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在她鬢角,簪上一朵碗口大的胭脂色牡丹。
  牡丹傾國,恰好與她的口脂顏色一致,卻無法喧賓奪主,反而將她襯托得人比花嬌,嬌艷清麗。
  “姑娘生得真好看,是我生平見過最好看的女子……”侍女忍不住贊嘆,“只可惜,偏偏入了璇璣閣這么個囚籠……”
  正說著話,外面又進來一名侍女,催促道:“收拾好沒有?貴客等著看貨呢。”
  蘇酒被帶出雅室,沿著蜿蜒長廊走了半刻鐘,又穿過建在半空之中的拱橋,漸漸走進一座幽深巍峨的樓閣。
  這里不似璇璣閣嘈雜輕浮,樓臺雅致,擺設貴重,甚至還熏著幽寂的水木香。
  琴音裊裊,更顯風雅。
  領路的侍女停在珠簾外,朝她福了福身,“貴客就在里面,姑娘請。”
  蘇酒踏進珠簾。
  她身懷高明的醫術,再加上對南疆蠱毒也頗有涉獵,因此并不膽怯。
  走到樓閣深處,這里布置的宛如世家千金的閨房,清一色全是嶄新的檀木雕花家具,非常干凈典雅。
  可室內空空如也,所謂的貴客也不知在何處。
  蘇酒等了片刻,余光瞥見落地銅鏡。
  鏡中的自己實在很不端莊……
  四周無人,她無聊地甩了甩輕紗披帛,學著那些賣笑的姑娘,倚姣作媚般眨了眨眼。
  卻是怎么看怎么別扭。
  珠簾外忽然傳來輕笑。
  蘇酒急忙斂去那股子不莊重,警惕地盯向珠簾。
  簾外隱隱綽綽立著一道身影。
  她覺著有些面熟。
  她咬了咬唇瓣,小心翼翼地走過去。
  隔著珠簾,依稀可見男人玄衣墨袍,身姿修長挺拔,像是一株向陽而生的崖柏。
  蘇酒的眼睛漸漸睜大。
  他,他是……
  蕭廷琛負手而立。
  他薄唇挑著笑。
  他清楚地看見自己的身影倒映在無數顆剔透的琉璃珠上,卻沒有哪一道身影,比倒映在她瞳珠里的更加清澈,更加情意綿綿。
  蘇小酒,應當是非常喜歡他的。
  視線從頭到腳地掠過少女。
  她鮮少穿這般艷麗的衣裙,如今驟然穿上,倒是別有韻味。
  “你這樣打扮,很好看。”他溫柔稱贊,“等回了長安,我給你多置辦幾柜子。”
  蘇酒羞赧地紅了臉。
  蕭廷琛果然還是蕭廷琛,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從來就不會說一句好話的。
  然而她心里還是很高興。
  她伸出手,慢慢挑開珠簾。
  男人的面容,便清清楚楚落在她眼睛里。
  他仍然俊美昳麗,臉頰上烙印著一個“盜”字,平添惡劣邪氣。
  天底下,再沒有別的男人,擁有他這般致命的吸引力。
  細白指尖,透著輕顫,輕柔地撫上他的面頰。
  蘇酒眼圈微紅,“我以為你回了長安。”
  “你不在,長安便也不是長安。”
  蕭廷琛握住她的手,認真而深情的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他的感情熾熱而虔誠,謙卑而率真。
  那是共同經歷過無數風風雨雨大江大浪,那是多年青梅竹馬情投意合,才能醞釀出來的感情。
  如同一壇陳年佳釀,非時光不可雕琢。
  蕭廷琛將她擁進懷里。
  年少時與她久別重逢,最想念的是她溫軟的軀體,是她嫣紅的唇瓣。
  可如今年近而立,再次久別重逢,最想念的,卻只是將她擁進懷里的那份踏實。
  她還在身邊,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兩人在閨房里沒說多久的話,老鴇就親自過來,甩著帕子笑道:“公子看得如何呀,這位美人,可有讓您滿意?”
  蕭廷琛慵懶地坐在太師椅上。
  他單手托腮,本黑色袍裾鋪滿椅子,暗金色紋路在燈火下流轉出光華,格外雍容高貴。
  他懶懶道:“模樣確實不錯,只可惜,不是完璧之身。”
  坐在旁邊喝茶的蘇酒,險些一口茶噴他臉上!
  她滿臉一言難盡地盯向男人,這廝又在胡說八道什么?!
  她為什么不是完璧之身,難道他還不清楚嗎?!
  老鴇干笑了兩聲,“公子,完璧之身的姑娘也不是沒有,只是您看得上嗎?就這位姑娘的容色,莫說放在錦官城,哪怕放在全天下,那也是數一數二,您可別挑刺兒了。”
  蕭廷琛慢悠悠轉著碧玉扳指,似笑非笑,“熄了燈火,誰又看得見女人長什么樣?說吧,你想要什么價?”
  “公子可真夠開門見山的……”老鴇陪著笑臉,“今夜是她第一回在璇璣閣待客,您要是喜歡,就給一千兩黃金好了。”
  “嘖……一千兩黃金,我可以買多少婢女伺候?我只給一百金,你看著辦。”
  “公子,還價也不是你這般還法。您再添一些,起碼得給個五百金吧?”
  “一百金。”
  “三百金如何?”
  “一百金。”
  蘇酒小臉紅透。
  端著蓋碗茶的手更是忍不住發抖。
  活生生氣的!
  天底下,哪有夫君跑到窯子里跟老鴇討價還價,只是為了和自家妻子春宵一度?!
  更何況蕭廷琛坐擁天下,隨手撒一點出去都是潑天富貴,可是在他眼中,她居然只值一百金!
  好氣呀!
  她惡狠狠剜一眼狗男人。
  蕭廷琛失笑,對老鴇道:“瞧見沒有,你們家姑娘還會剜人呢,眼刀子這么厲害,怕不是個潑婦……”
  蘇酒好想掐死他!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蕭廷琛最終以一百五十金的價錢買下了這一夜。
  老鴇前腳剛走,蘇酒后腳就擰他耳朵,“蕭廷琛,你太過分了!”
  明明是呵斥,可她的聲音那么軟,像是桃花木槳劃過春水,柔得要命。
  蕭廷琛笑著把她抱到懷里。
  他安撫般親了親她的臉蛋,“鬧著玩兒呢,別氣了。”
  蘇酒不想搭理他。
  蕭廷琛撫了撫她的鬢發,眸色忽然陰沉幾分,“聽陸執說,是鎮西王府的少夫人盧氏,把你綁到這里的?”
  “她以為我勾搭她夫君。”蘇酒坐起身,“盧氏仗勢欺人作惡多端,傷害過很多無辜女子。蕭廷琛,你得幫她們!”
  見到他,她的心就安定了。
  她知道自己不需要再用伽楠珠去調集官兵,只要有他在,他會連源頭也一并搞定。
  蕭廷琛微笑,“她仗勢欺人,小酒兒也可以啊。你夫君我身居天子之位,不就是拿來給你欺負人的嗎?”
  嚶嚶嚶,今天的老狗男友力ma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