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
聽著身后的聲音,周易低低的罵了一句。
耳畔傳來呼呼風聲,稍一感應,周易心中不禁冷笑。
呵!以為他還是當年那個面對危險毫無反抗之力的小萌新呢啊?
如今的他,光樓就蓋了一百零一重,無論靈力、肉身還是精神力比之一般的摘星境都絲毫不弱。
是你說綁了就能綁了的?
心中冷笑,早已化作本能的基礎身法自然而然的使出。
感受著身后的風聲錯左側響起,周易身體瞬移般向右側移動,被命名為‘我欲乘風歸去’的法術一并使出,身輕如燕,奔走如飛。
躲閃之間,周易都有一種自己差點就要飛起來的感覺。
有實力,就是這么任性。
心中正美滋滋的想著,突然...
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間寬敞明亮的房間里。
睜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溫暖舒適的大床上,一瞬間,周易都生出了一種自己是不是穿越回去了的錯覺。
只是...身上絲綢棉被的觸感,又讓他清晰的認識到自己并沒有穿回去。
畢竟,家里就沒有這種被子。
“你醒了。”
正研究著,身側傳來好聽的女聲。
下意識的轉頭,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一時間,被翻紅浪...
那啥,就是轉身的時候身上蓋著的紅被子一陣翻涌的意思,想歪了的自己找地方面壁去。
腦袋轉向一邊,目光看到了聲音的來源。
那...是一個穿著一身黑色衣裙,露在外的手和臉都白的如同雪中精靈般精致的女子。
年歲看上去,應該和他家蘇姑娘差不多的樣子,當然...畢竟修士,外表的年齡只能當做一個參考而已。
樣貌的話...
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柳為態,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以秋水為姿,以詩詞為心。
總體來說,和蘇姑娘相比之下各有千秋,都比自己的好看稍稍差了那么一點點。
但,她沒有他家蘇姑娘腿那么長。
當然,眼前這位也有自己的優點,蘇姑娘沒她胸大。
見周易轉過頭看向自己,見他的目光上下的打量自己。
女子臉上露出淺淺笑意,又上前一步湊到床邊。
剛要開口,卻見躺在床上的周易整個人往后縮了一個身位的樣子。
“姑娘,請自重。”
黑衣女子:“”
呆立在那里,怔怔的看著周易。
良久,口中喃喃...
“姑娘?”
“你叫我姑娘?”
周易:“.....”
有些狐疑的再把她上上下下看了一番,尤其是那一對大胸胸。
猶豫了片刻,遲疑著開口,“公子?”
黑衣女子:“.....”
銀牙咬的咯咯作響,“你叫我公子?”
周易:“....那...小姐?”
姑娘的小嘴撅起,表露出些許的不滿。
“當初和人家在房頂看月亮的時候叫人家小甜甜,如今新人勝舊人,就叫人家姑娘?公子?還小姐?”
周易:“”
“小...小甜甜?”
“看...看月亮?”
瞳孔猛地一縮,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姑娘。
“我們認識?”
周易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種不祥的念頭:這...不會是這具身體原主的故人吧!
臉上的笑意不見,似嗔似怒的表情收斂。
眉頭微微皺起,黑衣女子做到床邊,抓起了周易的手。
“你...不認識我?”
周易抬起頭,狐疑的看著她,不確定的搖頭。
女子面色復雜的看他一眼,點了點頭。
“我...”
一個‘我’字剛出口,還未等周易表達出自己曾失憶過這個意思,眼前一黑...意識又再次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來。
還是那張熟悉的大床,還是那大紅色的絲綢棉被。
睜開眼的一瞬間,耳畔還是響起了那熟悉的好聽的聲音。
“你醒啦。”
轉過頭,見那黑衣女子不知何時搬了把椅子坐在了自己的床邊。
掀開被子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完好,沒有被動過的征兆,稍稍放心了一些。
抬起頭,一側的黑衣女子已經起身。
“姑、姑娘?咱們認識嗎?”
黑衣女子笑著扶他起來,搖頭,“不認識呢。”
“不認識?”
想到她方才的表現,周易有些懷疑,卻沒有說出口。
“那你...為什么要把我綁回來?”
黑衣女子手上的動作停了片刻,雙眼毫不掩飾的看著他的臉。
“因為,你長得好看啊。”
周易:“.....”
媽蛋,這什么世道?
為什么你們一個兩個的看到的都是我的臉?
我明明可以靠才華取勝!
“所以,要不要考慮做我的壓寨相公呢?我無父無母,家里有幾千座礦哦。”
說著,女子還生澀的、故作誘惑的舔了舔嘴唇。
然而...對于這樣的誘惑,周易的內心卻毫無波動,甚至還有些想笑。
有礦?
先不說他女朋友家有多少礦有,也不說他隨身就帶著兩座大型靈脈,就單說他那里,無主的大型、舉行靈脈靈礦,都可以用萬為計數單位去計數。
想用家里有礦誘惑他?門兒也沒有啊!
至于美色...呵呵,長得還沒他好看呢,他會受這種誘惑?
所以...毫不猶豫的,下意識的就想要拒絕。
拒絕的理由周易都想好了:我喜歡腿長的。
是的!沒錯!
我就是不喜歡有大胸胸的,就!是!不!喜!歡!
你能把我怎么滴?
想是這么想的,但當話即將出口的時候,又被周易生生給忍了下來。
不、不行啊!
這小姐姐,看上去似乎就沒有蘇姑娘那么好欺負。
自己要真敢這么說,她會不會把自己給活撕了?
所以...得換個委婉的方式。
“那個,我...我能拒絕不?”
黑衣女子臉上依然帶笑,看著他,問,“為什么?”
“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女朋友?”
“嗯,女朋友再進一步就是未婚妻,未婚妻就是還沒舉行婚禮的未來妻子。”
黑衣女子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什么是未婚妻,不過...女朋友?”
口中重復著這三個字的稱呼,黑衣女子直起了身。
看著周易,目光極為的復雜。
片刻后,黑衣女子手一揮,把周易從床上撈了起來。
“你走吧。”
黑衣女子一路把周易送到了門口。
“那...再見!”
還趕著去山海書院呢,雖然覺得這女的有點奇怪,甚至懷疑她可能真的和自己這具身體原來的那位認識。
但周易沒有那個時間留下來調查這些。
山海秘境每百年開啟一次,錯過了這次,就要再等上百年。
以他如今的壽元,區區百年自然不在話下。
但他能等,蘇姑娘可等不了啊。
揮手告別,周易轉身往門外的大路上走去。
目送著他一路離開,直到周易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中。
黑衣女子才將目光收回。
“哥哥”
口中,輕聲喃呢。
“吧嗒”
水珠,從眼角滑落。
人,靜默,天地似乎都靜止在了這一刻。
直到...
“唰唰唰吧嗒吧嗒”
手忙腳亂的擦了擦眼角的淚痕,抬起頭往遠方那漸漸走來的身影望去,眼中...滿滿的疑惑。
“那個...”
重新返回來的周易看著還站在門口的黑衣女子,臉上表情微微有些尷尬。
“勞駕問一下,山海書院怎么走?”
“噗嗤”
破涕為笑,看著眼前的路癡,女子眼中是寵溺、是無奈。
轉過頭,手一招,一匹白色獨角獸從院子里飛出,落到了周易的面前。
“指給你方向你能找得到地方?”
翻了個白眼,黑衣女子拍了拍潔白的獨角獸,“讓小雪送你一趟吧。”
“那...謝謝了啊。”
周易也有些尷尬,不過這事也不能全賴他啊!
他好端端的從山海城往山海書院走著,就那么一條路,沿著一條道走下去就能走到目的地。
多好?
理論上來說百分百不會把自己給走丟的啊!
可誰知道走到一半,會突然蹦出來一個黑衣女子把他給綁架了啊!
這現在...他連自己在哪都不知道,還怎么去找山海書院去?
原本如果能依靠自己找到的話,打死他都不會再回來的。
可問題是走出去沒過五里,前面就出現了一個十字路口。
向左還是向右?亦或者一直向前?
站在十字路口前猶豫了半刻鐘,周易果斷做出了最明智的決定——向后!
看著周易走到獨角獸旁,一臉訕訕、很不好意的表情,黑衣女子就忍不住撇了撇嘴。
“沒事,快走吧,看到你就討厭。”
周易:“”
我&....
這會就看到我就討厭了?把我綁回來的時候你怎么不說討厭呢?
呵!女人!
心里冷笑著,周易翻身上了獨角獸。
獨角獸很有靈性的轉身,腳步輕盈的向著遠處狂奔而去。
再一次目送周易遠去,黑衣女子靜立良久。
仰首,望天。
“唉”
片刻后,口中一聲輕嘆。
身上,猛然升起恐怖的黑色火焰。
在火焰之下,黑衣女子的身軀一點點燃燒,化作灰燼消散。
“公、公子,您”
身有,響起驚駭欲絕的聲音,黑衣女子揮手制止。
微微仰首,一團朦朧的光自眉心識海處升起,散發著大道的痕跡,被黑衣女子抬手捏碎,豪不珍惜。
“天命公子噯,不要啦!”
“您...何苦呢?”
“不苦!不苦!一點都不苦!”
肉身在一點點焚毀,神魂在一點點重塑。
煉獄般的痛苦中,女子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笑意,“很甜呢。”
身后,無聲。
“對了。”
好看的面容有些扭曲,聲音中卻帶著柔柔糯糯的甜蜜,“他說他叫什么來著?”
沉默了片刻,身后有兩個字傳來。
“周易。”
“哦。”
時間,一點一滴的推移。
微風吹起,帶起一陣輕煙隨風而散去。
“我身騎白馬走三關”
“我改換素衣回中原”
“放下西涼無人管”
“我一心只想王寶釧”
辭別了黑衣女子,騎著白色獨角獸,優哉游哉走在前往山海書院的路上。
三月里的微風輕拂,春日里的晴空高遠。
心情亦是像這春天一般萌動,行在路上,不自覺的就輕哼起了歌。
沿途中,偶爾可見行人。
有挑著扁擔擔著沉重貨物的老漢,扁擔顫顫巍巍,肩膀厚實穩定的走在小路上。
身邊跟著的十幾歲少女,嘰嘰喳喳活躍的在不知是父親還是祖父的耳畔說著。
說沿途的某一朵花,說飛過的某一只鳥。
少女的心事,不只是懷春,也不只是詩。
一朵走過時恰好開放的花,一只無聊時恰好飛過的鳥,都足生動起春日里無聊的半天。
小路上,有奔跑而過的二八少女,紅撲撲的笑臉,與身后追逐的少年嬉鬧正歡。
偶爾停下腳步,無言望天時眼中那一閃而逝的憂郁,是在埋怨著身側少年至今還未明白少女懷春的心事。
還是...擔憂著昨夜無意間聽到的父母商談著要把自己嫁遠?
穿山過林,不時有小動物出現。
前一刻剛有一只小松鼠從樹上跳下,擋在了獨角獸的前方,被獨角獸奔騰的氣勢一嚇激靈靈的躲開。
后一刻,一只小白兔因躲避的匆忙,而一頭撞到了路邊一棵不知誰家木匠伐斷的木樁上。
也不知,那肥碩的白兔最后會便宜了哪家獵人,又會害苦了哪家以為守株就能待兔的農戶。
一路走一路看。
時進黃昏,獨角獸載著周易入了一座村鎮。
獨角獸放緩速度,蹄腳踩在青石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音。
前方不遠處,一座小樓上某扇窗子霍然被推開,露出一張滿頭白發下,蒼老的、皺紋縱橫成溝壑的帶著驚喜的臉。
在看到下方那騎著獨角獸悠哉而過的青年時,臉上的歡喜復又化作了失落,而后歸于平靜,習以為常。
或許...這樣的日子她已經歷了千百次也未可知。
“是孫婆婆啊!”
“孫婆婆她,還在等啊?”
“可不是哩,多少年了,那時婆婆還是丫頭嘞。
那人曾說短則七八月、長則三五年,定會高頭大馬,風光的來娶她。
她就信了,就等了。
等啊等啊,丫頭等成了婆婆,也沒能等來要等的人。”
“唉,不都說...負心多是讀書人嗎?”
“別這么悲觀,你要往好處想啊,你可以想...說不準那家伙在去趕考的路上遇到了豺狼虎豹,或糟了妖精迫害,早已經死在路上了餒?”
“嗯,是啊!是啊!你說的有道理。”
“對對!犯事要往好處想。”
“是啊,要不然,這么多年的等待又有什么意義?”
“只是可憐了這一年復一年的等待,多么好看的丫頭呢,如今都等成滿臉皺紋的老婆子嘞。”
“我記得從我記事起,每次有人打馬走過的時候,這扇窗總會被從里面推開。
那臉上的表情,也總是從一開始的歡喜變成失落,再歸于平靜呢。
唯一變了的,是那原本好看的臉上,皺紋一道又一道的爬上來。”
“唉...造孽啊!”
一路走,將兩邊的議論聲聽在耳中。
回頭,正看到那扇開在二樓的窗被緩緩的關上。
關上窗的時候,那雙手的主人的心里又是怎樣的失落?
不知道!
這一刻,周易想到了一首詩。
我打江南走過那等在季節里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東風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你的心如小小的窗扉緊掩恰如青橋的石板向晚跫音不響三月的春帷不揭你的心如小小寂寞的城我達達的馬蹄聲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算了算了!
怎么還傷春悲秋起來了。
再怎么也是別人家的事,與他何干呢。
好笑的搖搖頭,拋開因春色正好而略染上感傷的思緒。
輕拍了一下獨角獸,又加快了自己趕路的速度。
他的目的在山海,不在這小小的城里懷著小小的心事的陌生的人。
那里...還有這世上唯一與他有關的人,在等著他想辦法去救呢。
“我身騎白馬走三關”
“我改換素衣回中原”
“放下西涼無人管”
“我一心只想王...”
“我一心只想蘇采薇”
穿城而過,城外...輕松的歌聲遠遠的、于空氣中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