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之分開時,沈桂云又在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消瘦,一夜之間啊,真的跟泄氣娃娃一樣,干干癟癟的。
李少瑾心里一疼,不知道為什么,非親非故的,可是真難受。
少瑾抓住了沈桂云的手,眼淚不由自主往下流:“沈姐,你不能一直這樣啊,人死不能復生,你還得活下去。”
沈桂云雖然點頭,但是很敷衍,眼淚在眼圈打轉,目光迷茫。
還是李少瑾關了門,帶她回屋。
回到沙發上,李少瑾看沙發上鋪滿了楊多海的照片,滿眼的綠色,各種場合的軍裝,但是都是楊多海一個人的,他們的合影,只有一張。
還是婚紗照。
李少瑾撿起那張婚紗照看了看,沈桂云低聲道:“除了結婚的時候,花了二百塊錢在鎮上照了這一版,我們再也沒有合影。”
“我們結婚之前,多海的工資都給家里人了,所以沒什么錢,結婚之后要給一半,作為老人的贍養費,錢存不下。”
“不過多海這次回來說,再過兩年他就會轉業,轉業有安置費,我們可以自己買房子,不用我租房了,之后要好好照一套照片,擺在客廳里,可是,可是……”
沈桂云嗚嗚的擦著眼淚,哽咽如有氣無力的小獸哀叫。
可是后來,人就出事了。
李少瑾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好。
沈桂云又說了一些關于自己和楊多海之間的事,直到說的自己說不出來話,又要平復好久情緒,如此反復。
李少瑾問道:“你昨晚睡覺了嗎?”
沈桂云搖頭:“睡不著。”
李少瑾道:“那你還有別的親人嗎?這次來的,你這邊就你一個啊。”
沈桂云道:“之前他們不讓我出門,嬸子和二叔還不知道在部隊辦喪事呢,我跑出來之后,也沒忍心告訴他們,跟楊家人,只我一個人就夠了,不想我的家人也被他們羞辱,我是二嬸和二叔帶大的,養大我,他們已經很不容易了。”
李少瑾道:“那你一定要自己想開點,別做讓二叔和二嬸傷心的事,你也說,他們養大你,很不容易。”
沈桂云感情又如決堤的海水,控制不住了。
等她又平靜一會,李少瑾遞過去紙巾。
沈桂云很有修養:“謝謝你李大夫。”
李少瑾搖頭道:“不用謝我,這是正常人都會做的事,我來是想跟你說,我知道你和楊多海感情很好,你可能現在也沒心思想這些,但是存者且偷生,你也要為自己的以后打算一下,楊多海同志肯定還是向著你的。”
“加上楊老先生給的二十萬,還有部隊會發五十萬的撫恤金,你和楊家二老都是第一順序繼承人,所以這錢應該有你三分之一,你要記得要啊,這斷時間,別著急回家。”
沈桂云的目光比晴天的海水還平靜,語氣也淡淡的:“昨天在葬禮上,聽老太太說了,可是這是多海的賣命錢,我一點也不想要。”
李少瑾道:“怕的就是你這種想法,你不要,都給楊家人了,他們怎么對楊多海同志的你不知道?就算你不要,捐了,送人,幫助有需要的人,也不能給惡人啊。”
沈桂云神色一震。
李少瑾聲音軟下來道:“我也不逼你了,你現在太痛苦,你看你已經多憔悴了,這樣下去,對你的身體不利,我幫你申請個心理醫生,開導你一下吧。”
李少瑾真怕沈桂云什么時候想不開,就死了。
沈桂云卻好像很排斥,她說她自己能挺過來,不需要找大夫。
可能有些人不喜歡看大夫吧,更不喜歡跟別人說心事,這個,李少瑾就阻止不了了。
二人正說著,有人來敲門。
沈桂云身形一抖,臉上那種害怕的蒼白,立竿見影,絕對是條件反射了。
李少瑾問道:“難道楊家人知道你住在這里?!”
沈桂云搖搖頭。
李少瑾也覺得楊家人應該找不來,但是怕經過了一晚,沒有不透風的強,楊家人打聽到了,再找過來。
李少瑾站起來道:“你別擔心,我去看看誰。”
貓眼的背后黑壓壓的都是人腦袋,細看之下還有穿著綠色軍裝的人。
不過李少瑾還是看清了走在最前面的人,是楊天宇。
李少瑾把門打開:“楊老先生,您怎么過來了?!”
楊天宇身后的秘書長一臉儒雅但是別有深意的笑,他們來,小李大夫還不知道呢。
李少瑾把人先讓進來,楊天宇特別高興道:“在這里見到了小李大夫,本來還要登門拜訪,這是巧了。”
沈桂云已經在沙發那邊站起來,身形局促。
李少瑾把眾人引到沙發旁。
雖明知道楊天宇能找到這里,就是知道沈桂云的存在,但是李少瑾還是客套的介紹:“楊老先生,這位就是楊多海的妻子,沈桂云女士。”多介紹介紹,加深印象。
楊天宇看著沈桂云,目光充滿同情和辛酸:“小沈,我昨天就見過了,認識的。”
沈桂云微微頷首。
楊天宇對著沈桂云再次鞠躬:“對不住了孩子,如果不是我回來,不是遇到了我,楊多海同志不會出事,我真的非常抱歉,非常抱歉。”
老人泡在淚水中的雙眼,充滿了內疚之情。
沈桂云臉上沒有責怪的意思,就是一直哭。
但是她哭,讓本來就內疚的人,更加內疚了。
楊天宇長長的嘆了口氣,悠悠綿長,如悲傷的塤樂,直達心底。
空氣中涌動著說不出的凄涼。
李少瑾勸道:“楊老先生,所謂原因的原因,不是原因,這件事不能怪您,都是惡人太惡,好人挨欺負,是巧合,您也不要過于自責了。”
沈桂云也道:“老先生,這是命,您不用過于自責了。”
楊天宇回頭一下,秘書長和一起進來的兩個部隊的文官也走過來。
其中一個道:“楊嫂子,沈老先生之前托付我們交給家屬二十萬,今天帶來了,全部都交給你。”
沈桂云差異的看著楊天宇。
楊天宇微微頷首。
“都給你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