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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慘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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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河進了知州衙門去,他與州尊蘇成性談什么眾人不知道,但當日事情卻是飛快傳揚出去,沸沸揚揚。頂點小說23

  很快,周邊的睢寧,宿遷,沭陽等地都知道邳州秀才被打,還是被婦人毆打的事,甚至飛快傳揚到淮安一片去。

  新安莊壯婦隊的威名,這下也名揚各地。她們鎮壓婦孺,鎮壓秀才,心狠手辣,出手不留情,令潑婦刁民聞風喪膽。續與新安軍的錢三娘、李如婉諸人一樣,成為各州縣街頭巷尾熱議的風云人物。

  邳宿河務同知黃思恩正在巡視各河堤,聞聽此事,他搖了搖頭,與幕僚賈叔翁等人一道,又投入自己河務中去。

  睢寧知縣高岐鳳聞聽毫不意外,對身旁田師爺笑道:“以那楊河的性格脾氣,不鬧出這事反怪了,幸好他不在睢寧了。”

  最近他意氣風發,有財有權在手,就將城內道路翻修,全部鋪上青石板,連四面關廂也不例外,城池內外煥然一新。

  百姓因此有了活干,又出行便利,加之青皮地棍死絕,還有巡捕局防護治安,睢寧縣前所未有的清明,士紳百姓皆贊頌如潮,入選地方縣志只是等閑。

  再看看手中的錢糧,高岐鳳還修整到邳州道路,到宿遷道路,到靈璧道路,吸引了大量外來富戶人口,睢寧縣眼見就繁華起來。

  所以最近高岐鳳心情愉快,只想著楊河不要回來就好,有什么頭痛的事,讓州城方面操心去吧!

  工部都水分司主事齊尚賢則是恨恨,怪不得楊河匹夫不將他放在眼里,如此膽大妄為,也就難怪了。

  他尋思巡按御史就在淮安,雖然有總督史可法袒護,楊河又將此事污名化,四處傳揚“秀才辱沒斯文,與婦人當街斗毆,反被打翻,丟人現眼”等話語,但巡按御史應該會風聞此事。

  很快巡按八月還會出巡地方,他們品級雖低,只是七品,但號代天子巡狩,舉凡吏政、刑名、錢谷、治安、檔案、學校、農桑水利、風俗民隱,無所不察。小事當即處理,事大奏請皇帝裁決,事權頗重。

  各省及府、州、縣官員還皆是其考察對象,楊河以壯婦對抗秀才,又無視身份功名毆打之,巡按御史銜命巡察州縣,豈能不過問此事?介時就有好戲看了。

  州衙大門之事傳得沸揚,也不是沒有人非議,就有士紳拜訪,同時州學學正、訓導滿腹牢騷。

  面對他們抱怨,知州蘇成性只覺煩躁,他本飽經宦海的老官僚,講的就是喜怒不形于色,但最近他心煩意亂時間越多。

  面對眾人抱怨,他不悅道:“楊大人年輕氣盛不懂事,你們也跟著不懂事?要包容!”

  他尋思此事上個公文,看府城那邊怎么說,也試試史督臣是否真的對楊河器重。倘若史可法將此事壓下來便罷,倘若不聞不問,待楊河剿滅青山殘賊后,就將他的巡捕職權收回來。

  淮安路途遙遠,暫時那邊有何反應不知,但慘案發生后,州衙這邊卻反應冷淡。

  知州蘇成性甚至斥責那些鬧事學子,純屬咎由自取,余下學子須引以為戒,安心讀書,準備八月的鄉試,明年二月的春闈,不要沒事上街,胡作非為。

  州衙的表態寒了很多人的心。

  甚至第二天,大量衙役被免去差務,如快班班頭牛學浚、賴先,壯班班頭齊玄馬等等。快班八個班空了六班,八個捕頭被免了七個,還有壯班皂班大量人手。

  然后等待外面的隊兵將他們抓捕,都帶到巡捕局去,更震動邳州城內外。

  或許楊河與蘇成性談了什么,讓蘇知州感受到楊大人的決心,為免睢寧縣衙的場景發生,他就自己動手了。

  倘若隊兵們若睢寧縣衙那樣大砍大殺,沖進來大打出手,那州衙的臉面何在?蘇大人畢竟宦海沉浮幾十年的老官員,就先下手為強,也博得了州城內外很多士紳百姓的叫好。

  而二十三日的彈壓之事,二十四日的抓捕之事,也讓很多人看明白了,楊大人的腳步不會停。他們徹底絕望了,看清了,不甘心坐以待斃,更大的風暴在醞釀。

  因此兩日之事后,州城內外卻詭異的平靜下來。

  二十四日這天,王臺輔與王養心也離開了邳州。

  大明現內憂外患,很多士子仁人其實也在尋找道路,但對楊河的路,很多人看不清楚,很多人覺得恐懼。

  王臺輔就覺得,楊河的路太獨了,能否行得通?他還是想上京師看看。

  他回到自己院中,南墻下一棵桃樹,他看著桃樹道:“此我所樹,來年花開。”

  他與王養心離開邳州城,路過石屋寺,這邊有百姓欲葬棺山中,有葬棍阻埋,索要財物。正在僵持,寺中有僧持麻鞭而來,大力鞭打眾葬棍,青皮們抱頭而逃。

  眾百姓感激,皆道:“麻鞭僧果是俠義。”

  看那僧人,王臺輔嘆道:“也是個奇人。”

  他與王養心離開,二人在烈日下遠去。

  六月二十五日,艾山附近。

  艾山由多山組成,很多山嶺不高,以遍山艾草得名,還多桃樹。歷史上清康熙七年,由于郯廬斷裂帶的莒州、郯城等地大地震,邳州城陷沉沒,遂遷建新城于艾山之陽。

  此時艾山仍然荒涼,只陽春之時漫山桃花似火,會有游人過來賞花。

  艾山主峰附近有奶奶廟山,因山有泰山奶奶廟得名,但此時這供奉“碧霞元君”的祠宇早已殘破,只余荒草,山下原有村寨,也早成一片廢墟。

  黃土小道蜿蜒到山下,高彥往下方看了看,眼前明晃晃一片,只余刺眼的陽光。

  他皺了皺眉,說道:“高大哥,看來這些人票是不會有人送贖金了,怎么辦?”

  他身邊一戴著斗笠,卷著褲腿的漢子正是他保舉人高浚,他眺望山下,四野荒涼,毫無人煙。

  他嘆道:“真是世道不好,現在幾個雞子,幾兩銀子都無人贖票了,長此以往,我們這行是越來越不好干了。”

  他嘆息道:“不會有人送贖金了,將人票都撕了吧。”

  高彥應了一聲,嘴角露出殘忍的笑容。

  他們進了奶奶廟去,內中大殿或蹲或站十幾個“樸實”的漢子,個個農戶打扮,斗笠短襟,將他們丟進人群中,轉眼都會消失不見。

  而在大殿一角,哆哆嗦嗦縮著幾個被綁來的人票,有男人,有女人,也有小孩。

  他們個個眼球被膏藥糊著,防止人票看到綁匪樣子。但眼球這樣被糊住,時間久了,就會有失明的危險。然后各人四肢被細麻繩反捆著,雙手雙腳皆用竹簽釘在地上與木板墻上,身下一灘灘烏血。

  這樣的措施,任你有天大本事也休想逃掉。

  但殘忍之極,各人傷口早因長久失血變得烏黑血腫,而且稍一動彈,就是刺入心肺的痛苦。

  各人票手指皆被砍了二三個,連那小孩也不例外,甚至那個婦人衣裳都被剝光了,兩個乳上都用竹簽串著鈴鐺。她只要稍稍一動,鈴鐺就是晃動亂響。

  看這些人票樣子都不是富貴人家,主要現在世道不好,小寨子越發衰敗,大寨子不好綁,有錢人更跑到城里去。

  他們土匪這行越發不好干,就以前只綁富戶,現在不論貧富,逢人就拉,甚至有土匪放言貧富都要,只要值一只雞便可。

  不過世道艱難,人命不值錢,有的人家人被綁,便是贖金一只雞都舍不得,顯然眼前這些人票都被放棄了。

  高浚命令各漢子將各人票糊的膏藥揭了,手腳釘的竹簽抽去,都拉到后院去。

  那邊早挖了一些坑,可以掩埋,而且高浚等人撕票的主要手法也是“放天花”。便是將人埋入土坑,僅露頭部,再用鐵鎬鐵椎猛擊顱頂,因被埋的人血液壓向頭部,故血花腦漿沖出老高,稱作“放天花”。

  各人票眼球被糊著的膏藥皆被揭開,又拉到后院坑邊,知道這些土匪要撕票了,都是拼命的哭嚎哀求。人票小孩本來昏過去,此時醒來,凄厲的大喊大哭。

  各漢子不為所動,高彥持著一桿包鐵的棒椎,臉上只是露著殘忍的笑容。

  短短十幾天,他已經跟隨高浚做下多起案子,綁來的人票要撕票,也多由他處決。

  他非常享受人命在手中逝去的感覺,享受被撕人票那種悲傷絕望的神情。

  很快各人票皆被埋入土坑,僅露頭部,高彥鐵椎比了比,朝一哭嚎的男人頭部就是擊下。有若雞蛋殼破碎,一股血花腦漿就是沖出來,高高騰起,但又全部落回坑中,絲毫不會濺到高彥的身上。

  眾漢子皆是叫好,一漢子更道:“高兄弟手藝越發精湛,這樣下去,在隊伍肯定會出頭,有朝一日,兄弟更要稱呼你為高大俠了。”

  高彥嘿嘿笑著,出人頭地,這在他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事。

  他手持鐵椎,一一擊破幾個人票男子的顱頂,輪到那婦人時,她已不哭嚎哀求,只是雙目死死瞪著他,怨毒罵道:“你們這些賊胚,天下最惡的畜生,會不得好死的!”

  高彥大怒,手中鐵椎狠狠擊下,血花腦漿就是濺了他一身。

  他猙獰著臉,來到那人票小孩身邊,又是狠狠一椎擊下。

  看他猙獰樣子,高浚等人都有些心寒,隨后不以為意,出來做土匪的,哪個不是心狠手辣,泯滅人性?象高彥這樣的人,隊伍中比比皆是,便若他們自己,同樣也是這種人。

  很快人票都撕了,各漢子又動手,將各人票尸體埋了。

  正掩埋間,忽聽放風的人來報,山下有動靜。

  高浚就一驚,帶幾人出去,高彥等人繼續掩埋尸體。不久他們聽山腰處傳來陣陣奇異的鳥鳴,很快高浚回來,滿面笑容,身旁伴著幾個同樣戴斗笠的漢子。

  他笑道:“各位兄弟,馬嬤嬤召我們,這次要干票大的!”

  六月二十六日,近午。

  授賢集的聯防隊長馮希懋,由一大哭的男人帶著,率領集中一百多個聯防隊員護莊隊,還有他的弟弟,也就是聯防隊副馮希,急沖沖往集北面二十里外的李家莊而去。

  授賢集位沂河邊上,設有水旱碼頭,店鋪林立,頗為熱鬧,因此這邊聯防隊員頗多,內中還一半的弓箭手,一半的刀盾長矛手。

  馮氏素來為授賢集大戶,前段時間,馮希懋也應邀前往邳州練總府署議事,當場被楊大人任命為授賢集的聯防隊長,兩個弟弟馮希、馮希恩也被任命為隊副。

  授賢集本有護莊莊丁,但一向只管本集之事,但馮氏成為官面人物后,就有剿滅本區土匪,應援周邊村寨的義務。

  就在不久前,李家莊忽然逃來一些男女,哭訴莊子被土匪攻破之事,馮希懋覺得非常吃驚,李家莊雖不是很大的莊子,但人口也有數百,青壯男丁百多人。

  還五十人的聯防隊員,一色姓李,就算圍打的土匪有近千人,也沒理由一下就陷落了,挺不到周邊與巡捕局的支援。

  逃來的男女大哭:“都是李大個子他們,看起來老實厚道,沒想到卻是土匪,三更開門,土匪一下就沖進來了。他們都是悍匪,就是馬嬤嬤那些人,莊中的人……莊中的人……”

  說著說著,這些男女又大哭起來。

  馮希懋就留下弟弟馮希恩守莊,同時向南面二十里的大興莊報信。那邊有設立巡捕所,駐扎有新安軍二十個精銳,人人有馬,一半的人還有犀利的自生火銃。

  然后馮希懋自己帶弟弟馮希,還有一百多個聯防員往李家莊去,他們狂奔二十里,順著沂河邊趕到了李家莊前。

  遠遠的,就看到村寨在冒煙,眾人進了去,眼前的一切,讓他們都驚呆了。

  到處是橫七豎八的尸體,各屋前,各街邊,皆是慘不忍睹的尸身。有年輕人被綁在樹上零割而死,有老年人綁在牛車上活活燒死,有婦女被扒光衣裳開瞠破肚,有嬰孩被放入碾麥的石輥下碾成肉泥。

  濃烈的血腥氣與尸臭充斥口鼻,土匪們用盡殘忍的手段殺害莊民,可以看出,許多女子被匪徒們糟蹋而死。特別馮希懋看到一個女孩,她被糟蹋后,被開瞠破肚,肚中填入石頭。

  一些婦女害怕受辱跳入井中,匪徒們竟用輾輥子擲入,將她們活活砸死。

  李家莊完了,除了逃出的這十幾人,幾百口人全部死了,眾人心驚的進去,最后在本地聯防隊長的屋前,他們看到隊長李京奎此人。

  就見他被掛在一個大木桿上面,全身的骨頭都被用棒椎砸碎打斷,他軟綿綿掛在上面,早已氣絕多時。

  他身下滿是黑褐色的鮮血,蒼蠅嗡嗡,一雙眼睛睜著,死魚似的。

  被他眼睛看著,就讓人毛骨悚然之極。

  而在大木桿下面,一個嬰兒被活生生摔死,已成了肉泥。

  馮希懋哆嗦著嘴,凄厲叫道:“真是畜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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