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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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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河對出兵作戰早有準備,也知道必須前往睢寧了。

  接到書信后,他給了賞銀打發信使走,跟他說明天就到睢寧縣城,讓縣尊放心,然后就召各軍官,各總管主管緊急議事。

  眾人擠了楊河公房滿屋,這公房是戲樓第三層,面積不大,屋內椅子也不多,所以只兩個把總,幾個總管有位子,余者都是站著。

  不過九爺也有椅子,鄧巡檢也被請來議事,肥胖的身形壓在椅上,似乎要將坐椅壓塌似的。

  楊河叫他來,主要是讓他聯絡他弟弟備船,明天過河的人多,光巡檢司的船怕忙不過來。

  看著滿屋濟濟各人,眼中神情或興奮,或緊張,楊河沉聲道:“流寇已經出現在靈璧,所以我們必須去睢寧了。今日整理一下,明天一早就出發。出發的時候,我會帶兩總戰兵,還有護衛隊,哨探隊,騎兵隊,擲彈隊,醫護隊,輜重隊等隊出動。余下的人,就留守在新安莊,焦山莊,我們這邊的農務、工務不能停,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

  滿屋的人肅然領命,楊大臣等人臉上現出激動的神情,終于要跟流寇開戰了!

  張出恭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說什么,他也想跟隨作戰,只可惜他是工務堂總管,莊中一大堆事情離不開,卻不能前往睢寧。

  他弟弟張出敬與張出遜站在身后,張出敬躍躍欲試,幾次想開口,張出遜倒是沉靜些。

  鄧巡檢說道:“咦,下官呢?大人怎么沒安排下官一同跟去?”

  每次跟隨楊河作戰都有好處,所以這個胖胖的巡檢頗為動心。

  楊河說道:“畢竟世道不太平,我們莊中的人不能全部帶走,雖說現在北岸無事,周邊沒什么威脅。但說不定就有什么毛賊,兩隊弓兵必須留下來防范巡邏,特別不能讓流賊過河。集市這邊更離不開鄧大人,所以鄧大人就坐鎮北岸好了。”

  他說服了胖巡檢,讓他立刻回去聯絡他弟弟鄧官,不要耽擱明天大軍過河。

  然后他對齊友信等人道:“大軍開撥后,北岸這邊相對空虛,所以老齊,張兄弟你們,要看好我們的家園,同時督促生產,不要讓我們這邊的民政停頓。若有人敢鬧事的,煽動謠言的,只管殺了!”

  說到這里,他語氣中帶了一絲森寒。

  齊友信一凜,抱拳道:“相公放心,屬下與嚴先生,張兄弟他們,定會看好家園,不讓這一片生亂停頓。”

  張出恭等人也是大聲保證。

  楊河點了點頭,齊友信這人他是知道的,精明圓滑又帶著狠辣,頗有能力,同時還有穩重的張出恭等人配合,他們坐鎮新安莊等地,他就可以放心的出外打仗。

  同時他也看到張出恭兄弟三人的神情,他們的心思渴望他也了解,將他們當成工匠確實是浪費,但目前階段兵器火器不能離了他們,只希望以后多能招些工匠,將他們解放出來。

  接下來楊河又交待一些事情,主要是兵務堂的事,如軍需所繼續打制盔甲火器,操備所繼續操練莊丁民工,有合適的人選,就納入新兵營,作為以后的輜兵戰兵補充。

  目前他們主管是張出遜與胡就義,但總管韓大俠跟隨出戰在外,副總管羅顯爵、楊千總也跟著走了,楊河就讓二人有什么事向齊友信、嚴德政稟報,商議辦理。

  齊嚴二人作為議事堂議員,本來就有權過問議事堂六堂的事,楊河領軍在外,這些事情,就他們管起來。

  又說了一些雜事,如流民來了,原來怎么收容,就怎么收容,戶務堂原來怎么樣,也怎么樣,工務堂怎么規劃,一樣怎么做,讓齊友信等人有些惶恐的心也安定下來。

  眾人忽然意識到,原來新安莊的框架早已形成,已經具備了自我運轉的能力。

  九爺坐在旁聽著,他現在處于觀察學習階段,很少發表什么意見,不過見楊相公領兵出去,新安莊仍能井井有條,運作良好,不會忽然就亂了,這種規矩制度的形成,讓他心中佩服。

  錢三娘靜靜站在他身旁,也是往楊河那邊瞟了又瞟。

  眾人商議布置,隨著時間過去,屋內彌漫著一股激昂的情緒,早在正月的規劃時,楊河就挑明了大明的局勢,新安莊周邊環境現狀,闡述不斷發展壯大的必要。

  果然楊相公說得不錯,流賊來了,唇亡齒寒,若不能將他們擋在睢寧城下,流賊過河怎么辦?

  他們都是若蝗蟲似的東西,所過之處,寸草不留,眾人不敢想象北岸這一片被流寇搶掠的后果。

  而且依規劃,莊內的存糧存銀都納入了預算,不在流賊身上想想辦法,明年怎么辦?

  所以對出兵,眾人心中雖有些緊張,但更多的卻是期盼與興奮。

  齊友信還道:“相公過河作戰,這是為我們莊子,只是帶的人會不會少了些,差不多只有六百五十人。”

  楊河說道:“目前我們兵力就這么多,沒辦法,弓兵更必須留下……所以只能看清楚了,看流賊有多少,若來睢寧的賊少,或是什么前鋒部隊冒進,我們就在野外伏擊,消滅他們,若他們人多……”

  他搖了搖頭,目前他麾下兵力,除了營部中軍官,旗手、金鼓手、號手,不過就是兩總戰兵。

  他們以十人為一甲,五甲為一隊,每隊設隊長一,隊副二,又有旗手護旗手,一隊五十五人。

  又四隊為一總,一二隊為火器隊,三四隊為殺手隊,每總設把總一個,副把總兩個,旗手一個,金鼓手一個,護衛五個,連軍官旗手什么算上,一總共有二百三十人,兩總就是四百六十人。

  再有營部直屬:

  護衛突擊軍法三合一隊,隊長陳仇敖,隊副王大義,雷靂,全部二十人,都是鐵甲兵。

  擲彈隊,也有隊長一,隊副二,一共二十三人。

  輜重隊,同樣設隊長一,隊副二,一隊五十三人,他們還是混編模式,兩甲火器,兩甲刀盾,一甲長矛。

  醫護隊,隊長隊副醫士學徒擔工共三十人。

  然后哨探隊十人。

  騎兵隊五十人。

  最后治安巡邏的弓兵兩隊,每隊隊長隊副各一,共一百余四人。

  目前他楊河的武裝力量,就約這七百五十人了。

  當然,他還有各個工隊千人,閑時也有列隊操練。

  此次出戰,除了弓兵等人,余者他都帶走作戰,畢竟流賊勢大,人少了不行。

  但就算他帶走大部分力量,也不過才六百五十人,而且戰兵帶走,新安莊只余老弱,焦山莊只余工人。

  好在跟隨楊河多時,新安莊留下雖是老弱婦女,但也不可小看,他們除了能打能殺,莊中還有精良火器一百多桿,內部分還是非常犀利的后膛新安銃,守莊什么,綽綽有余。

  焦山莊那邊,招的都是青壯,一直是軍事化管理,平時訓練也有盾牌長矛配備,守莊也可以。

  他還留兩隊弓兵,成員大部分是各莊招來的犀利弓箭手,骨干則是新安莊的老兵,除了沒有火器,余者跟戰兵沒什么兩樣。

  暫時來說,北岸沒什么大威脅,莊民守莊生產,弓兵巡弋治安,對付小股匪賊毛賊,都是綽綽有余。

  但總體來說,楊河目前兵力不多,能帶走參戰的人數,更只有六百多人。

  這還是建立在北岸太平無事的基礎上!

  楊河心中嘆息,發展艱難啊,依他知道的,以后大戰惡戰還會連綿。

  別的不說,今年上半年,窺探靈璧、睢寧等地的流寇,就不單是李自成、羅汝才部這一只。

  革左,張獻忠等人恐怕也會來摻一腳。

  歷史上就有這么一句:“崇禎十五年四月下,左金王合回、革,獻諸賊連營二十里趨潁州,以報壽州之役也。雙方戰于城南樊家店,流賊失利退卻,掠蒙、宿、靈、虹、睢諸地而渡淮。”

  今天是崇禎十五年二月三十日,明天就是三月一日。

  這三月就算打退李自成等部,四五月張獻忠等人又來。

  仗,有得打啊。

  自己本錢又這么少,每打一場仗,都要慎重又慎重。

  這也是他將基地設在北岸的緣故,那南岸之地到處是兵匪流寇,根本就不能發展生產。

  不過環視諸人,楊河心中奮起雄心,想去年逃難,他身邊不過一個書童,年幼的弟弟妹妹三人,現在已經有二莊之地,精兵七百,披甲人四十,馬隊六十。

  以后他的兵力會更多,地盤會更大,他的勢頭會發展得越好!

  他緩緩環視諸人,沉聲道:“為我新安莊,諸君,努力吧!”

  崇禎十五年三月一日,楊河親率大軍六百五十人前往睢寧城。

  正是桃汛,黃河水漲,浩浩蕩蕩東流去,讓人見之心驚。

  好在去年黃河沒有封凍,沒有形成凌汛,

  大船過河還是可以的,只是必須小心。

  這過黃河不是開玩笑,河寬十幾里,風大浪急,一不小心翻船的話,他楊河再是命大,也肯定活不了。

  事實上這邊水流雖平緩,但翻船的事不是沒有發生過。

  好在有驚無險,巡檢司、遞運所這邊出動的都是大船。

  午時的時候,楊河一行六百五十人,全部渡過了黃河,往睢寧縣城急趕而去。

  剛才下了一陣雨,檐外仍在滴水。

  仍是春寒,又帶著濕氣,讓人全身都不好受。

  知縣廨客堂內,知縣高岐鳳緊皺眉頭,以手托額,只是頭痛不語,主簿鄭時新焦急的坐著,幾上的茶水早涼了,他也無心喝一口,他無奈的看著不請自來的縣丞劉遵和。

  還有典史魏崑崗……

  此時這魏典史正喋喋不休:“逃來睢寧的難民越多,各方都說,流賊已經到了靈璧,流賊已經到了靈璧!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到了睢寧城下。可這城防要緊關頭,我們的楊大人呢,他在哪里?他一直吹他有幾百大軍,不斷從縣庫掏錢,可真見了真場,他人呢,去哪了?還是他絲毫沒有將我們睢寧城的百姓放在心里?”

  高岐鳳仍不語,他正與鄭主簿喝茶商議,這二人就急沖沖的不請自來,闖進他的私廨。

  特別魏崑崗,區區一個典史,竟敢對他這一縣老父母呼喝咆哮。

  他也知道,流寇大軍逼臨,縣內很多人都亂了手腳,已經不斷有富戶商賈打著各種借口逃往邳州城,但他們這些朝廷命官守土有責,卻不可能逃的。

  否則就算流寇沒要了他們腦袋,事后圣上也會毫不客氣的將他們斬了。

  所以,他們必須嚴守城池。

  只是睢寧城區區一百多個民壯衙役,真能守住城池嗎?

  多少州縣都被攻破,甚至還有府城,睢寧能守住?

  各人心中沒底。

  這心一慌,很多亂子就出來了。

  很多人也原形畢露。

  便如這魏崑崗等人,連起碼的尊卑體統都不顧了。

  高岐鳳也知道,魏崑崗是借故發作,不滿自己任楊河為練總,還將各人的私房羨余錢撥到鄉兵那邊。

  還有,聽說他與凌城集士紳王朝首交好,那晚王朝首父子慘遭楊河毆打……

  但高岐鳳有苦說不出,他已經去了多封書信,那楊河就是各種借口。

  昨天他又派親信前往,楊河雖答應,但來不來,他也是心中沒底。

  想到這里,他心中就一股怨恨,同時心下懷疑,當時自己任楊河為練總,到底對不對。

  縣丞劉遵和冷漠的喝茶,主簿鄭時新看魏崑崗一直在喋喋不休,忍不住道:“縣尊昨日有派人過河,回信人說,楊大人已經答應了,今日就會到睢寧城來!”

  魏崑崗猛的看向鄭時新,眼中就是一股狠戾之色:“答應?縣尊已經書信商請多少次了?那楊河總是推脫,說要演練,演練。他區區鄉民,演練個屁啊。還是要養寇自重,想著法子從縣庫掏錢?”

  他厲聲喝道:“知道這短短幾個月,楊河從庫中掏了多少銀子嗎?四千兩!四千兩白銀啊!這可都是民脂民膏,他楊河就那樣舒心的吞下?天良何在?”

  他聲色俱厲,鄭時新唯唯諾諾的低下頭。

  這楊河花錢是多了些,他若來守城就罷了,關鍵來不來,鄭時新心中也沒底。

  “天良何在?”

  典史魏崑崗冷冷的重復著。

  “天……”

  這時步聲雜沓,有人急沖沖進來,卻是高岐鳳幕僚師爺田安。

  他本來都是刻意作深沉冷漠狀,此時臉上卻是掩不住的歡喜,進來就大聲說道:“東翁,大喜啊,大喜。睢寧練總楊大人到了,率精兵五六百前來,都是精兵啊,更有馬隊五六十騎!”

  高岐鳳猛的站起來,劉遵和的茶水撒了一身。

  魏崑崗的聲音戛然而止,一張臉就漲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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