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艱難的日子打磨掉了脾氣和棱角，至于這樣逆來順受忍氣吞聲？
譚氏吵贏了，也讓楊華梅對自己低頭了，可這心里卻沒有半點勝利者該有的喜悅，反而比吵輸了還要難受。
可是人也是奇怪的，站在譚氏的角度，此刻她心疼得不行，感覺自己護在手掌心里的閨女掉進了萬丈深淵，拽都拽不出來。
而站在楊華梅的立場，她卻并不是這么想的。
雖然公爹上了年紀漸漸的干不動莊稼活，但多少還能幫襯幾年。
雖然栓子是個病癆，可是彎彎扁擔不倒，在學堂做事活計輕松拿的錢還不少。
大白就算有些不顧家，可大白好歹有了自己的鋪子，能自己養活自己，也有體面。
而且，她始終相信大白內心深處還是裝著這個家的，人又不是畜生對吧？只不過這個家實在太窮了，給不了孩子幫襯，但也不能拖孩子后腿啊？
至于小黑，沒心沒肺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但有時候還是懂的體貼人，例如昨夜小黑還給她倒了一碗茶，說娘燒飯受累了。
這趟也是他主動提出來想來探望嘎婆和三舅三舅母……
不管咋說，小黑還是很孝順的，所以很多時候楊華梅躺在床上跟王栓子談心，還是覺得對當下的生活狀態很滿意。
所以此刻聽到譚氏哭著說這番話，楊華梅是又感動又想笑，自己看起來真的有那么差勁嗎？今日還幫著大白還了一些錢呢，底氣還在。
“娘，你別這樣，我好著呢！“
楊華梅笑著給譚氏擦去了眼淚，“我兩個兒子都快十五歲啦，變老了一點也不稀奇，再說了，咱老王家在村里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我自個都不覺得自個苦，你也別為我擔心了。“
“您老啊，就好好保重好你的身子，好讓我回娘家了就有娘喊，這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啦！“
這番話，譚氏愛聽。
她摸著楊華梅的頭發唏噓道：“你放心，娘這把老骨頭是閻王不要的，娘爭氣的過，多過幾年。“
楊華梅用力點頭，把頭擱在譚氏的腿上，像小時候那樣依偎著。
屋里的氣氛，陡然就溫馨下來。
半晌后，楊華梅輕聲問譚氏：“娘，先前小黑說晴兒拿鐵火鉗攆他，你覺得這事兒……咋樣？“
譚氏撫摸著楊華梅頭發的手微微頓了下。
“要我說，胖丫不是那種心胸狹窄的人，八成是小黑誤會了。”譚氏道。
楊華梅輕輕‘嗯’了聲，“我當然曉得晴兒的心胸，看她對栓子的照顧就看得出來。”
“只不過，晴兒看不慣大白和小黑的行事作風這也是真的，她眼界高，要求也嚴，偏偏她這兩個表弟又不爭氣入不得她的眼，打是不可能打的，但肯定是說了嚇唬的話小黑才跑來跟我這告狀，呵呵呵……”
聽到楊華梅的干笑，譚氏也跟著笑了聲。
“你也說了小黑沒心沒肺，指不定去灶房搗亂了，胖丫那性子你也曉得的，指不定嫌她表弟煩，就隨口說了兩句狠話，那個死丫頭片子跟我這都口下不留情的，何況對弟弟們？咱甭往心里去就是了！”
楊華梅點點頭，“娘放心吧，我咋會把這種事兒往心里去呢，那啥，來了這么久也沒去后院跟三嫂打聲招呼，我得過去一趟了。”
譚氏松開手，“成，我陪你一塊兒過去，估摸著也該開飯了。”
灶房里，孫氏忙成了陀螺，楊若晴也沒好到哪里去。
“三嫂，晴兒，今個又讓你們受累了，咯咯咯……“
楊華梅笑著進了灶房，進來后看到鍋臺上，鍋臺邊的小桌子上全都擺滿了菜，其中好幾道都是小黑喜歡的口味，頓時欣喜從眼中迸射出來，笑聲如銀鈴般清脆。
孫氏邊炒菜邊跟楊華梅這說話：“不累，你們也難得過來吃頓飯，那啥，你公爹過來了嗎？“
楊華梅搖搖頭，“還沒呢。“
孫氏道：“那得叫你三哥去喊一聲，快要開飯了。“
楊若晴道：“我爹好像也還沒回來，還是我去喊吧。“
說罷放下鐵火鉗站起身。
楊華梅道：“晴兒不用專門去喊，我待會打發小黑去叫一聲就行了……“
“那咋成呢？還是讓晴兒跑一趟吧，順便也去找找你三哥。“孫氏笑著道。
楊若晴也點頭，從水缸里舀了一瓢清水來到屋外仔細洗手，先前拿鐵火鉗的，手里沾著一些煙灰。
譚氏拄著拐杖站在邊上，盯著楊若晴，用著狠勁盯著。
“奶，你這眼神瞅得我頭皮發麻，能行行好轉過身去不？“
譚氏翻了個白眼，故意惡狠狠說：“先前你是不拿鐵火鉗攆小黑了？“
譚氏的目的很簡單，就兩個：
一，讓梅兒明白她這個老娘還是能為她做主的。
二，大嗓門嚴肅的態度能用來震懾孫氏和胖丫這母女倆。
咳，就算震懾不住胖丫，孫氏是肯定能被震懾的，通過震懾了孫氏，再通過孫氏私下里對楊若晴的央求和勸說來讓楊若晴給小黑面子，別那么兇。
別人的面子胖丫不給，孫氏的面子她肯定給，這就叫迂回征服胖丫，也算為小黑出了一口氣，給了閨女梅兒一個交待。
因為譚氏的嗓門故意沒有收斂，所以灶房里的楊華梅和孫氏都聽到了。
孫氏的第一反應就是心虛，慌亂，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楊華梅則三步并兩垮到灶房門口，很大度的笑著對譚氏說：
“娘，你別這么質問晴兒，這里面肯定是誤會，晴兒不是那種人……“
譚氏故意唬著臉，“攆都攆了，小黑還會撒謊不成？”
楊華梅于是便‘不幫’楊若晴做解釋了，干笑著望向楊若晴，也在等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雖然胖丫人不錯，對栓子很照顧，可一碼歸一碼，兇了小黑，楊華梅這做娘的心里多少也會有點膈應，也需要一個道歉。
楊若晴聽到譚氏的那些話，抖著肩膀樂了。
小黑那個王八羔子，還學會惡人先告狀了。
不過，她是那種害怕被人告狀害怕被人家長當面質問的人么？
她連解釋都欠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