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九很平靜地干他手中的活。
這一次是他大意了,不該在草部直接動用傳送寶盒。
不過,也沒什么可后悔的。
戰場上向來瞬息萬變,早點把消息傳出去,一庸和各宗宗主,就能早一步商量如何應對。
鄧九不相信圣尊他們的判斷,從人族出來的他經歷過太多失望,非常明白,新生宇宙那邊,不可能有人族大能。
一庸雖可稱老狐貍,但因為天下堂人手不足,他又要統觀天下,始終在各種樂虞我詐里周旋權衡。
哪怕他能看出提早出兵新生宇宙的大利,也會在諸多考量中,等待佐蒙人和混沌巨魔人兩敗俱傷再說。
人族……
真正有血性,敢拼敢打的一群人,在天淵七界!
當臥底這些年,也就天淵七界修士冒頭的這幾百年,稍為暢心暢意了些,以前……不提也罷。
埋頭整理藥草的他,好像沒感覺到有人在暗中觀察。
他不怕!
哪怕圣尊親來,他也沒什么可怕的。
這張臉……就是他自己的臉。
臥底這事,原本與他八竿子也打不著的,偏偏他與這鄧九長像神似。
因為這,可以說,他剛晉元嬰就被秘密培養了。
這么多年了啊!
他在這里晉階天仙,如今加把勁,都要沖擊玉仙了。
鄧九心中有些感慨,整理藥草的動作一如往常,沉穩的很。
圣尊的神識慢慢從他身上移了出去。
“圣尊!”
鄢青長老聲音,略帶疲憊,從圣尊不想去的地方傳來,“方便來一趟吧,從大家魂火熄滅的情況看,屬下認為,不是人族大修在搞鬼。”
什么?
圣尊望了一眼,那個幾乎快成惡夢的地方。
呂鎮平十六金仙,現在還有幾個魂火在亮著?
偏偏他又不能馬上過去探查。
“我已查過,樓紹隱魂火熄滅未久,處于靜河域的族人,亦有三人的魂火在陸續熄滅。”
鄢青接著傳音:“而半個時辰前,孟向銘的魂火熄滅時,處于靜河域的族人,亦陸續有兩人隕落,現在……又有幾人的魂火開始不穩。”
這很說明了問題。
“靜河域,一直都有問題。”
他們陸陸續續在那里死人。
“那里是絕域,從傳回來的消息看,龐中選身邊只有兩個小隊,如果那里有一個混沌巨魔人,哪怕沒有晉階成仙,也足以拿下他們了。”
他們想要利用絕域,以最小的代價殺林蹊,同樣,混沌巨魔人也可以利用絕域——殺他們。
鄢青正要再說什么,圣尊已經一閃親至,“龐中選帶的一隊二隊,魂火都在哪里。”
“已經移過來了。”
鄢青指向他移過去的一排魂火,其中三盞正在閃動,“其實安畫給他的不止是一隊二隊,另外還有送補給的五個人,可是,那五個人的魂火,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全滅了。”
這消息,安畫恐怕都不知道。
是他根據安畫和龐中選、賀幼明三人的性情,以及毛大毛二等族人魂火熄滅的時間,自己推理出來的。
“甚至李玉的死,可能也與靜河域隱藏的混沌巨魔人有關。”
說到這里,鄢青頓了一下,“只是,我還沒有想通,混沌巨魔人在靜河域該如何隱藏。”
混沌巨魔人如果縮小身體,跟他們一樣大,就發揮不出多少優勢。
要知道,龐中選他們也都是鍛體修士。
但是,如果沒有縮小身體,憑龐中選他們的本事,就算離落下的侯用禮等有些遠,也不至于在出事半天之后,還救援不了孟向銘。
“除非,混沌巨魔人在那里,也有一隊人馬,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縮小身體后,他們也能壓著龐中選。”
所有站在這里的長老團成員都沉默下來。
他們反駁不了鄢青,只能瞅著圣尊。
圣尊抬手放出巨大的星圖,盯著靜河域半晌沒法動。
龐中選他們到新生宇宙去,是為了殺林蹊。
林蹊號稱天道親閨女,而那方宇宙的界心可能與天淵七界有點關系……
圣尊的面色,一下子難看異常。
聽了鄢青的判斷,他對他之前的推理,產生了嚴重的懷疑。
但是,讓他相信,侯用禮他們的死,都是混沌巨魔人干的,他也無法認同。
他們沒那么大的運。
如果真有那么大的運,就不會被人族利用低階靈肉,耍得團團轉。
圣尊更傾向于在靜河域的是林蹊。
李玉他們出事的時候,如果林蹊就在靜河域,那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他們也只有遇到林蹊的時候,才會背運到極點。
但林蹊……,是他,是族里花了大代價,又費無數心力,求爺爺告奶奶才送過去的啊!
圣尊的腦袋,突然疼得讓他差點站不住,“林蹊”他咬著牙,“鄢青,你還忘了林蹊,她可能就在靜河域。”
因為有他和世尊,混沌巨魔人從上到下,都不太敢得罪他們。
季肖、季辰和當初的人族高層一樣,只要不是太過份的,他們都是睜著一只眼,閉著一只眼。
現在……
只能是林蹊。
“一定是她,我們把她忘了。”
圣尊捂著胸口,他覺得那里面也疼得很,“她的第二丹田修的是妖,龐中選帶的兩個小隊,攔不住她。”
借著隕石余溫烤火的龐中選顧不了外面的大戰。
他現在的心神,全在季茂腦袋里的混沌之晶上。
只要拿到混沌之晶,他就可以在新生宇宙覓地潛修,哪怕圣尊也不能把他怎么著。
“魏虎,帶大家推點雪下去,看看能不能搶救一點肉出來。”
出來一天了,雖然現在不冷了,可是真有些餓了。
“……是!”
魏虎微一猶豫,馬上朝許添祿等擺手,示意他們去干。
他可是長老的貼身侍衛,這種小活,怎么能干呢。
許添祿一言不發地過去干活了。
此時,曾經的求救煙花早就熄滅了。
他有很多猜測,不論哪一種,都非常不好。
可是許添祿不敢說出來,因為龐長老顯然被混沌之晶迷了眼。
現在想讓他離開這里,那是做夢!
“老許!”
于宗藩喊住他,“你說,那里還有混沌之晶嗎?我怎么感覺,那腦袋的地方隕火最多?”
許添祿看了他一眼,輕輕搖頭,“我不知道。”
龐長老的樣子,誰觸霉頭,誰倒霉。
他已經夠倒霉了,不想更倒霉。
“嘁,你這人最沒意思了。”
于宗藩撇撇嘴,“我不信你啥都沒看出來。”
“你看出來了,你怎么不敢跟龐長老說?”
許添祿真想懟他一句,可是話到口邊,又咽了下去,轉而說起肚子,“我們歇在這里的都餓了,路隊長和段隊長他們,肯定比我們更餓。”
什么意思?
于宗藩攏了攏眉頭,“照你這樣說,林蹊這一會也不會多輕松。”
不論哪一隊找到她,合圍之下……,都是大功!
他的心,瞬間活躍了一點兒。
“快快快,多弄點雪,給那混沌巨魔人的腦袋也降降溫。”
不管有沒有混沌之晶,早點掏了,他們也能早點去找林蹊。
許添祿看到大家馬上干勁十足地滾出一個又一個大雪團,默默嘆了一口氣。
林蹊會挨餓嗎?
他有些不相信。
那個人能獨自在靜河域活到現在,還不時的騷擾他們,反殺他們……,身上怎么可能不備點吃的。
想到這里,許添祿偷偷地從自己的袖間掏出一塊小手指大的肉干,快速地塞進嘴巴里。
他都曉得給他自己備點存貨,林蹊能不備嗎?
林蹊若是備了……,這一會,不管是路紹遠還是段振,旦凡想要追殺她的,只怕都有危險。
許添祿一邊堆雪,一邊在心里嘆氣。
早知道這一次,有這么多的意外,他打死,也不能往這里送死啊!
此時的他,并不知道,數百里外,他的小隊長路紹遠也成了陸靈蹊的刀下亡魂。
“退后……,有序退后!”
看到路紹遠死不瞑目的眼睛,段振的身上一寒,終于大叫出聲,“林蹊,你贏了。但是,你想把我們這么多人,都留在這里,那是做夢!”
是嗎?
陸靈蹊在他們迅速退后,組成三才陣時,把路紹遠三人的儲物戒指全都擼了下來,“那你們現在準備怎么辦?”
打到現在,她也覺得,自己可以歇一歇。
畢竟他們這么多人。
陸靈蹊一邊從不滅火爐處,摸出熱乎乎的小酒葫蘆,一邊反問他們,“放棄追殺,看著我,再殺你們的長老?”
放屁!
段振真想破口大罵。
可是,他又罵不出來。
他們……他們真的拿她沒辦法。
至少現在拿她沒辦法。
必須匯合龐長老六人。
要不然……
段振不想自己也憋憋屈屈地死在這里,“……外面的大戰應該已經結束了。”他指了指天上,“算起來,他們差不多打了一天一夜。”
這已經有好長一會,沒有隕石落下了。
外面的長老們,又不傻。
這里只有落下的,沒有飛回的,他們要還在靜河域外圍跟混沌巨魔人拼命,那死了……也是活該。
“林蹊,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勸你適可而止!”
真要跟他們死磕到底,段振覺得,大家就可以不惜一切地用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招數,跟她狠拼到底了。
“現在,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走我們的獨木橋。”
啪啪!
陸靈蹊給他鼓掌,“嗯嗯,說到現在,就這一句話,說得最好。”
她在走她的陽光道,他們在走他們的獨木橋。
“所以你看,你一退,我就沒有上桿子上了。”
段振的臉黑了。
不用回頭,他都知道,他的隊友們,這一會的面色非常難看。
娘的,說錯話了。
應該說,她過她的獨木橋。
“你們走吧!”
陸靈蹊把酒葫蘆往懷里一塞,“這忙了一天一夜,我也挺累了。”
才怪!
段振打量她露在外面的眼睛和光潔的額頭,只覺她眼中的笑意,帶著地獄使者的殘酷。
“問一個問題,”他沉默了一下,問她,“靜河域……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說呢?”
“是……李玉長老,都你拼殺的時候,觸了不該觸的?”
應該是還沒有演化完全的主靈脈被打壞了。
段振再次試探問道:“對了,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陸靈蹊笑著反問,“想要我回答你們的問題,你也要意思意思吧?”
意思意思?
怎么意思?
殺了他們這么多人,拿了那么多儲物戒指,還不夠意思嗎?
“……你想知道什么?”
“你們全面入侵這方宇宙了?”
陸靈蹊指了指天上,“這次來了多少人?”
“我不知道。”
“那他……應該知道吧?”
陸靈蹊指向擠在他們中間的蔣林,“喂,你也是從上面掉下來的,說說外面的情況吧,說好了,本仙子保證不會再反過來追殺你們,否則……,我不介意一路上,再多掙點錢啊!”
什么?
蔣林的面色當場變白。
他……
“說吧!”
雖然早從蔣林的口中,知道外面的一些情況,但是,段振不打算自己當消息的供應者,“我們也想知道。”
“外面……外面是呂鎮平長老指揮,連他老人家一起,我們一共有十六金仙,四十九位玉仙。”
蔣林的聲音有些顫抖,“混沌巨魔人來了十二金仙,原本我們一定能贏的,可是,他們不要臉,先以星船撞了我們的船,長老們為了護持我們還活著的四十六人,才趕往靜河域的。
原本以為,這里有龐長老在,可保一切無虞的。”
誰知道,這會是個死地?
蔣林的眼睛帶了一抹悲戚,里面隱有水光閃動,“剩下的,林蹊,你都看到了,如我這般,活著下來玉仙,其實沒幾個。”
本來還有不少的。
可是……
他們到底拖累了長老們。
最可恨的是,拖累了,也沒活下幾個。
“這倒是!”陸靈蹊看他落下的一點淚水,笑著點了頭,“再問一個問題,知道南佳人嗎?她現在如何了?”
南佳人?
蔣林心下一跳,“她……她不是在天下堂嗎?”
陸靈蹊冷臉,“你是問我?”
“她活著,她活得好好的,她還害死我們三位金仙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