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叫呀!”
  蕭廷琛催促。
  燃燃噘著小嘴,猶豫了很久,才含淚道:“爹爹!”
  小家伙奶聲奶氣的,叫人的心都要萌化了。
  顏鴆朝他招手,“過來。”
  燃燃遲疑地望向蘇酒。
  蘇酒倒是徹底放開了。
  既然蕭廷琛喜歡鬧,那就隨他鬧好了。
  反正吃虧的是他自己。
  因此,她微微頷首。
  燃燃得了母親的允準,小心翼翼走到顏鴆身邊。
  顏鴆把他抱到懷里,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燃燃長大了。你出生時,我是第一個抱你的,那時你只有巴掌大,除了你娘親,誰抱你都要哭……”
  鐵骨錚錚的男人,回憶起往事時,狹眸中滿是溫柔。
  他畢生都活在權謀的旋渦之中。
  三十年來唯一的溫暖,是當蘇酒帝妃的那些時光。
  但那是從月老手里偷來的幸福,不屬于自己的,終究不屬于自己。
  燃燃怯生生看著他。
  這個男人容貌狠戾嚇人,可跟他說話時十分溫柔親切,令他不再如剛剛那么害怕。
  他吸了吸小鼻子,有點依賴地窩進他懷里,“爹爹……”
  這一聲“爹爹”,真心誠意,滿含孺慕。
  蕭廷琛吃著酒,越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從前整日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崽子,居然叫別人爹!
  難道這些年,他對他不好嗎?!
  “蘇燃,回來。”他沉聲。
  燃燃好不容易親近自家爹爹,當然不肯輕易回去,他磨磨蹭蹭,仍舊窩在顏鴆懷里。
  顏鴆似笑非笑,“父子親近,人倫綱常。皇上身為九五之尊,以孝治天下,又何必打攪我們父子團圓?”
  蕭廷琛無話可說。
  一頓家宴吃下來,他全程黑臉。
  他不樂意顏鴆和蘇酒眉來眼去,沒等眾人吃完,就牽住蘇酒的手,“時辰不早,妹妹該回寢殿午歇。”
  蘇酒咬了咬唇瓣,不愿意跟他走。
  她都還沒和爹娘說多少話呢,走什么走。
  蕭廷琛微笑著給她扶了扶金步搖,桃花眼隱隱可見威脅之意,“妹妹又不聽話了?”
  蘇酒有點怕他。
  她求救般瞄向蘇敏。
  蘇敏笑容溫雅,不緊不慢道:“懷瑾若是有急事,就先回御書房。水榭里的人這么多,難道誰還能拐走她不成?”
  丈母娘說話就是貼心。
  蕭廷琛多了些真心實意的笑容,放心地摸摸蘇酒的腦袋,拂袖離席。
  而出乎蘇酒意料,顏鴆也沒有繼續待在水榭。
  燃燃湊到蘇酒跟前,小聲道:“娘親,爹爹他是要去哪兒呀?”
  蘇酒搖搖頭。
  小孩子心大,見在場兩個最可怕的男人都走了,于是咋咋呼呼湊一塊兒玩耍。
  蘇敏看著燃燃上躥下跳皮猴似的,意味深長道:“天下人都說燃燃是顏鴆的兒子,我怎么瞧著,他越長大,那副容貌就越像蕭廷琛呢?”
  蘇酒怔了怔。
  距離她封后已有三年光陰,如今燃燃七歲了,容貌長得更開了些。
  唇紅齒白,眼睛是標準的桃花眼,細看之下,確實很像蕭廷琛。
  蘇敏執起蘇酒的手,“你有難言之隱,我明白。只是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總有一天,燃燃的身世會真相大白。到那個時候,滿朝文武再也不敢對你指手畫腳。”
  蘇酒心酸。
  她的娘親,是世上最善解人意的娘親。
  “娘……”
  她抱住蘇敏,眼圈隱隱泛紅。
  “多大的人了,還跟娘撒嬌。”蘇敏寵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尖。
  旁邊的陸懿手癢難耐,“小酒,你也跟爹撒個嬌唄?爹想抱抱你!”
  鐵塔似的壯漢,對女兒說話時滿臉小心翼翼,絡腮胡子十分討喜。
  蘇酒破涕為笑,也溫柔地抱了抱自己父親。
  就在水榭熱鬧時,御花園。
  朱漆游廊雕刻龍鳳彩繪,蜿蜒不見盡頭。
  蕭廷琛走到拐角處,忽然駐足。
  他懶懶倚靠在扶欄上,隨手摘下一片樹葉,指尖運力,葉片宛如鋒利刀刃,倏然襲向來人。
  顏鴆微微側過臉。
  葉片擦著他的面頰掠過去,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蕭廷琛微笑,“顏卿私自前來見朕,不知所為何事?”
  顏鴆并不在意他的無禮。
  換做他是蕭廷琛,他也會仇恨自己。
  他負手而立,淡淡道:“這些年,你對燃燃可還好?”
  蕭廷琛把玩著扳指,侃侃而談:“自然是不好的。又不是朕的種,對他那么好干什么?不瞞你說,他雖然去國子監讀書,但卻只是以公主書童的名義去的。聽說朝中不少勛貴子弟欺負他,嘖,可憐得很吶。”
  “是嗎?”顏鴆笑了。
  蕭廷琛面無表情。
  他想從這個男人的臉上看見恨意和屈辱,可是并沒有。
  不僅沒有,他反而笑得相當開心。
  初秋的午后,陽光穿透枝葉間隙,輕盈跳躍在游廊里。
  兩個男人隔著明明暗暗的光影,像是隔著多年來的無數陰謀陽謀。
  他們出身相似,性格相似,甚至還愛上了同一個女人。
  彼此對面而立,像是在照一面鏡子。
  終于,顏鴆認真道:“蘇燃,并非我兒子。蕭廷琛,他是你的種。當年蘇堂帶小酒回南疆時,她就已經懷上了你的孩子,只是為了不被蘇堂察覺,而假裝沒有身孕。她為了這個孩子,不惜搭上我這條船,她在南疆王宮舉步維艱如履薄冰,還得時時應付蘇堂……那段日子,她過得很艱辛。”
  蕭廷琛始終面無表情。
  桃花眼底,卻猶如掀起驚濤駭浪。
  蘇燃,是他的種?!
  怎么可能……
  但蘇燃確實長得像他。
  那他這么多年的膈應,究竟是為哪般?!
  他剛剛,甚至還逼蘇燃叫顏鴆爹!
  合著他是自己上趕著給自己戴綠帽子?!
  那枚墨玉扳指,在他掌心悄然化成齏粉。
  面對顏鴆看熱鬧的表情,他皮笑肉不笑,努力維持自己的面子,“不瞞你說,其實朕早在多年前就已經知道,蘇燃是我爹了。”
  顏鴆挑了挑眉。
  蕭廷琛改口補救:“口誤。其實朕早就知道,朕是蘇燃的兒子。”
  顏鴆又挑了挑眉。
  蕭廷琛一張臉紅白交加,漸漸透出詭異的綠,最后又從綠變成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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