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當下就從衣袖里拿出幾張拜帖,說道:“這幾個皆是我那軍營里的同僚,得知我兒是在諸冶監任職,特地托我來問一下,那八牛犁,究竟是如何個章程。”
王訓也從衣袖里掏出一疊拜帖,苦笑道:“孩兒下值后,亦有好多人欲宴請孩兒呢,只不過都被孩兒婉拒了。”
王平一愣,當下便把那拜帖收了回去,點點頭,說道:“明白了,此事你就當阿翁什么也沒說過。”
同時心下想道,我這孩兒有那馮郎君和趙二郎提攜,這前程算是不用憂愁了,我如何能為了自己私利而去耽誤自家孩兒?至于這幾日那些熱情的同僚……滾蛋去吧!以前你們未曾這般殷勤,老子不一樣過來了?
父子倆正說著話,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啪啪啪”的敲門聲,同時有人揚聲喊道:“王將軍可曾在家?”
這個意外的聲音讓兩人面面相覷,自家這小院子,自從搬過來后就極少有人來,像這種直接上門的還是第一次。
王訓剛要起身去開門,王平阻止了他:“且慢。”
“大人這是何意?”王訓有些愕然,“門外不是有人在叫大人么?”
王平沉吟了一下,說道:“叫我倒是沒錯,但未必是找我的。你且先回避一下,待我去開門,不叫你出來,你莫要讓人知道你在家。”
與此同時,和王訓同時下值的趙廣剛回到自家府里,就聽到下人傳話,說是老將軍吩咐過了,若是二郎回來了,便去那演武的院子。
趙廣一聽,腿頓時有點不聽使喚地哆嗦,低聲問道:“大人今日興致如何?”
“今日來了不少客人,皆是老將軍的舊部,老將軍的興致挺高,還到演武場演武去了。”
“那就好,興致高就好。”
趙廣聽了,心里終于有了點底氣,腿也神奇地不哆嗦了,當下便邁步向那演武場走去。
人還沒走到呢,就聽到那自家演武的院子有人在呼喝打斗,還時不時地響起一陣陣喝彩聲。
“將軍當真是老當益壯,這銀槍舞起來,不減當年之勇!”
“那是,當年將軍在長坂坡,一根銀槍何等威風?戰袍便是如血池里泡出來一般,殺得那曹賊近身都不敢……”
當下便有人“嗤”地一聲笑:“記得當年你不是在江夏么?如何說得親眼所見一般?”
“某雖未曾親見,但我那生死兄弟,當時可是一路跟著趙將軍的……”
“當年跟著將軍的那些個部曲,不都是全戰死了么?”
“老匹夫,汝想挑事乎?且讓汝嘗嘗吾劍利是不利!”
“來便來,還當我怕了你這馬前卒?”
兩人說著說著便又要下場進行比試。
“莫吵了,汝等不是要找二郎么?”趙云一聲斷喝,點了點走過來的趙廣,“這不是過來了?一群莽夫,好好的拿刀漢子,非要笨嘴拙舌學人家拍馬屁,讓人聽著難受!老夫眼沒花,難道看不出你們心里那點花花腸子?都是叔叔伯伯輩的,有什么話直接問就是,用不著對他客氣。”
趙廣一聽自家大人這話,頓時覺得自己如同是被拋棄了的孩子,難道我真不是大人親生的?
看著一群叔叔伯伯滿臉和藹笑容地圍上來,趙廣覺得自己還不如跟著大人練武,讓大人操練一頓呢!
“這二郎多日不見,越發長得俊了!老夫家去年剛納的小妾,上月才生了一個女娃,長得可水靈了,二郎要不要先定下?長大后用來暖榻也是極好的……”
“滾!不要臉的老匹夫!一個月的女娃能看出長得水不水靈?二郎,莫要聽他胡言亂語。聽老夫的,老夫家中還有兩個閨女,有機會了上老夫府去,好歹也是叫過你兄長的,多多親近總是沒錯……”
趙廣覺得自己真的想死!
“兄長救我,兄長救我!”
馮永還沒浪幾天,此時正在吃午食,趙廣就跑到馮府上大喊救命,還一個猛撲就撲向馮永,差點就把桌上的飯菜推翻。
“要死啦?”馮永伸手護住飯桌,一腳把這家伙抵住,“有話好好說,你家大人是趙老將軍,哪個瞎了眼敢殺你?”
“便是那大人要殺我啊兄長!”趙廣避開馮永的腳,湊過來一把抓起一個雞子餅,毫無形象地咬了下去,沒有一點名將之后的風采。
“說清楚點!”馮永皺眉。
“唔哇哇#@*……”
嘴里塞滿了食物的趙廣根本說不清發生了什么事。
看著滿臉尷尬跟進來的王訓,馮永壓下火氣,問道:“子實,你來說,出了什么事?”
王訓拱拱手,先是行了一禮:“見過兄長。”
“自家兄弟不必來這一套。”馮永擺擺手,示意探頭進來看情況的幺妹再去叫人擺上兩份飯食,“子實過來坐下,仔細說。”
事情其實也很簡單,追究根源還是八牛犁引起的。不要說趙廣,就是那王訓,最近家里也是不得安寧,這些時日來訪的客人比這幾年加起來都多。如今兩人已經得了回府恐懼癥,生怕一回到府上就會被人堵住。
馮永聽了哈哈大笑,點了點趙廣:“多好的事情,一個月大的閨女呢!等過個十五六年,你都過而立之年了,還有十五六歲的閨女給你暖榻,怎么還不滿意?”
趙廣翻了一個白眼,也不知道是對馮永所說的話進行抗議還是噎著了,努力地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以后,這才說道:“那些叔叔伯伯,一個個長得五大三粗,再水靈的閨女能水靈到哪去?還有那說要與我親近的倆姐妹,腰都快要和你府上的廚娘一樣粗了。換了兄長,兄長敢要么?”
“子實呢?這回你的親事該有著落了吧?”
王訓苦笑搖頭:“兄長莫要再取笑小弟了。就小弟這般,哪有人愿意與小弟結親?不過這送禮的人倒是挺多的,而且也不輕,都讓大人給拒了。”
馮永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趙廣老爹是鎮東將軍,又是永昌亭侯,別人真要與趙廣結親,倒也并非是開玩笑。這年頭小妾沒人權,經常被拿來送人,更何況小妾生的孩子,地位能高到哪里去?能送給趙廣做侍妾,那是高攀。
要是真結成了,不但能達到自己的目的,而且還能高攀一門好親事,何樂而不為?而王訓就不一樣了,雖然最近得了一個議郎的封賞,可是人們眼中那非漢人的標簽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抹去的,所以大多都選擇了用錢財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