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全愣了下，隨即擺擺手，臉上很是無所謂的樣子。
“分開過也好，我跟你娘啊，住一個屋檐底下都礙眼，分開了我也能過幾年清凈日子。“
原來他害怕分家，是擔心分家了就沒人管自個死活了。
如今分了家，沒想到吃喝拉撒也照樣有人管，王洪全也就沒啥顧及了。
孫子們都在前院住著，有啥事兒吆喝一嗓子就行。
關鍵是分家的時候梅兒擔心他會不樂意，會鬧騰，特地就去請了她娘家幾個哥哥還有村老過來勸。
他見狀也就順便鬧了幾句，當著所有人的面楊華梅發誓不會不管他死活，他不信，咬死要她寫了一封白紙黑字的保證書，還按了手指印呢。
她要是敢反悔，他就拿著那保證書去她娘家鬧，去當時過來做見證的那些人家里鬧。
所以如今雖分家了，可這日子卻過得還不錯，他還得到了兩塊菜園地，搞了幾只雞養著。
“爺，你能這么想，我就放心了。“大白說。
“爺，不管咋樣，我都會管你的。“大白又保證。
他的保證，是真心的。
不管自己做了多么離經叛道的事兒，就算是親娘和親爹都會對他有所數落，可隔代親的爺，卻是從來沒有半句苛責。
甚至當舅家那邊要報官抓他的時候，親爹親娘都可以大義滅親，只有爺，頂著那么大的壓力偷跑去鎮上給他通風報信。
這世上，爺是真心待他的，他就算再壞，把所有人都算計上，也還會殘留那么一絲絲人性去好好對待面前的老漢。
大白從口兜里掏出一吊錢來，塞到王洪全手里。
“這錢爺你拿著，莫跟我娘和紅梅說，也莫跟小黑說。“
“平日里爺想吃點啥，就去黑堂家的雜貨鋪子里買，別委屈了自個。“
王洪全哪里舍得要大孫子的錢，死勁兒往他手里塞。
“爺有你娘供著，餓不死，你的錢自個收著！“
“爺，我能賺錢，這是孝敬你的。“
在大白的一再堅持下，王洪全只得收下，心中感念著大孫子的孝順。
大白沒在王洪全這兒多坐，一會兒就回了前院。
沒轍，實在是太臭了，王洪全沒洗手，大白臨走前王洪全還用那沒洗手的手去抓了兩把瓜子硬塞到大白的口兜里。
“這是昨日你大姑過來送分家禮，給我帶的瓜子，你裝些去嗑。“
大白回到前院，剛好撞進小黑從灶房出來，悶著頭好像要去后院的樣子。
看到大白，小黑神情稍稍有點不自然。
楊華梅在身后叮囑：“快些去喊你哥回來吃飯……“
然后楊華梅看到了大白，臉上露出笑容來。
大白也朝楊華梅那笑了笑，徑直來到小黑跟前。
掏出瓜子一股腦兒塞到小黑的手里，“先前那石頭的事兒是哥不對，哥在路上就該跟你說明白，這瓜子就當是哥跟你賠罪。“
小黑看到瓜子，頓時喜笑顏開。
他趕緊抓了一粒在嘴里噼啪磕著，“這還差不多，像個當哥哥的樣兒。“
楊華梅聽到，氣到要來擰小黑，被大攔住。
“娘，算了算了，只要弟弟不生我氣就好。“
“小黑，你哥都那么說了，你好歹也吱一聲啊，別光顧著嗑瓜子！”
楊華梅走過來，照著小黑肩頭重重拍了一下。
小黑這才把一張大黑臉從手里的瓜子里抬起來，朝大白這咧著嘴笑：“哥，我原諒你了。不過，往后從外面回來可得給我帶吃的。”
大白：……
楊華梅舉起手又要打小黑，剛好這時候紅梅從灶房里探出身。
“婆婆，飯好了，啥時候開飯啊？”
楊華梅這才收回手，“這就開！”
兩斤五花肉跟四五斤土豆燉了大半鍋，用一只盆裝著就跟喂豬似的端到桌上的時候，小黑都坐不住了，支起身子直勾勾瞅著盆里，手里抓著筷子蠢蠢欲動的樣子就跟豬圈里的豬似的。
相比之下，大白吃東西則文雅秀氣多了。
紅梅也比較含蓄。
楊華梅今個心情好，看在大白懂事又孝順的份上，對紅梅的態度也好了很多。
甚至還招呼紅梅多吃點。
紅梅捧著碗很是受寵若驚。
楊華梅又吩咐大白給紅梅那夾肉，大白照做，紅梅更是對楊華梅這說了很多感激的話。
楊華梅打量著紅梅那跟吹氣似的大肚子，“估摸著暑天七八月的樣子就要落月了，回頭我去一趟你們舅家，跟你們三舅媽那討些他們家孫子孫女用過的尿布和小衣裳回來，給咱家孩子準備著。“
大白聽到這話，心里有點不樂意，但嘴上卻說得委婉含蓄。
“娘，這不太妥當吧？哪家孩子不是寶貝疙瘩來稀罕著？用過的東西會舍得往外借？咱還是自個備著吧！“
楊華梅說：“你不懂，正因為這樣咱才更要去借啊，你大安表哥是狀元，他家孩子用過的東西沾著福氣，咱也沾一沾。“
“前陣子我就跟你三舅媽那提過一嘴，她也答應了。“
紅梅也微笑著說：“大白，咱聽娘的安排吧，這可是娘的第一個孫子，她就算委屈了自個也不舍得委屈她孫子呀！“
這話楊華梅愛聽。
“紅梅說的是，咱一部分去借，家里再準備一部分，既能沾沾福氣，也能省一些錢，小孩子長的快，一天一個樣兒，咱把做衣裳的錢省下來給他買吃的，養得壯壯實實的不香嗎？“
“再說了，你三舅家條件那么好，峰兒和福娃的那些尿布和小衣裳料子好，款式漂亮，基本都是七八成新的，你三舅媽大方樂意借給咱，這是因為咱兩家是實在親戚，她也體恤咱家的難處。“
大白一聽，好像還真是那么回事兒。
原本他聽到自家孩子要穿別人家孩子穿舊的衣裳，心里老大不舒服。
可這么一想，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把錢省下來給孩子買吃的喝的，不虧！
這頓飯吃的，大家各懷心思，不過吃得還是蠻快樂的。
尤其是小黑，他應該算是這飯桌上心思最單純的一個吧。
因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桌上的那盆菜里。
就算在家務農，不能去學堂里睡大覺，只要隔三差五的吃上這么一大盆肉，他就很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