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種情況在很多新藥的研發過程中都存在,醫藥公司所需要承擔的最大成本其實就是臨床和營銷推廣,而格列寧最耗錢的三期臨床沒開始就獲得了通過,就算需要日后補上,也幫他們節約了大量的資金成本。”
“所以說,這款新藥的研發的確可能花費了大量金錢,但諾瓦公司承擔的成本絕對沒有他們宣傳的那么多,醫藥界通常用這樣一句話來為藥品價格辯護:一顆藥的成本只要5美分,但為什么要賣500美元因為那是第二顆,第一顆的成本是50億美金,這句話也說服了相當大一部分人,但是在格列寧這款藥上,這句話是站不住腳的,諾瓦公司為開發這款藥所付出的成本絕對沒有五十億這么多。”
“這也太黑了吧?”這段話聽得沈隆目瞪口呆,這里面還有這么多門道?要不是馬藺院士給他說,他還真無從了解,依舊把諾瓦公司當成純潔無瑕的白蓮花。
“醫藥巨頭可是擁有和軍火巨頭不相上下影響力的龐然大物,如果他們真的完全純潔,早就被資本吃光抹凈了。”馬藺院士搖頭道,“醫藥公司的黑材料可遠不止這些。”
“您再說說看。”沈隆聽得入了神,趕緊拿起茶壺給馬藺院士重新倒了一杯茶。
“利潤驅動新藥研發,固然讓醫藥公司開發出多款有效的新藥,但是過于注重利潤,也讓很多無力承擔治療費用的病人被無情地拋棄了。”馬藺院士被沈隆勾起了興致,繼續給他說道,“有一種病叫地中海貧血癥不知道你聽過沒有?”
沈隆連連搖頭,對此他一無所知,馬藺教授笑了笑開始給他普及相關知識,“這種病的學名叫做珠蛋白生成障礙性貧血,又稱海洋性貧血,是一種遺傳類疾病,多發于東南亞還有非洲部分黑人群體中,這些病人有什么共同特點?”
“額,都是經濟落后的確,病人怕是沒太多錢花在這上面。”這次沈隆明白了。
“對,就是如此,早在1982年,科學家在研究羥基吡啶酮類化合物的時候,發現了一種新的鐵螯合劑去鐵酮,去鐵酮是治療地中海貧血癥的有效化合物,但是由于無法獲得太高的利潤,所以歐美制藥公司完全沒有開發這種藥物的打算。”
“一直到幾年后我國北大生物系的楊銳教授開發出了這種藥物,才讓國內無數地中海貧血癥患者獲得了繼續生存下去的機會。”
“哦,就是號稱北大有史以來最帥教授的那位楊銳教授?”這位楊教授的名氣很大,就連沈隆這種外行人也聽過他的名字。
“對,就是他。”說到這兒馬藺院士嘆了口氣,“這也幸虧是在中國,我們還擁有一批心懷仁心的科研工作者,也具備一定的藥物研發能力,你要是換成非洲,那就更可憐了。”
“非洲有一種病叫昏睡癥,是由布氏岡比亞錐蟲感染引起的,發病時會失去對自己意識的控制陷入昏迷,而一旦昏迷就再也醒不來了,在非洲有數十萬乃至上百萬的患者;制藥公司在偶然情況下發明了一種藥,對昏睡病有非常好的效果,可在投入市場后發現,當地只有少數酋長才用得起,他們根本賺不了錢,于是就停止了這種藥的生產。”
“這下,就連那些有錢的酋長也沒辦法用錢買命了;但是后來,又是一次偶然的機會,制藥公司發現這種藥物中的重要有效成分在女性美容上有著獨特的用處,于是又恢復了生產;上百萬非洲人的生命還沒有歐美女性的美容有價值,你說可悲不可悲?”
沈隆和馬藺院士同時露出苦笑,這真是得虧咱們國家實力還算強,要不然那些地中海貧血癥的患者也會和那些非洲酋長一樣,有錢都沒處買命去。
“這些年情況倒是好了許多,世界衛生組織一直致力于消除昏睡癥,拜耳公司每年會為世界衛生組織停供四十萬片治療這種病的特效藥物,昏睡病的發病率已經由每年數十萬降低到每年數萬。”
“此外,那些醫藥巨頭還會濫用專利權保護,為自己謀取本不該得的超額利潤,中國當年發明了廉價的合成維生素C的方法,醫藥巨頭羅氏公司買下了全球除中國外的使用權,但是卻依舊使用老的生產方法,將明明更廉價的方法束之高閣,繼續以生產成本高昂為理由高價出售維生素C,全球除了中國之外,都不得不接受他們的剝削。”
“還有達拉匹林,這藥早些時候只賣13美元,后來到只剩下一家制藥廠擁有生產許可的時候,華爾街來的經理人直接把藥品的價格提高到750美元,生產成本依舊不變,和這比起來,制毒販毒那點利潤率又算得了什么?”
“當然,這件事兒做得實在太過分,這個經理人之后被其它非法行為關到監獄里取了,但是那些漲了三倍四倍的藥品卻沒有媒體關心。”
“最近幾年,你是不是發現藥店里以往那些效果非常好的藥品越來越少了?這就是制藥公司追求利潤的結果。”
沈隆原本以為這些已經夠黑的了,誰知道馬藺院士還沒有說完呢,“在徹底治療某種疾病和長期吃藥續命之間,顯然是前者對病人最好,但醫藥公司絕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后者;一種疾病做出通用疫苗每位病人需要花費五十美元,沒人會去做;一次性療法需要四百美元,很少有人去做,還會被醫藥公司持有的專利阻攔;一千美元甚至是上萬美元一個療程,只能續命無法根治的方案卻是醫藥公司熱捧的對象。”
“醫者仁心,醫者仁心,不知道這些人的仁心到底在那里!”馬藺教授連連搖頭,他越說心里越堵得慌。
“這么說來,那些醫藥巨頭才是作惡的一方了?”沈隆覺得這話有些不對,但是又搞不清那里不對。
“不,不能這么說,有罪的不是藥廠,而是藥廠背后肆無忌憚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