光,下不來臺。

  “然鼠子欺朕辱朕如此,朕若忍讓,豈非令天下人恥笑?”

  陸瑁善揣人心,當下再次出列:

  “陛下,夫兵革者,所以誅暴亂、威四夷也。今中夏暴亂未已,陛下反征遼東,實乃舍近治遠也。”

  “昔趙佗叛逆,僭號稱帝,于時天下安定,百姓康阜,然漢文猶以遠征不易,告喻而已。今華夏兇桀未殄,未宜以淵為先。”

  “愿陛下抑威任計,暫寧六師,潛神藏志,以為后圖,只待陛下大事時捷,鼠子則不討自服。”

  這番話,拿一代明君漢文帝做例子,又有讓孫權與漢文帝相比之意,終于讓孫權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口嗨之下,好不容易有人給了個臺階,孫權自然就階下坡:

  “朕之怒,不為已身,實為沒于遼東諸多將士耳!既欲誅淵,則先平中夏。聞魏賊新建合肥新城,征之正當其時……”

  眾臣一聽皇帝不想打遼東了,想去打合肥,當下就松了一口氣。

  打合肥好啊,只要不是打遼東,那一切好說。

  合肥臨近江邊,又有巢湖,打不過還可以隨時跑回來……

  “陛下圣明!大吳欲北進中原,則必下合肥,征之正當其時。”

  顧雍生怕孫權改變主意,連忙開口定了下來。

  雖然合肥也不好打,但總比跨海去打遼東好得多。

  最重要的是,以大吳現在的局勢,東、南兩面皆是大海。

  突破方向唯有西、北兩面。

  西邊是永安。

  拋開蜀國是大吳的盟國不說,就算雙方仍是敵人,永安也是最不好打的。

  要不然當年劉備兵敗夷陵,上大將軍難道就不想趁機攻入蜀地?

  若非蜀國內部有變,以蜀國現在的國力,大吳想要從永安攻進蜀地,怕是舉全國之力,亦難辦到。

  更別說永安的東北邊,還有一個魏賊布有重兵的襄陽。

  若是舉兵攻永安,誰知道襄陽的魏賊會有什么舉動?

  反之,若是北進襄陽,誰能保證永安的蜀人沒有別的想法?

  這就是為什么當年蜀人許以甘蔗之利,大吳亦不過是做個樣子,隨意打打襄陽便立刻撤軍的原因。

  如果說天下是三足鼎立,那么南郡永安襄陽,也是一個縮小版的三足鼎立。

  所以說,永安不可攻,襄陽不可伐,大吳最好的突破口,正是在合肥。

  這也是為什么大吳年年都要征伐合肥的原因。

  江東有些世家或許會滿足于割據江南之地。

  但孫權怎么說也是一位皇帝,他肯定不愿意什么也不做,就這么活活困死在江南之地。

  只是大漢丞相看得很明白:

  “其智力不侔,故限江自保。權之不能越江,猶魏賊之不能渡漢,非力有馀,而利不取也。”

  這個現實,吳國不是說沒人看出來。

  但看出來又怎么樣?

  孫大帝表示,既然你們蜀人都能突破祁山,憑什么就說我“不能越江”呢?

  我不服,合肥我肯定會打下來的!

  如今得到了群臣的支持,孫大帝豪氣大發,道:

  “吾屢攻合肥不下,可見魏賊此城確實緊固。如今賊人城固卻棄之,此可謂未攻而拔矣!”

  “到時吾領大軍至城下,賊人定然心怯,豈有不破之理?”

  于是建興十一年十二月,孫大帝再一次親領十萬大軍,向北進發。

  雖然去年的時候,陸遜攻打廬江郡六安城功敗垂成,但也暴露了六安城、壽春城、合肥城之間的相互救援不易。

  所以孫權有樣學樣,另派出衛將軍全琮,督五萬人馬攻打六安。

  而他自領五萬,進軍合肥。

  自居巢縣入巢湖,到達巢湖的北岸,正是逍遙津。

  孫權立在船上觀看,果見昔日臨湖而建的合肥舊城,已被摧毀。

  城門早已被拆除,護城河也被填平。

  唯有那布滿了各種傷痕的城墻仍在,不過險要之處也已經被故意拆除了許多,變得殘破。

  很多地方已經完全像一道黃土的荒崗了,因為無人維護,干枯的野草,枯萎的藤蔓,在城墻上隨處可見。

  看著昔日屢攻不下的堅城,此時竟是毫無防備地任由自已進出,孫權不由地生出一股感慨。

  “陛下,大軍已在此處二十來日,要不要上岸?”

  有人低聲請示道。

  “上岸?”

  孫權聞言,臉上的神情就是一滯。

  也不知怎么的,他看向眼前的岸上,似有一將,披甲持戟,大聲疾呼:“吾乃張遼張文遠是也!”

  一邊帶頭登鋒陷陣。

  他的身后,不過數百軍士,卻敢向十萬大軍的營壘發起沖鋒。

  未至營壘,已有先軍迎將出去,卻被此將斬二將、殺數十人……

  這是一場惡夢!

  也正是此役之后,孫權知道,自已在心里是真的怕了。

  從此以后,即便是屢次領軍前來攻打合肥,他再沒有輕易踏上岸邊一步。

  但為了消除這個心中的夢魘,他又總是想著要親自領軍打下合肥。

  只是當魏人把合肥拱手相讓,吳軍不費一兵一卒就能進入合肥城時,孫權又開始猶豫了。

  或者說他突然發現,自已并沒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心底的夢魘。

  聽到將軍提醒自已已經在這里徘徊二十余日,孫權臉皮一熱,咬著牙,執鞭對著合肥舊城喝道:

  “登岸!”

  身為帝王,若是不敢面對心底的夢魘,又談何平天下?

  今日,他不但要踏入合肥舊城,還要進攻下合肥新城!

  得知孫權領著大軍棄船登岸,站在合肥新城的滿寵哈哈一笑:

  “孫權得知我們遷移城址,便舉大軍而來,必定是欲求得一時之功。然逡廵二十余日而不敢登岸者,怕不是心有懼意?”

  “如今勉強上岸炫耀武力,不過是顯示實力有余,前來攻城之意未必堅定。更兼吳人善水戰,陸戰不足,敗之正當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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