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一方的電話響起之前，羅素正在美容店里和朋友一起做spa，暖色調的按摩房里點著檀香精油，兩個女人光著背趴在按摩床上，一邊一個女技師正在幫她們精油開背。
聊了片刻，嗅著寧神的熏香，這會兒她們都有點昏昏欲睡了，不過羅素有個習慣，無論任何時候都會保持手機開機，且私人手機號從來不會變動，給客戶以絕對靠譜的印象。
畢竟灰色地帶的從業者們，要讓人有放心的印象實在太難了，如果經常打不進電話，客戶或許會懷疑你是不是被當局請去喝茶，一來二去，以后再給單子也會三思后行。
都是大客戶嘛，特別是有些身價不菲的企業領袖，多疑保命。
好在自從放棄了商戰領域，專門從事娛樂圈的項目后，羅素已經感覺輕松愉快多了。
直到遇到曹一方。
手機自帶的鈴聲響起，羅素睜開沉重的眼皮，慵懶道：“麻煩您，幫我拿一下手機可以嗎？灰色的那個挎包，打開就看到了。”
有素質的客人誰都喜歡，女技師微笑答應，幫她拿來了手機，羅素接起后，剛笑著道了聲好，卻只聽那邊噼里啪啦說了一大串話，她趕緊提神靜聽。
聽完之后，羅素都有點懵了。
怎么感覺……這位曹先生在給自己出面試題呢？
慌是不可能慌的，大風大浪都趟過，只是許久沒被人試探考驗了，羅素倒有了點久違的緊繃感。
稍做思慮，她小聲道：“曹先生，我這兒有些不方便，稍等片刻，我給您回電，您看可以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隨后說道：“多久？”
“三……”羅素本能的想說三十分鐘，打算做完spa再回電，但她總覺得曹一方這次電話里滿是試探，干脆改口：“三分鐘后給您回電。”
曹一方語氣輕快了點：“OK，等你。”
電話掛斷后，羅素二話沒說披起衣服，跟自己朋友說了聲抱歉，然后匆匆走向外間茶歇室，一直走到窗口位置，看著窗外喧囂的街道，開始思考剛剛曹一方說的內容。
羅素一貫思維縝密，甚至容易對很多雞毛蒜皮的動靜做出過度解釋，不過曹一方現在畢竟只是個C類客戶，她也不至于花太多心思去揣摩，想得差不多了，等兩分半一到，立刻撥號過去。
曹一方接起，笑道：“真準時。”
羅素也笑了：“服務業嘛，守時就是守信。”
曹一方道：“洗耳恭聽。”
“呃……”羅素難得楞了一下，隨即自嘲般的微微一笑，立刻說道：“最簡單的做法，我可以幫您立刻聯系一家網絡媒體，然后把照片廉價賣給他們就行，很多小網站很多不在乎蚊子肉大小，有八卦就放，能抄則抄，但他們給不了多少費用。另外，港臺的八卦報刊倒也可以，反正你不在乎這照片的影響力，只要苗迎松看到就行，他們給的價格會比……”
“羅素啊。”曹一方的聲音又冷淡下來：“搞清楚重點，我不是靠賣照片掙錢養家的狗仔。”
羅素被打斷，也有點不快……她只是想把事情說的盡可能清楚，周到，全面。當然啦，客戶既然追求效率，那她也只能靈活一點。
“好的。”
羅素整理了思路，飛快說道：“我可以匿名把照片同時寄給幾家小媒體，確保事情肯定曝光，事后我馬上讓人寫多篇軟文，八一八白思安糜爛的私生活，當然，內容我隨意發揮，半真半假就行了，苗迎松是她正牌男友，并且一手把她捧起來的事，我也會寫明，主旨就是嘲諷吧，苗迎松的脾氣差，好面子，事情一旦把他扯進去，一定就怒火攻心。”
隨后，她補充道：“但是你和邱丕才剛剛有過矛盾，這事別人看不出，邱丕的公司內部肯定會覺得指向性太明顯，就算沒證據，也會懷疑到你頭上，為了避免你的麻煩，可以多做一點鋪墊工作。”
曹一方問：“比如？”
羅素笑道：“比如，苗迎松曾在微博上語言攻擊過你和邱丕，邱丕風評又素來不佳，我可以捏造一個矛盾，就說苗迎松先前針對邱丕，本身就有懷疑他和自己女友偷情，所以照片是苗迎松雇人去偷拍的……這樣一來，動機明確，邱丕那邊絕對不會想到是您在操作這件事。”
說完后，又是一段沉默無言。
羅素都有點壓力山大了……她其實覺得自己的方案挺到位的，幫客戶藏好自己，做好清理，這其實一直都是別人忽略的重要細節。
結果電話那頭的曹一方，許久后只是說：“知道了，謝謝，拜。”
隨后就掛斷。
羅素站在窗口，穿著薄衣吹著冷風，一臉懵逼。
電話打完，曹一方在微信上也和葉松樺這個小狗崽結束了聊天，他摘下耳機，半躺在酒店床上閉目養神。
同樣的信息，給到了自己的經紀人陳婭蠻，還有這位業務范圍遠超水軍之外的信息戰顧問，他馬上就發現了不同。
他其實自己也有想法，但他更有自知之明，術業有專攻，兼聽則明。
陳婭蠻不愧是陰謀詭計的天才，攻擊性完爆羅素，她的想法實施起來效果一定會更好，或者去除掉兩個人說法中雷同的部分，根本沒什么可比性。
羅素的強項是防守，職業性決定的吧，她大多數精力都花在了如何規避風險，當然，這也是一個莫大的優點。
曹一方其實蠻頭疼的，他從來沒試過主動出擊，用陰謀的方式去攻擊別人，為了做的盡可能聰明一點，他要很努力的去思考，以免被自己的惡意反噬。
如果能夠完全信任陳婭蠻就好了……直接讓她和羅素聯系，強強聯手，幫自己搞定所有的事情。
這是他以前偷懶的想法。
其實曹一方真的開始努力的動腦，以他“多年”旁觀貴圈的經驗，很多事情不言自明。完全信任經紀人的藝人有多少？其中被坑殘了的又有多少？
就好像以前的皇帝和分權的丞相，最好的模式，一定是痛苦而糾結的，互相掰腕子，永恒的角力。
皇帝一言堂會做出很多愚蠢的判斷，而丞相有了過多權力，則會侵害皇帝的利益……這幾乎是一定的，在巨大的利益之前，人性根本靠不住。
遙遠的未來他或許有機會做甩手掌柜，只顧自己專心拍戲，其他事情交給專業的團隊來搞定……但目前他沒有，所以必須有一段辛苦而漫長的學習過程。
思慮再三后，曹一方又聯系了陳婭蠻，把兩個方案綜合了一下，給了她部分任務去做，另外一部分，他自己又給羅素發了信息。
于是靜觀其變。
十一月初，晚秋將盡，神雕俠侶播放在即，南湖衛視已經在節目間隙，大量插播預告，緊接著上一部仙俠跟風之作《天君》。
這也是一部大熱的作品，劉遠闌導演出品。
沒錯，這個劉遠闌就是和吳玉導演反目成仇的那位，嘴上說著不要，身體還是很誠實的，吳玉第一個吃螃蟹，他就趕第二個，在仙劍播出掀起一陣仙俠熱后，立刻抓緊機會，低價買了一位知名網文作者的版權，然后抓緊跟了一波風。
從立項到播出，總時長兩個月，可以想見作品質量有多么捉雞……但沒關系，劉遠闌確實會抓市場，站在風口，豬亦飛天，一部粗制濫造的劇，也賺的盆滿缽滿。
國內這樣會抓機會的人不少，但跑得快的才能吃得多，在他后頭還有大把人都買了仙俠的版權，但版權費也被炒得越來越高，賣了天君的那位作者，估計已經蹲在馬桶上掩面而泣，痛斥寫作網站坑慘了自己……
而今追著這股風氣，已經有六部仙俠作品先后在各個頻道上映，還有十幾部作品已經立項和籌組拍攝。
不過雖然這些追著屁股咬的仙俠劇站在風口，號稱著自己是武俠劇的升級版，可神雕俠侶這個曾經的新派武俠，經典IP，在鄒潤秋的金字招牌加持下，依舊強勢，吸引眼球。
大本營已經上過了，曹一方接下來沒有什么宣傳任務，鄒潤秋這個導演倒是很給力，畢竟是自己公司出品的作品，正在到處賣力的宣傳著，左邊舔著老臉跑到選秀節目去露個臉，打幾句，右邊又開了個什么武俠論壇會，請了幾個耄耋之年的傳統武俠作家，大談武俠未來的革新的發展，并且對所謂的仙俠劇風潮嗤之以鼻，以此吸引新聞熱點。
連帶著類型小白網文也被老作家們一頓抨擊。
幫這部劇花錢買熱搜也成了常態，神雕各種奇葩的話題展開。
最忠實于原著的經典巨作，鄒導演的巔峰作品鄒式神雕試映后好評如潮，實景拍攝誠意滿滿南湖衛視的年末壓軸大作，重燃武者之魂，俠客丹心 還有拿演員來做文章的，當然大家也都沒什么意見。
曹一方拍戲時出現意外，險些真的斷臂！后檢查傷勢，眾人震驚！
曹一方小拇指骨折的事……其實陳婭蠻已經炒過一次了……不過無妨，反正很多人還不知道，劇組接著炒冷飯，反正只要標題起的好，冷飯也能香飄飄！
杜若姮或成最美小龍女，但她卻有這個致命缺陷！
平胸而已……這些撰稿的媒體人真是何必……
還有許多七七八八的古怪新聞熱點，不一而足，讓曹一方很好的見識到了鄒潤秋這等業內大導，在炒作宣傳方面的功力和多么不遺余力。
這個當口，邱丕的名字，卻又上了媒體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