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用來給江守丞裝飯的飯盒自然是特大號的,董禮只煲了一小盅,全部裝進飯盒里綽綽有余。
三層地白色不銹鋼飯盒,里面只裝了小小一盅北杏豬肺湯,江楓拿起飯盒的時候總想再往里面添些什么。
走出后廚的時候,江楓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靠近后廚門口的那張餐桌旁邊,一邊揉著右手小拇指一邊裝作發呆實則對冰柜里的碳酸飲料有所企圖,蓄勢待發只待江楓一離開就出擊的季夏。
江楓將目光投向季夏,季夏對上他的視線,心虛地看向別處。
“夏夏。”
見江楓開口了,季夏也不能裝作自己沒聽見,只能一邊揉著手指一邊朝江楓那邊走去:“師父。”
“去把衣服換了,和我一起去看看三爺爺,回來的時候我帶你去路邊買烤紅薯。”江楓道。
“好,謝謝師父!”季夏頓時無比雀躍,跑進更衣間換衣服。
季夏作為一個常年生活在粵省在此之前從來沒有穿過羽絨服的小孩,防寒意識幾乎為零,剛入冬就因為去李宅的路上不注意感冒發熱在社區醫院掛了幾天鹽水。后來季夏又因為頭一次看見下雪大晚上的跑到樓底下的堆了一個小雪人,把自己的手凍成了豬蹄。從那以后她的手就一直沒怎么好,尤其是小拇指,長期維持在豬蹄的狀態,無論是涂藥還是擦白酒都沒什么用。
因為季夏的手一直不見好的緣故,江楓就沒讓她再去李宅給大花煮豬食,而是讓她中午留在泰豐樓好好養手。
換好衣服的董禮和董仕正好看見季夏快樂地跑進更衣室的那一幕,董仕心直口快有問就提,從江楓手上接過了飯盒問道:“小老板,夏夏真的是你的徒弟?”
董仕對人的稱呼都是跟著其他人學的,他見大家都叫季夏夏夏他便也這么叫,絕對的自來熟。
“恩。”江楓點頭,“夏夏是季雪的妹妹。”
“小老板你收徒弟可真早,我師父是到了四十歲才收的我大師兄。”董仕感嘆道。
“不知黃師傅今年貴庚?”江楓順嘴問道。
“我師父今年72了。”董仕道,“我師父一共收了9個徒弟,我是他的關門弟子。”
9個徒弟在廚師這行算得上是一個頗為驚人的數字。
“黃師傅身體可好?”江楓客套地問道。
“還行,有的時候會有點小毛病,冬天時候時常會咳嗽不舒服之類的,但都是兩三天就好了。師父前幾年總是操心店里的事情,精神頭一直都不是很好,現在老板把店賣了反而好多了,昨天晚上我和我哥給師父打電話報平安告訴他我們被泰豐樓錄取了師父可高興了。”
江楓一怔,仔細觀察了一下董仕臉上的表情發現他不是諷刺也不是虛偽,而是真心覺得黃師傅的兒子把黃記酒家給賣了是件好事,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把親爹創建并親手發揚光大的酒樓賣掉,這件事情怎么看怎么像不孝子,如果老人家脾氣火爆些沒準都能拿著拐杖追著兒子滿城打。
一直在旁邊沉默著仍有董仕和江楓閑聊的董禮看出了江楓的顧慮,主動開口解釋道:“師父說了,把店賣掉是件好事。老板沒有經營店鋪的能力,黃記酒家這些年來也一直是靠師父在撐著,實際上師父還在后廚的時候就已經有些走下坡路了。”
“師父說了,只要我們這幾個徒弟學到了他的本事,黃記酒家在不在就不重要。與其把我們困在一個經營不善的餐館廚藝無法進步,不如把店賣了讓我們去更加適合的地方。老板這幾年為了餐館的事情也是焦頭爛額頭發一把一把的掉,師父說反正黃記酒家是他創建的也沒什么底蘊,與其強撐著折磨所有人,不如賣了給大家一條更好的出路,他也可以安心地安享晚年。”
江楓沉默了良久,一直道季夏換好了衣服出來才緩緩地道:“黃師傅的這種想法真讓人欽佩。”
這些年廚師圈最多的瓜就是因為師父所在的店鋪經營不善,徒弟另謀出路跳槽導致撕破臉皮鬧得很難看導致的撕逼。像黃師傅這種為了徒弟的出路主動把餐館賣了讓各位徒弟另謀更好的出處的,江楓反倒是第一見。
黃師傅簡直是一位能登上教科書級的好師父。
“師父,現在走嗎?”季夏問道。
看著季夏,再想想素未謀面的黃師傅,江楓一時間有些慚愧:“夏夏,想吃炸雞柳嗎?”
季夏眼睛一亮。
“等會兒回來的路上師父給你買,我最近吃…聽說了一家雞排店的炸雞柳炸得很好吃。”
由于季夏管不住嘴這幾個月來一直在長胖,江楓他們現在嚴令禁止季夏吃炸雞這種導致人發胖又不健康的罪惡食材。
“謝謝師父!”季夏隨便不知道為什么江楓今天這么大方,不光讓她吃烤紅薯還讓她吃炸雞柳,但這種時候只要謝謝師父就行了。
江楓露出了慢一點笑容。
我可真是個好師父,就算和黃師傅比也只差那么一點點。
董仕聽完剛剛的師父對話覺得有些熟悉,看向親哥:“哥,你有沒有覺得小老板和夏夏剛剛說的話有些熟悉?”
董禮看了董仕一眼,道:“原先師父對你不也是這樣的嗎?”
董仕恍然,十多年前他和他哥第一次從鄉下進城打工,撞了大運被黃師傅收為徒弟,那時候黃師傅也是這樣像哄小孩一樣經常給他們買一些吃食。
“走了。”董禮道,快步跟上前面的江楓和季夏。
董仕連忙跟上,江楓和季夏走在前面,他們兄弟倆走在后面。
“師父,我可不可以不吃炸雞柳吃雞排?”季夏試探性地問道妄圖得寸進尺。
“不行。”江楓冷酷無情地拒絕了季夏的提議。
“那師父我可不可以吃兩個小點的紅薯不吃大的,小區門口的那家大紅薯中間都不甜。”
“行。”
“師父,……”
董仕一邊走一邊四處亂看,看到不遠處好像有一片居民區就突發奇想:“哥,要不我們在這里租間房子吧,我看這邊里泰豐樓挺近的咱們上班挺方便的,剛剛那個路口還有超市買東西也方便!”
“嗯。”董禮敷衍地道。
“對了哥,我們租間三居室的房子怎么樣?”董仕道。
“三居室?”董禮有些沒反應過來董仕在想什么。
“昨天晚上和師父打電話的時候師父在杭城,他從姑蘇去杭城肯定是大師兄把他接去小住的。現在北平太冷了咱們不方便把師父接過來,今天上午我問過王哥了,他說北平到了四五月份溫度就非常適宜,我們可以等那時候再把師父接過來。”
“上午我問過小老板了,我們雖然是上六休一但假期是可以攢一段時間一起休的,到時候我們可以輪著休假帶師父在北平多玩幾天。”
“師父年輕的時候來過北平。”董禮無奈地道。
“啊?”董仕懵了。
“大師兄原先不是說過嗎?師父年輕的時候特意來過北平,輪不到你來帶他到處玩。”
董仕頓時顯得有些失落。
“不過三居室的房子肯定是要租的,師父昨天特意和我說了,等到開春了就過來看我們。”董禮笑道。
“為什么師父不和我說?”
“你這腦子能記得什么,和你說有什么用?”董禮毫不留情地捅了親弟弟一刀,看了一眼前面的江楓與季夏加快了腳步。
剛才他光顧著和董仕說話不知不覺落后了一大截。
“哎呀,哥你等等我,我走路慢你又不是不知道。”董仕連忙提著飯盒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