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派去假裝成義工的人說,她就住在巷尾最后一棟樓的一樓。她以前是住在整個開河街街口洋房的大家小姐,后來卻只能住在整條街最骯臟、陰濕的最里頭……”
阮老爺子坐在輪椅上,右手死死的扣在扶手上。
那斑駁起皺的手背上,是一道一道鼓起的青筋。
他在克制自己的情緒,他怕他太激動,還沒看到沁月,就會死在路上。
他阮忠齊這輩子都對不起余沁月,他沒資格再見她——
直有臨死前,什么都放下了,什么都不敢再奢望了,才能恬不知恥的過來這里,見她一面。
他回來了……
當萌萌推著他從車上下來,當他們踏上這條永遠停留在記憶里的街道時,他才真正感覺到他回來了。
回到了夢開始的地方……
回到了生命最初奮斗的起始地。
這里有嘈雜熱鬧的街景,有熱情互助的鄰居……有所有,能讓阮忠齊回憶起從前的細碎影像。
他看著那邊的小巷,那是他第一次救下沁月的地方。
他看向那邊的堤岸,那里有他和沁月的初吻。
他看向不遠處的小樓,在那里,沁月把第一次給了他……
無數的無數,是他和余沁月的點點滴滴,那些少年的美好的回憶,終于在今天又重新經歷了一遍。
“爺爺,到了……”阮萌萌輕軟的聲音,換回阮老爺子的思緒。
他驀地抬眸,視線正好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是上次在醫院里偶然撞見過的,已經跟他一樣,變得年邁的沁月。
她身上穿著一件樣式很保守也很老舊,但卻落落大方,顯得干凈整潔的旗袍。
余沁月正從樓道里走出來,遠遠的,并沒有發現在街對面的一棵大樹下面,有一位老人正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她站在路邊,似乎是在等人。
看到這一幕,阮老爺子不禁蹙眉。
沁月為什么沒穿,他讓人送去的衣服?
心里不平,為沁月不平,老爺子突然開口:“萌萌,爺爺去了以后……我的那些股份都是你的。你一定要記住,不要把股份讓給任何人,特別是你奶奶……你聽話,用那些錢,好好的照顧沁月……”
阮萌萌不明白老爺子為什么突然提這個,下意識就拒絕:“爺爺,可是我們說好的,我不要股份,都給沁月奶奶。”
“給她也沒用,沁月當年就不是你奶奶的對手,現在……她一個普普通通的婦人,又如何守得住。”
倒不如放在阮萌萌手里,由她照顧沁月。
阮萌萌知道,爺爺這時候情緒不已起伏太過,見他說話時臉色都變得漲紅,便不敢再跟老爺子爭辯,默默應承下來。
正在這時,對面樓道傳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
緊接著,就見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背著書包,從樓道里跑了出來。
“奶奶……奶奶你慢點,等等我……”小女孩的聲音清脆而響亮,帶著一些這個年紀獨有的稚氣。
她跑得很快,生怕追不上一樣,余沁月那雙溫潤的眼,在看見小女孩的瞬間就似被點亮般閃過光彩。
“不著急,奶奶在這呢……”
“奶奶真好,小儀最喜歡奶奶了……奶奶我牽著你的手,我們一起走……”那個叫小儀的女孩用小小的手抓住余沁月已經起了皺的右手。
牽著她,小嘴泛著甜甜的笑,祖孫兩一步一步往巷子口去。
“那是我讓人幫忙,替沁月領養的孩子。”阮老爺子看著漸漸離他而去的,曾經心愛的人兒,唇角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