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永只覺得有些口干舌燥,下意識地就想去拉關姬的手。
  關姬也不說話,只是目光盈盈地看了一眼他的身后。
  目光所及,李遺和楊千萬仿佛什么也沒看到,直接就帶著部曲進了莊子,丟下傻樂的馮永。
  “兄長這是喝酒了?”
  關姬這才輕啟櫻唇,一股幽蘭縈繞而來。
  “喝了點,那個柳家送的酒。”
  馮永老實地點點頭。
  兩人并肩而行,向著莊子走去。
  日頭已經滑到山頭,余暉灑下來,把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春風拂來,帶著縷縷的花香。
  這……當真是一個春意盎然的好時節啊!
  雖然此時太陽快要下山,絲絲的涼意已開始浸潤皮膚,可是馮永卻只覺得渾身燥熱。
  轉過頭看了看身旁佳人的側臉,但見膚如凝脂,偏偏那鼻子卻是比一般女子高挺,這就讓她多出了一分剛毅之氣。
  “看什么?”
  關姬感覺到馮永的視線,轉過來輕輕地問道,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遮住了她的大半視線。
  “看三娘。”
  馮土鱉傻呵呵地回答。
  關姬如玉的臉上飛起一絲紅霞,睫毛終于把她的視線全蓋住,只聽得她柔聲問道,“好看么?”
  “好看,再沒有比你更好看的。”
  馮土鱉連連點頭,口花花道,“春風十里不如你……”
  關姬抬頭,眼波流轉,也不說話,主動伸出手,與馮永十指相扣。
  馮土鱉當場酥了。
  關姬嘴角噙笑,眼中全是柔情,“兄長說話真好聽。”
  “是嗎?我……”
  馮土鱉剛想再說點什么,卻是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關姬那布滿厚繭的手掌仍在漸漸用力……
  馮永臉上的笑容僵住,“三娘,你的手勁有點大了,且松開,讓我緩緩……”
  “放得太松了,就怕抓不住兄長了,小妹可不敢再放開了。”
  關姬意有所指地說道,也不知她用的哪個手指,按在了馮永手背上的某個位置,然后另一只手再點在肘上。
  馮永整條胳膊頓時又酸又麻,然后這股酥麻勁順著手臂直沖脖頸。
  最后馮土鱉鼻子一酸,眼中熱淚竟是止不住地噴了出來。
  “三娘,我知錯矣!”
  淚腺根本不受自己神經控制,馮土鱉只得淚眼婆娑地開口求饒。
  關姬輕輕搖頭,拿出手帕,幫馮永擦了擦眼淚,這才松開手。
  “雖說是春日,但此時臨近夜晚,陽氣已退,寒氣漸濃。”
  “兄長喝了酒,身體燥熱,體表腠理張開,路上又解了外衣,迎風騎馬,寒氣有可能侵入,方才小妹只是幫兄長疏一疏脈絡,以防萬一。”
  “是……是嗎?”
  馮土鱉也不知是應該信還是不信,臉上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打了個冷顫,說來也奇怪,剛才那一股燥熱竟不知哪去了。
  “那是自然。兄長回去后,莫要忘記讓阿梅熬些姜湯,知道么?”
  關姬臉上的表情卻是十分的認真。
  “知道,我知道了。”
  馮永連連點頭。
  “對了,兄長方才所說的那句春風十里不如你,可有全文么?”
  關姬又伸出手來,要握住馮永的手。
  馮土鱉哆嗦了一下。
  關姬抿嘴一笑,嗔道,“怕什么?這次不弄疼你。”
  “哦,好,不疼。”
  馮永壯著膽,再次與關姬十指相扣。
  關姬主動把螓首靠在馮永的肩膀上,眼前不遠處就是已經初步成林的桑林。
  此時地里的莊戶都收了工,兩人所站的地方,平日里都少有人經過,更不用說此時已經到了莊上吃晚食的時候。
  所以就是親密一些,也不怕有人看見。
  雖然隔著衣物,但兩人身體接觸之處,仍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
  無言的柔情彌漫在兩人周圍。
  過了好久,馮永這才嘆了一口氣,輕輕地說道,“三娘,對不住。”
  “有什么對不住?”
  關姬喃喃漫聲道,“我相信兄長。”
  說著又緊了緊兩人相扣的十指。
  “小妹不是小氣的人,只是有時候,覺得心里有些發堵罷了。若是小妹任性了一些,只望兄長莫要怪小妹才是。”
  “怎么會?應該是我問三娘怪不怪我才對。”
  “怪什么?為什么要怪?兄長這般英雄男兒,若是沒有女子環繞,那才是不正常。只說兄長寫的文章,就讓多少閨中女子牽腸掛肚?”
  關姬淡然一笑,臉上盡是自信,“我知兄長之心,兄長知我之意,足矣!”
  馮永心里慚愧,同時感動,暗想自己枉為男兒,胸懷竟是連一個女子都不如。
  低頭看了看,只見佳人豐潤紅唇近在咫尺,當真是無比誘人。
  當下咽了咽口水,那一股燥熱好像又回來了,悄悄低下頭去……
  關姬只覺得兄長另一只手環過了自己的腰肢,接著自己好像被揉碎,融化了……
  平日里那勇悍過人的力氣全都消失得干干凈凈,全身軟綿綿的,又似輕飄飄的,浮在云朵之上。
  又如飲了老酒,暈乎乎的,不知身在何年何地……
  “阿郎……不要……”
  不知過了多久,關姬終于猛地睜開眼,把馮永放在胸前的魔爪死死按住,雙頰酡紅,眼中快要滴出水,卻露出哀求之色。
  馮永點點頭,答應道,“嗯,好,我不動……”
  話是這么說,但那只魔爪卻是死活不愿意放下來——雖然隔著衣物,但總比手里空空的強。
  而且既然攻上了高地,哪有拱手放棄的道理?
  “阿郎……天色晚了,我們,我們回去吧?”
  平日里清冷的關姬此時如同惡狼面前瑟瑟發抖的小綿羊,顫著聲音說道。
  聽著那親昵而又略帶些鼻音的聲音,馮土鱉膽氣大壯,威脅道,“回去?回去也行,但得讓我再來一次。”
  “來什么?唔……”
  “阿郎,日頭下山了……”
  “嗯,天黑了不正好嗎?今晚就住在我的莊子上吧?”
  “不行!”
  關姬的語氣很堅決。
  “那你怎么回城?”
  “不用回城,誰家在城外沒莊子?”
  我靠!
  “三娘,我想……”
  “阿郎,天黑了,我要走了。”
  “三娘,多呆一會,我最近得了一篇詩賦,專寫給三娘的。”
  熱血上頭的馮永哪想這么快就與關姬分開,于是開出一個價格。
  沉默……
  然后關姬的聲音變得冷幽幽的,“兄長寫給四娘的那篇樂府,也是這么來的?”
  馮土鱉冷汗登時汵汵而下。
  “我不是,我沒有,三娘莫要胡說!”
  “當真?”
  “真的真的,再真也沒有了!”
  “嗯,我信兄長。”
  “啊……”馮永一聲慘叫,“三娘不是說信我么?”
  “兄長,夜色晚了,寒意甚重,我是在給兄長通一下脈絡……”
  只聽得關姬柔柔地說道。
  馮土鱉再一次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