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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好生思量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劉備的日常

  薊王臨朝輔政,手握八關都邑,陵園陳列幕府精兵。位同大將軍,內秉國政,外鉞專征。又年少多金,長情之主。走南闖北,無往不利。

  重回洛陽,宗親權貴,封君列候,列隊相邀。薊王皆在船宮設宴款待,從不輕身赴宴。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瓦當無故脫落,正中天靈的幾率,即便再渺茫,亦不可不防。正如薊王這般。一般宅院,哪有三足烏,鐵壁鏵嘴,堅船利炮,守備森嚴。

  尤其西園內有一萬禁衛。薊王頂風冒雪,只身赴宴。雖不至于,冒天下之大不韙。然風險,確不可控。一旦入園,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尤其薊王牽一發而動全身。各方利益牽絆,爭相拉攏。亦有看不見的“三方勢力”,虎視眈眈。自當,不可不防。

  史渙等繡衣吏,各個如臨大敵,足見一斑。

  誠然。若想暗算薊王。需先想好,當如何收場。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君王一怒,血流漂櫓。

  車駕列隊駛入西園。

  便有院內左騶,前方開道。“(光和)四年春正月,(靈帝)初置驥廄丞,領受郡國調馬。”“廄馬非郊祭之用,悉出給軍。”

  換言之,驥廄馬,皆為西園衛所用。約有千騎。披裝樓桑兵甲,堪稱虎狼上士。

  今只為迎賓,彰顯太后禮遇。

  千秋殿乃萬金堂改造。金碧輝煌,氣象萬千。

  萬丈高樓平地起。漢人造樓,先夯實地面,再石砌臺基。后世謂“平臺”者,便是指此。臺上起高樓,四周碧水環繞,上跨橋架,通登臺階梯。

  先帝不敢登高,卻喜造高樓。四百尺千秋觀,便是明證。后有詩篇:“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可惜詩仙未曾活在時下。便是不敢登高的漢靈帝,亦起四百尺高樓。百尺竿頭,還需更進一步。短小如斯,如何敢稱“危樓”。

  便是前大將軍府霞樓,亦高百尺有余。

  為此宴,西園上下,一干人等,忙碌數日之久。新任長樂太仆趙忠,涂唇傅粉,沐浴香薰。精神煥發,領一眾親隨小黃門,殿前接駕。

  自從毛遂自薦,為薊王暗查涂鴉襄楷上疏之人。趙忠終得安心。雖說大將軍何進,并非死于其手。然終歸難逃干系。前長樂太仆郭勝,出宮辟禍,卻被太后遷怒,當場絞殺,懸尸于闕下。足見太后心機手段。

  然,趙忠卻歡天喜地,接任郭勝身后之職。究其原因,若不避入西園,或早死于御史風聞奏事之下。解鈴還須系鈴人。太后既然收留,可證趙忠清白。如若不然,何必懸尸闕下。

  總歸是嫁入天家為帝后。何太后與大將軍何進,利益取舍,皆有不同。

  因是家宴,故設在后殿。

  薊王與何氏,相伴入內。車騎將軍何苗,替太后迎于軒下。

  除大將軍何進外,何氏三兄妹,皆同出一母,舞陽君。彼此自然親近。入殿后,見上首未設垂簾。只對設紫琉璃屏風二面。薊王這便了然,何太后并舞陽君,皆在。

  話說,大將軍何進興兵入宮前,太后將何氏一門,接入宮中。躲過兵災。今大將軍身首異處,入土為安。家小索性便長居太后寢宮。大將軍府亦改做車騎將軍府。

  尤其何苗,一無大兄壓制,再得太后庇護。盡收大將軍殘勢,與董驃騎幕府,分庭抗禮。志得意滿,步步生風。

  因是家宴,遂請薊王夫婦入客席。時下,并無女子不可入席之俗。

  事實上。古往今來,只說男女不同席,并非女子不入席。《禮記內則》:“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即是說,男孩女孩到七歲時,便不宜同席共食。

  至于食不連器、坐不連席,男女授受不親。亦需分關系、場合。不可拘泥。若夫妻亦授受不親,麻姑仙派當香火鼎盛。試想,普天之下,皆需麻姑施以飛針受孕。門派焉不大興。

  薊王夫婦共席而坐,亦合乎漢禮:大而化之,無為而治。

  劉備竊以為。封建禮教對女子的禁錮,當在胡化之后。

  待恭迎何太后并舞陽君,共入主位。賓客方各自落座。

  所謂“置酒高會”,簡而言之,便是于高臺之上置酒會。高朋滿座,亦有此意。后引申為貴賓。漢人處處以高為貴。劉備初臨洛陽時,何進在菟園高臺置酒會,便循此例。

  取薊王進獻翠玉瓊漿,盛用琉璃酒器。玉色琉璃者,亦稱本意。

  太后守喪期間,不宜飲酒。遂以茶代酒,頻頻舉杯。薊王沾唇即釋,淺飲小酌。胡姬輕歌曼舞,雅俗共賞。如前所說,先帝好胡物。園中來自西域的歌舞伎,首屈一指。

  自屏間鏤空,偷看薊王表情。何后言道:“此女來自康居國,去長安萬二千里。康居樂舞,急轉如風,俗謂之胡旋。”

  “胡女居一小圓球上舞,縱橫騰擲,兩足終不離球,其妙如此。”何苗乃是行家。

  薊王號綠洲之主。綠洲五十五國山水民情,成竹在胸:“康居國,居于大宛西北,大月氏之北,烏孫、塞種以西,奄蔡之東,丁零、堅昆以南。與大月氏同種。口六十萬,兵馬十二萬,國都卑闐城。為行國。冬季游牧于“樂越匿地”,夏天則在“蕃內”,兩地相距數千里之遙。”

  何苗贊嘆:“王……玄德對西域,了如指掌乎。”

  “然也。”劉備笑道:“(劉)備,職責所在,不敢怠慢。”

  “西域大興,可為藩屏。”何后柔聲道:“王上功不可沒。”

  “太后謬贊。”劉備言道:“西域扼蔥嶺,乃為西出必經之路。待諸事了,當重返西域。”

  “王上欲征西否?”舞陽君忽問。

  “正有此意。”劉備實言相告。

  “傳聞蔥嶺之外,無盡沙海。大澤無涯,何必涉險。”舞陽君又問。

  ‘’俗謂‘雁過留聲,人過留名’。開疆拓土,名著青史,乃畢生所愿。”又答。

  “原來如此。”舞陽君似有所悟。

  “玄德麒麟圣體,百無禁忌。我等凡夫俗子,不敢望背。”何苗舉杯:“且滿飲此杯。”

  “請。”劉備舉杯回敬。

  見薊王來者不拒。何苗喜不自禁。酒逢知己千杯少。滿飲一杯,“飲有熏熏然”。

  一舞作罷,何苗轟然叫好。

  舞姬樂伶紛退。

  便有新人入場。劉備看得真切,正是上元夫人。

  半窗幽夢微茫,歌罷錢塘,賦罷高唐。

  風入羅幃,爽入疏欞,月照紗窗。

  縹緲見梨花淡妝,依稀聞蘭麝余香。

  喚起思量,待不思量,怎不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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