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池啊”
紫月輕嘆一聲，抿嘴...沒再開口。
沉默片刻，轉身，開始收拾戰場。
一具具天外生物的尸體，外表看上去完好無傷，內里早已生機俱滅。
“紫月姐...”
昊天號的聲音從身后響起，紫月撿尸體的動作沒變。
“老爺...他們會回來的，對吧？”
伸出的手頓住了一瞬間，又恢復自然。
將最后一句尸體收起來，轉過頭，引入眼簾的是昊天號滿是期待的目光。
仰首，望天，不語。
許久過后，目光從天際某朵不斷變幻的云身上收回。
“會的。”
很輕、卻篤定的語氣。
“嗯。”
點頭，幫著清理著戰場，看著那一摞十幾具非人形生物的尸體，昊天號語氣有些感慨。
“小姐，對他還真好啊。”
紫月點頭，從三眼類人生物的胸口挖出一塊能量晶體，翻手間收起。
“先天神魔道體、冰肌玉骨無垢仙軀、身懷一縷鴻蒙大道印記。”
沒頭沒尾的三個斷句，昊天號卻聽懂了。
聽懂后，眼中有那么一瞬間的復雜。
“這如果練成丹的話，至少能保小姐百年無憂吧。”
目光不自覺的落到紫月身上，“紫月姐你最初，應該是這么考慮的吧？”
“嗯，”點頭，沒有絲毫掩飾的意思。
抿嘴，沉默片刻，又不知是欣慰或惋惜的補了一句，“問了，她不肯，我就沒說...就說讓她留個血脈。”
沒說什么？
沒說她抓上山的新姑爺本身的具體情況。
“唔...”
昊天號的聲音里突然就多了幾分感慨，“若在太古，那些神魔仙靈還在的話...”
聽懂了它的意思，紫月目光一冷，“都該死。”
“是啊，”昊天號點頭，“就...老實說啊，我當初眼睜睜看著跑了幾個，沒追上。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
“肯定有忍不住會跳出來的，”紫月篤定，眼神一冷，“出來的，全抓了煉丹。”
“那...要沒人跳出來呢？”昊天號對那些縮頭烏龜的膽子不抱信心，“小姐她...時間不多了。”
“我再想辦法。”紫月皺了皺眉，想到了近況，眉頭又舒展開了一些。
“而且，我總覺得我撿來的這位姑爺...可能會繼續帶來驚喜。”
驚喜其實已經有過了，一顆丹藥，壽元還是其次...她能這么快恢復，還恢復到了全勝，才是這次最大的驚喜。
想到自己能恢復，似乎也是得益于那位姑爺創造的契機，昊天號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隨即...看著似乎對新姑爺能繼續創造奇跡懷著期待的紫月，昊天號的眼中又升起幾分古怪。
“可是...紫月姐，你不能忘了，你當初抓他回來是準備煉丹的啊。”
紫月皺了皺眉，似乎稍稍有些懊惱。
片刻后，抽了抽小鼻子，“那...我也救了他性命不是？
要不是我把人帶回來，他能活著走出禁忌林？
況且...況且放點血，又不會死。”
“所以...我是不是該幫你瞞著啊？”
紫月抬起頭，瞪了他一眼，昊天號訕笑。
“走了，”將十六具天外生物的尸體打包，紫月踏空而行，對昊天號吩咐了一句，“爆發一下，把我的氣息抹去，偽裝一下戰場，繼續釣魚。”
昊天號領會上級意圖，點頭...升空。
掌間爆發毀天滅地之威，下方的無名身上搖搖欲墜，隨時可能被抹去。
爆發威力的同時，昊天號的身體一點點龜裂，像是承受不住強大的威力而即將解體。
就在昊天號準備一擊蕩平下方的山頭，讓這小山給自己‘陪葬’的時候。
已經隱去了氣息準備離去的紫月突然一頓，回過頭看向了下方的某座山谷。
見到她的動作，昊天號急忙收住了剛剛醞釀出來的攻擊。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眼中異色一閃。
“咦...還有人？”
“出來。”
剛剛升起的一點空間波動悄然散去，一道包裹在道袍中的蒼老身影騰空，飛到了紫月與昊天號的中間，與二者三足而立。
“咦？”
來人還未開口，昊天號像是被觸到了某些回憶，口中一聲輕咦。
“是你，你是那個誰來著？
十一公子那個喂牛的小徒弟，李...李什么來著？”
不是他記性不好忘記了對方的名字，而是他壓根就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叫什么。
就連姓，都只是無意中聽到過一次十一公子當初叫他小李子。”
聞言，道袍中的老者苦笑。
對著不約而同把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紫月和昊天號鞠躬作揖。
“李邇，見過兩位...祖師。”
對這兩位的存在，他也不知道該用怎樣的稱呼才好。
實在是這兩位的存在都太過太過久遠了。
“嗯，”昊天號也不倨傲，點點頭，好奇的看著這個自稱李邇的老者，“還真是你，我記得以前在山上見過你一次，后來我一覺睡醒了，你和牛都不見了。
當時我還以為十一公子的小徒弟騎著牛跑了呢。”
老者臉上的苦笑更濃。
“昊天祖師您高看弟子了，弟子...哪敢。
當年承蒙老爺不棄，見弟子喂牛有一手，就把弟子留在身邊負責給那太古夔牛喂食。
后來...老爺不想騎牛了，換了頭驢。
弟子不會養驢，老爺就把夔牛送給弟子，讓弟子下山了。”
“哦，”昊天號不置可否的點頭，又打量了一下這小老頭的修為。
若有所思。
“那你這次...是準備趁火打劫？”
“唰”
被兩股契機鎖定，老頭冷汗流了一腦門，“弟子...您借弟子十個膽，弟子也不敢啊。”
確實...曾在山上住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李邇深刻的明白，這座在世人眼中，哪怕在那些圣地眼中都透著種種神秘的玉京山。
其實其本身...要比所有人都以為的還要神秘不可測。
生怕被誤會，心里想著，老頭連忙解釋。
“弟子、弟子是聽聞有人欲對玉京不軌，特來看看是否有需要弟子出手的地方。”
昊天號不置可否，紫月的目光一直盯著他。
片刻后，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輕輕的搖了搖頭。
“揮刀斬道，仙路算是斷了。”
言外之意...你的實力有點弱。
在外面，在徒子徒孫面前向來被捧得高高的，被人敬畏的老者，打離開了玉京山之后還是頭一次聽到這樣被人貶低的話。
臉上無奈苦笑，弱弱的看向紫月，是真的滿滿的無奈。
“弟子...弟子也知道這樣仙路就斷了，可...扛不住了啊。
再不斬，就要被大道同化了。”
“嗯，”紫月點頭，好像也明白他這是不得已所作出的選擇。
思索了片刻，看著李邇開口。
“山上藏書閣里缺個掃地的，你去吧。”
沒有征詢，也不強勢，輕描淡寫，也從未想過會被拒絕。
話落，人已經離去。
留在原地的老道，整個人怔在那里，許久許久之后...才激動的渾身顫抖的抬起頭，猶自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昊天號。
“祖...祖師，弟子...弟子能重回山門了？”
“嗯，”
昊天號淡定的點頭，掌心的攻擊繼續醞釀。
“轟”
山崩地裂，下方的山脈與昊天號的身軀一同泯滅。
“紫月姐，還是這么心善啊。”
聽著昊天號毀滅前留下的嘆息，李邇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抬起頭，看向遠處高高聳立的玉京山，整個人...不禁一陣患得患失。
終于...終于能再回去了嗎？
仙路...
玉京山。
入侵者帶來的亂子已經平息，但周易此時此刻的心情卻并不怎么美好。
就像他之前猜測的那樣，蘇姑娘其實攀升，連破兩境，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么輕松。
從解決了那兩個胖域主之后，周易肉眼可見的看出蘇姑娘的臉色一點一點變得蒼白。
待安撫了同樣經歷了一些入侵的外院眾人之后，重新回來的蘇姑娘，已經明顯的可以看出了虛弱。
“你...沒事吧？”
猶豫了下，伸出手扶住了往住處走的蘇姑娘，周易有些擔憂的問。
“沒事。”
轉過頭，勉強的一笑，蘇姑娘臉上表情有些不好意思。
“就是剛突破...有點虛弱，休息一下就好了。”
虛弱？
周易取出了一顆融合了四次的七階回命丹，就要喂她服下，被蘇采薇抬手拒絕了。
“不用的，不是身體的原因，我休息休息就好了。”
看著她走路都開始有些費勁，周易還是把丹藥塞到了她口中。
看著丹藥入口化作龐大的生機滋養她的身軀，看著蘇采薇的面色恢復了些許的紅潤，整個人卻依然越來越虛弱的樣子。
周易忍不住皺眉。
“所以...影響你壽元的，根本就不是身體的問題？”
抬起的腳微微一頓，又輕輕放下。
蘇姑娘無奈的笑著，一根手指按在了自己的眉心。
下一刻，一道朦朧的身影從她靈臺飛起，漂浮在了身邊。
周易扶著蘇采薇的身體，轉頭看過去。
見到那是一個虛幻的...甚至有幾處呈現透明的蘇姑娘的等比例虛影。
所以...這是靈魂？
“嗯...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靈魂，亦是普通修士的三魂七魄，星辰境之上凝聚的不滅神。”
開口的，是那虛幻的靈魂虛影。
“那你這...”
蘇姑娘的修為絕對是星辰境以上的，這一點不需要懷疑。
而星辰境以上的不滅神，周易也有所了解。
那是號稱承載本命星辰烙印，與本命星辰相連，哪怕肉身破碎亦有機會滴血再生，所謂的星辰境難以被殺死的根本。
但...不滅神不滅神，本身就具備不可磨滅，可以恢復的特性。
為什么蘇采薇這不滅神，是這么虛幻...甚至殘破的？
仔細觀察著，觀察著。
觀察了片刻，周易的臉色猛地變得難看了起來。
“你...沒有天魂？”
“嗯，”蘇姑娘無奈的點頭，“不止啊，七魄...也少了三個呢。”
周易低下頭，沉默。
終于明白，為什么連七次融合的七階回命丹，這么強大的生命力補充下去，都只能增加了她一個月的壽命了。
終于知道...為什么她看上去好端端的，卻口口聲聲的說自己命不久矣了。
她今年...21？22？
不足月，但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
而按照周易整合了整個玉京山藏書閣的藏書所得出的結論，莫說二十一二，缺了天魂還短了三魄，這樣的人連三歲都活不過。
大部分不足月就會耗盡壽元而死，甚至有些連出生都沒等到就變成了死嬰。
當然...這里的‘大部分’、‘有些’，并不是指這樣的例子有很多。
實際上...也看了不少的古籍文獻，周易知道的這樣的情況的，只有這唯一的一個。
之所以沒有先例還能得出這樣的結論，完全源自于對于三魂七魄的熟知。
三魂者，天地人，其中人魂又被成為命魂，乃七魄之根本，命魂的存在，才使得七魄凝聚。
而所謂命魂，卻并不是獨立存在，亦與前世今生無關。
命魂者，乃天地二魂匯聚自生。
人死后命魂消散，七魄泯滅，天魂歸天，地魂化影。
地魂入輪回，天魂歸為，二魂合一，化命魂凝七魄，方的輪回轉生。
所以無論是輪回還是生死，天魂都起到一個至關重要的作用。
而沒有天魂，哪怕地魂入輪回，尋不到前世的烙印，聚不起命魂七魄，亦只得落得一個魂飛魄散的下場，自此于天地間無存。
而天魂的作用，不僅在于轉世，還在于陽壽。
人之生，從天魂降臨與地魂融合命魂生七魄聚開始。
人之死，從天魂歸于天地，地魂納入輪回，命魂散，七魄不存終結。
換而言之，天魂的消失，就是死亡的開端。
從天魂消失的那一刻，人就開始了不可逆轉的快速死亡過程。
在這個過程中，無論你體內有多么強大的生機，都會快速的流失殆盡。
而生機流失殆盡的那一刻，地魂就會入輪回，命魂七魄茍延殘喘片刻，經歷回光返照，命魂散，七魄無蹤，人則徹底死亡。
所以...一個人沒有了命魂，那這個人基本上就可以看做是一個漏斗，一個滿滿的都是大窟窿的漏斗。
無時無刻，都在快速的消散者體內的生機。
這種情況下，莫說是百八十年的陽壽，就算是千年、萬年的壽元...也能在三五日間徹底散去。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蘇姑娘竟然還能活到二十多歲，甚至似乎還能再活四百多天。
對于周易而言，這已然就是一個奇跡。
但...
去他媽的奇跡，用腳趾頭想也能想到這種奇跡的背后意味著怎樣的付出。
而偏偏這種看上去是費勁一切手段去堵一個無底洞的行為，對此刻的周易而言...是那般的無能為力。
神奇卡包也好，天地熔爐也罷，乃至補天術，或者其他的手段。
至少他現在能想到的，能知道的...在面對這種情況是，都于事無補。
哦，也不能說沒有任何的辦法。
這如果是在太古之前，神魔未滅、仙靈俱顯的時代的話，只需要抓一兩個神魔，以神魔真正意義上不死不滅的神魔之軀練成命元丹的話。
隨便一頭神魔練出來一顆丹藥，都吃下去都能夠她漏個三五百年的。
甚至不說以神魔煉丹，哪怕只是一點神魔血，都能起到不小的效果。
再退而求其次，不說神魔血，哪怕只是先天神魔道體的，只是仙靈之...體？
想著，想著，整個人忍不住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