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報復)
姜慕白聽說過鮑興,也知道他跟吳狄之間有些過節。
兩人之間的摩擦,起因于三觀不合,說來只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吳狄不是斤斤計較的脾性,所以從沒想過坑害鮑興,可鮑興卻不是個心胸寬闊的人,他在晉升劍閣弟子之后,處處針對吳狄,想方設法給吳狄使絆子。
好在吳狄人緣不差,而且他在工作上的表現從來挑不出毛病,否則恐怕保不住飯碗。
這回,鮑興又是公報私仇。
吳狄施展劍術套路時,的確犯了不少錯誤,可他只是個普通的營業員,并沒有劍閣弟子的優越條件,以姜慕白現今的眼光來看,吳狄方才的表現在演武場這百來號人里當屬前列。
當然,以吳狄的聰慧,若是勤加練習,肯定能把那套入門劍法練得爐火純青,所以嚴建淳給出習練不勤的評價并不算錯,但鮑興當眾羞辱吳狄,顯然是借題發揮。
思考片刻后,姜慕白得出兩條信息:
一,鮑興的劍術天賦并不出眾。
他演練劍法時雖沒有明顯破綻,但實際水平只比吳狄高出一線,享有諸多特權只需專心練劍,卻只能練出這等水平,十有八*九是個關系戶。
二,鮑興是個不懂得察言觀色的蠢貨。
嚴建淳在點名吳狄之前并沒有看過名冊,他是在吳狄退回隊列之后看的名冊,然后念出姜慕白的名字。
這說明什么?
這說明嚴建淳對吳迪印象深刻,第一個點他出列,可能是在為難他,也有可能是欣賞他,所以重視他,對他嚴格要求。
考慮到嚴建淳對鮑興的不滿,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由此可以推知,嚴建淳并不知曉吳狄與鮑興的矛盾,也不清楚鮑興的為人,不然他不會讓鮑興為吳狄做點評。
想到這里,姜慕白考慮妥當,伸手接過長劍。
他本打算演練一套形意龍形劍糊弄過去,但此刻改了主意。
好友受辱,豈能忍氣吞聲?
忍字殺心!
心氣殺盡了,還配提劍么?
“唰!”
寒光乍現,猶如電閃。
“噫?”嚴建淳雙眼好似被劍光照亮,情不自禁地向前邁了半步。
先是刺、劈、掛、點,再是崩、撩、云、抹,而后穿、洗、挑、提,姜慕白身法飄逸,以諸多基礎招式構成一段賞心悅目的劍舞,從第一式到最后一式,成百上千個細微復雜的小動作構成九九八十一次身姿變換,僅有十六處破綻——這是姜慕白故意露出的破綻,若是挑不出一絲毛病,必然引起懷疑。
嚴建淳看得如癡如醉,待姜慕白收劍站定后當即喝道:“好!很好!”
他看得出瑕疵,但瑕不掩瑜,一個營業員能練到如此水平,必定是天賦與努力俱備。
如此天才,只需悉心培育,三個月后的劍術大比必有其一席之地!
如今洗劍閣內部暗流洶涌,各個派系相互角力,這就使得今年的劍術大比尤為重要,眼下有了這份意外收獲,嚴建淳自然倍感驚喜。
為之觸動的并不只有他一人,坐在旁邊優哉游哉的匠師們全都放下了腿,朱享福更是激動地站起了身。
吳狄既不想看鮑興的嘴臉,也不想看姜慕白出糗,所以一直閉著眼,聽見嚴先生大聲喝彩后才睜眼,左右看看,眾人都是一副下巴脫臼的震驚表情,令他疑惑萬分。
“姜慕白,你有沒有……”嚴建淳兩眼放光,走到姜慕白身前,緊接著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咳嗽兩聲,繃起臉問道,“可曾修煉?”
“不曾。”姜慕白微微頷首,如實相告。
他得了嬴淵的劍術傳承,但仍舊身無法力,說到底還是個凡人。
只不過,他這個凡人擁有擊敗尋常聚炁期修士的實力。
在到達秘藏期、開啟人體秘藏之前,超群絕倫的劍術足以彌補凡人與修士之間的差距。
嚴建淳伸手搭在姜慕白肩頭探查一番,點頭道:“果然不曾修煉,那你這劍法?”
“劍法是跟我爺爺學的,自記事起我就開始練劍。”姜慕白滿嘴跑火車。
“好,好,好。”嚴建淳撿了個寶貝,眼中不自覺地溢出笑意,他思忖片刻,回頭跟朱享福交換了個眼神,接著對姜慕白說道,“你先去劍閣二樓,等令狐主事回來,我帶你去三樓,明白么?”
嚴建淳的潛臺詞很明顯,他這是要替令狐主事將姜慕白收入門下,只是他無權代師收徒,所以先把姜慕白安排到只對貴賓開放的二樓。
令他意外的是,姜慕白既沒有欣喜若狂,也沒有感激涕零,要知道對一個剛來劍閣短短幾天的營業員來說,從一樓到二樓再到三樓,稱得上是鯉魚躍龍門,可姜慕白的表情眼神卻沒有絲毫變化。
家里有片滄海,自然不在意眼前一捧清泉,姜慕白從容淡定地應了一聲,向嚴建淳行禮道:“嚴先生,我習練劍術這么長時間,卻沒有實戰經驗,總是對著空氣和木樁揮劍,根本摸不清自己的斤兩。”
說完,姜慕白直勾勾地盯著鮑興,盯得他心里發毛。
沒有實戰經驗?想要稱稱自己的斤兩?
報復鮑興的借口而已。
嚴建淳看透姜慕白的用意,嘴角微微上翹,并不因此著惱。
相比城府深沉、隱忍不發之人,脾性耿直的人更好控制,也更忠誠,一個對朋友講義氣的劍士,絕不可能將兵刃指向師門。
嚴建淳一方面欣賞姜慕白,愿意賣他個人情,另一方面對鮑興感到不滿,想給他長個教訓,于是順著姜慕白的話頭說道:“鮑興,你去跟他切磋一番,點到為止,不可傷人。”
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后半句是對姜慕白說的。
鮑興不敢忤逆嚴建淳,只好咬牙走到姜慕白身前。
姜慕白看著他憋屈的模樣,慢慢地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請教。”
鮑興本就被他盯得心里發慌,見他笑嘻嘻全然不把自己當回事的樣子,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當即怒吼一聲,踏步拔劍,劍刃直奔姜慕白咽喉。
眼看利刃就要撕裂皮肉血管,鮑興突然有些擔憂,甚至開始后悔自己用了全力。
有那么一瞬間,他心里想到,要是不小心弄死了這小子該怎么辦?
然而,下一刻他便意識到這是無謂的擔憂。
“哐當”
兔起鶻落間,鮑興的劍跌落在地,而姜慕白的劍抵在鮑興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