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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7章 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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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天人的越來越多了,尤其是每年的三月的二七、二八、二九三天,正逢城中廟會,可謂是摩肩接踵,放眼望去都是黑壓壓的一片。

  秋菊和跛腳的老爹一人背了兩匹布在人群中緩緩的前行,等到了一家布莊跟前,停住了腳步,擦了擦額頭的上汗水回頭笑道:“爹爹到了!”

  “可算是到了,再不然俺的腿都要折了!”

  父女兩個相互攙扶著進到店里,店里的人頭不少都是選購布料的,大多都是平頭百姓,一個個的趴在柜臺上跟伙計討價還價。

  掌柜的看見父女兩個笑著道:“這不是老楊嗎?身子骨不賴嘛,又熬過了一個冬天!”

  楊老爹嘿嘿的笑道:“冬天好過,春天難熬啊,這不又到送掌柜這里來打秋風了。”

  他輕輕的把兩匹布,放到透明的玻璃柜臺上,生怕把玻璃弄碎了,收手的時候還下意識的在上面輕輕的摸了一把。

  “勞煩宋掌柜驗驗成色吧,不是俺自夸,俺家秋菊的手藝可是越發的好了,比她娘的還要好,您可得給個好價錢。”

  掌柜是行家只看了一眼便道:“是好料子,這樣吧,我給你一匹布二百一十文!”

  楊老爹聞言立刻炸了毛跳著腳道:“宋掌柜你可真是黑了心了,這樣的好料子你竟然只給二百一十文,去年可是三百二十文的。俺家閨女從年前就開始一梭子一梭子的織出來的,眼睛都快熬瞎了!”

  “我就知道你得這么說!”掌柜的無奈的笑了笑,從柜臺里面拿出一匹料子,放到柜臺上,“跟你說今年早就不是從前的行情了,你猜這匹布俺進價多少錢?”

  “不及俺閨女織得好,至少也得兩百五十文吧!”

  “嘿嘿……沒差哪兒去,不瞞你說只要俺一次進五十匹以上,就是一百八十文一匹,要是兩百匹以上價格還能更便宜哩!”

  楊老爹撇撇嘴,“你騙哪個,一百八十文都不夠功夫錢!”話剛說完話他口氣就軟了下來,“宋掌柜可是老交情了,俺家婆娘還活著的時候,每年都要來您這里賣布,俺從城東大老遠的過來就是為了多買幾文錢,每年春天指著這幾匹布過活呢。”

  “老楊,就是沖著這份兒交情,我才二百一十文買你的布然后原價賣出壓根就不賺錢,眼下應天就是這么個行情,不只我一家這樣。除非你大老遠的跑去臨近的常州、鎮江,可能還能賣到二百七八十文,不過也就只有今年一年了,明年我估計整個江南都是這個價格。”

  見宋掌柜說得情真意切似乎不是在哄騙自己,楊老爹苦著臉問道:“宋掌柜給俺一句實話,這到底是咋回事,這行情咋就跌了這么多呢?”

  “你在鄉下哪里知道,朝廷設了個織造局,往外賣的棉布就是這個價格。”

  “朝廷?老天爺啊!皇帝老兒這是錢多,做虧本買賣要絕了咱們平頭老百姓的活路……”楊老爹哀嚎一聲,話說到一半就被宋掌柜給捂住了嘴。

  “這是在城里說話可注意點,你自己作死莫要連累我!”掌柜的低聲的呵斥,又轉過頭看了看楊老爹后面的秋菊,神秘的笑道:“其實這是這是你家出頭的好時候,我倒有一條明路指給你!”

  閨女費盡心血織好了布匹,楊老爹沒舍得賣,他依舊不相信這上好的布就跌到這樣的價格,可又一連問了幾個鋪子,比那宋掌柜給的還少。

  無奈之下只好朝著宋掌柜指的明路走,帶著閨女走了幾條大街,便瞧見前方有升騰而起的幾道煙柱,想必那就是宋掌柜說的織造局。

  他挪著跛腳加快腳步,遠遠就看見那是一個偌大的院子,黑煙就是從里面冒出來的,門前有不少人不下百十口子,大多都是婦人幾乎人人都帶著布,估摸著都是和他們父女兩個一樣從鄉下過來城里賣布的。

  楊老爹帶著閨女湊過去正想打聽打聽,就見門里頭出來一個穿宮裝的男子,揮了揮手里的浮塵,用尖細的嗓音道:“咱家姓吳,是這織造局局的少監,諸位鄉親可以叫我一聲吳公公。看樣子你們都是從布莊上過來的吧。”

  一個站在前頭的婦人道:“可不是,聽說你們把好好布壓到了一百八十文,這叫咱們怎么賣,這是斷了俺們的活路!”

  這婦人挺潑辣的嗓門又大又沖,旁邊一個姑娘用指頭戳戳她,“娘,他是衙門里的,當心抓了咱們殺頭!”

  婦人帶著哭腔道:“反正都是個死,殺頭總比餓死痛快些,老天爺啊,俺一個寡婦拉拔一兒一女,全靠著織布貼補家用,這是把俺們全家往死里逼啊!”

  吳少監倒是不見怪,掩著嘴笑呵呵的道:“這位大姐您光扯著嗓子喊有個什么用,來咱家這兒難道不是想找口飯吃嗎?”

  婦人立馬不叫了,“是哩,俺聽興隆布莊的掌柜說你們這里招人做工,每個月有五百文錢可是真的?”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紛紛詢問,顯然都是沖著這個來,一個個滿臉期待的望著吳少監。

  吳少監卻道:“錯了!錯了!那掌柜的沒說清楚,不是五百文。”不等眾人失望,他又接著道:“誰要是離家遠需要在這里吃住工錢是五百文,若是離家近的不在這里吃住,工錢是七百文。”

  此言一出,眾人一陣歡呼,五百文雖然不算很多卻旱澇保收,衙門里的差役也未必能拿得到這些工錢。

  剛才的那個潑辣婦人此刻變得柔聲細語,“吳公公,小婦人想帶著閨女來這里做工不知道可不可以!”估計這位不知道“公公”意味著什么,竟還沖吳少監拋媚眼。

  吳少監對她的媚眼果然免疫,笑呵呵道:“只要沒有什么嚴重的隱疾,會紡紗織布的都可以。這里每天干四個時辰活,其他的時間全由得你們,到了旬日還能放一天的假,這樣的好營生到哪里去找。呵呵……”

  楊老爹瘸著腿上前兩步拱手道:“官爺說的沒錯這是難得好營生,只是俺家秋菊還是個黃花大閨女,這拋頭露臉的怕是影響了名節,以后不好嫁人呢。”

  吳少監不屑嗤笑一聲,“就你家閨女在乎名節,咱們這里的黃花大閨女多了去了,可沒有哪個壞了清白尋死覓活的,老哥怕是不知道咱們這里不是普通的作坊。咱們這里除了婦人,其他的都是宦官,就是閹人!”

  “閹人!怎么會有閹人!”

  看眾人不解,他捏著蘭花指指向頭頂的門匾,“你們怕是不曉得織造局是什么意思,說白了這里就是皇宮里的買賣,主事的人是皇后娘娘,她老人家那是菩薩一樣心腸,最重的就是婦人的名節。咱家把話撂在這兒,只要褲襠里帶把就別想進這個門!”

  他話音剛落就見一個身材頎長的年輕人走了過來對他道:“吳良不要光刷嘴皮子,帶她們到廠房、食堂、宿舍看一遍,要是還有不愿意來的,再說再多也沒用。”年輕男子說完就大搖大擺的邁步進了院子。

  楊老爹指了指那人背影問道:“那也是個沒把的?”

  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吳良不能打自己臉,點點頭道:“沒有!”

  楊老爹顯然不知道宦官是不長胡子的,搖搖頭道:“一表人才,真是可惜了。”

  吳良說到做到,當真沒讓一個男人進去,楊老爹自然也被拒之門外,跟在眾人身后進了院子。

  這院子真的很大,怕是要占兩三頃地,屋子不知道用什么蓋成,總之很大很大,莊子上的土財主也住不起這樣的房子,秋菊有點相信這是皇家的買賣了。

  更讓他震驚的是,這樣的大房子竟然不是住人,里面放著一個個奇怪的東西,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眼前的這個應該是紡紗機。

  可是同時能紡二三十根細紗的紡紗機秋菊還是頭一次見,而且操作起來并不麻煩,只需要一個一個人在旁邊輕松的搖著手輪,整條的粗紗被卷進滾軸里面,不知道怎得就變成一根根的細紗,整齊的落在紗錠上,不大一會兒就是厚厚的一層。

  要是有這樣的機器,秋菊覺得自己一定能夠織出更多的布來,這么想的人顯然不只她一個,剛才那個潑辣的婦人,已經迫不及待上手了,一邊搖著手輪一邊說這活計輕巧的很。

  秋菊也覺得似乎沒有什么難的,只是沒想到更輕巧的還在后面。織布從來都是一個辛苦活,手腳并用常常一坐就是大半天,哪次都要累得腰酸背痛。

  可是眼下只需要在一旁站著,那些個梭子竟然像是活了自己動彈而且不知疲倦,看得秋菊眼花繚亂,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織出一尺多長。旁邊的婦人只需要在紗線斷了的時候,迅速的接個線頭就成了。

  老天爺,這是在鬧鬼還是有神仙法力,看著旁邊不時噗嗤噗嗤不斷噴涌出來的白煙,秋菊覺得心里頭覺得怕怕的……

  參觀進行了約莫一個時辰,眾婦人就從院子里面出來了,一邊打著飽嗝一邊絮叨在里面看到的新鮮事兒。

  秋菊拿了從袖子里面拿了個饅頭遞給楊老爹,“爹,這是我飯堂里面吃剩下的,還熱乎著呢。”

  “里面到底咋樣?”

  “爹我決定在這里上工了,今天就不回去了,這幾匹布您就賣給宋掌柜吧,得了錢先用著。管事的說下個月初十會發工錢,您可要記得來找我拿。”

  楊老爹嘆了口氣,“都怪俺沒本事養活不了家,要讓你拋頭露臉的遭罪。”

  秋菊笑道:“爹爹不知道,這里的活計比家里的還輕巧,吃得住的也比家里好,閨女來這里算是享福了,而且這里當真沒有男人,全都是尖嗓子的閹人……”

  她越是這么說,楊老爹就覺得是閨女在騙他,心中一酸眼淚吧嗒吧嗒的就掉來了。他這么一哭,原本還挺高興的秋菊也跟著掉眼淚,不知道還以為他是賣閨女進窯子呢。

  在織造局的有一棟小樓,隔著玻璃窗可以將街道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看著抱頭痛哭的父女倆,馬大腳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和馬二公分別的情景,不由得眼中含淚,自語道:“真是可憐。”

  馬度不以為然的笑笑,這有什么好可憐的,一個鄉下的姑娘能成為大明的國企員工,對她來說是一件幸運的事情,以后嫁了人也能在婆家挺直了腰桿兒。

  其實他真的沒打算在封建王朝弄個國企出來,這似乎有些變態。考慮到新式紡紗機和織布機對脆弱的市場造成的沖擊,他只是提前告訴朝廷準備應對一下,今年春天可能沒飯吃的織戶。

  誰知老朱這個頂尖的封建分子,對資產階級自由化深惡痛絕,馬大腳一開始也不支持他,兩人甚至準備將工業革命的幼苗掐死在搖籃里。

  直到親眼見了無人自動的織布機,尤其是聽說了織布成本反倒是不攔著了,一匹的布的成本降了近乎一半,固然有人受損自然也會有更多受益。

  農桑之事非小事,為了能用好這般雙刃劍,老朱兩口子決定還是握在自己手里,為了給織戶止損就是連招工都帶著明顯的目標性。此時松江、蘇州、杭州的的織造局已經在籌辦了,慶幸大明紡織產業大半都在江南一隅,不用滿世界的開廠子。

  為政治而生的企業注定了是怪胎,雖然能輝煌一時,可是早晚會被毛孔里面都帶血的資本家給比下去。

  馬大腳伸手在馬度的胳膊上扭了一下,“你笑什么笑,還是不是你捅了簍子讓阿姐給你收拾,說起來我也是一國之母,現在竟要自甘墮落操持買賣。”

  “娘娘可別這么說,您這是給大明筑基為百姓造福,總會有人記得您恩德的。”馬度看看從樓下經過的吳良,“娘娘,這些宦官最好貪財戀權,娘娘可要看緊了,免得壞了您的名聲。”

  “本公也是讀了不少的書,宦官是個什么德行還不知道!”馬大腳看看偏西太陽,“時辰不早了,估摸著皇上快回宮了,我也該走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皇上又去私訪了?”

  “逛廟會去了,說起來本宮上次逛廟會還是女兒家,宋霜要是在家無事請她帶我逛逛,聽說她最會買東西。”

  “這婆娘確實是最會敗家!對了,娘娘,碧琳去了北邊都快一年了,趕緊的讓燕王送回來吧。”

  “我看還是不必了,跟著你們兩口子能學到什么好。聽說那丫頭在北平跟著老四讀書一日千里,前些日子老四還發了她的課業回來確實做得好,改天拿給你瞧瞧。”

  馬度咧著嘴笑了笑,“呵呵……真是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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