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盛街,仙上樓。
透過鏡光陣,華悼公觀察接引仙殿的四石獸已經好一段時間了。
到現在都沒人從里面出來,沙漏眼見就要漏夠半個時辰,他的心咚咚咚快速且激烈地跳動起來。
縱觀天下,只有他們天淵七界的修士,才會幾人幾人一起飛升。
是他們吧?
肯定是他們。
代表半個時辰的最后一粒沙漏下,沙漏叮的一聲自動翻轉過來,與此同時,華悼公袖中的萬里傳訊符也嗡的一聲,顯然是徒弟要跟他說話了。
借著仙上樓的鏡光陣,徒弟雖在戰幽殿,可是跟站在這里,也幾乎沒有區別。
“放心吧,我都看著呢。”
“您是在家里偷著看吧?”
“那是自然!”
明著看,多危險?
本來都沒多少人注意接引仙殿的石獸屁股,要是因為他被人注意到……
“你師父我又不傻!”
“……師父,我和錢兩一以及宜法他們商量了一下。”
寧知意斟酌詞句,“一致覺得,您還不如就明著站到仙上樓的門口,去關注接引仙殿。”
“為什么?”
這是瘋了嗎?
華悼公萬分不解。
“我們能算到大家差不多的飛升時間,佐蒙人那里,肯定也能算到。”
寧知意聲音里帶了一抹譏誚,“既然算到了,肯定會有一定動作的。”
華悼公的眉頭緊緊擰了起來。
上一次,人家動用了兩個金仙,這一次……
“我馬上請天下堂談鐘音過來吃飯如何?”
他的戰力不行,但是,如果能請動談鐘音,他在旁邊配合,說不定還能像上次那樣,再拿對方一個金仙。
“吃飯的事,倒是不急。”
拿著陸望老祖特別改制的萬里傳訊符,寧知意的嘴角忍不住翹了翹,“佐蒙人在我們這里連番受挫,又如何不會吃一虧,長一智?”
“所以……,你和宜法、錢掌柜他們就想挑明這件事?”
華悼公終于想明白了,“挑明了,談鐘音不用我請,就會自己來,還有天下堂的巡察和刑堂的巡察也會往這邊傾斜是吧?”
這兩個家伙,不要他費一點人情啊!
華悼公也不知道是不是該笑。
“是!坊市的安全,本來就是他們的責任。”
寧知意一邊看著鏡光陣跟師父傳音,一邊甚為愜意地喝了一口茶,“既然是他們的責任,他們的份內事,當然是他們先出頭。”
是這樣嗎?
華悼公總算知道,林蹊找佐蒙人麻煩時,總喜歡調動各方的本事從何而來了,“好好好,”他笑著道:“你說的都對,一會兒我就到仙上樓的大門前站著,讓所有人都跟著我一起盯接引仙殿的石獸屁股。”
上次就有無數人,關注那石獸的屁股,現在再關注一次,好像也挺有意思。
長盛街又要熱鬧了。
“嗯嗯!”
寧知意點頭,“師父,這一次,阿菇娜會飛升,她是銀月仙子的傳人,談長老當街收徒的那些話,想來您也聽到過,她應該是直接跟著天下堂的人走。”
有一個圣者的徒弟在,他們以后干什么,應該會方便一些了。
“您找幾個伙計,混在人群里,等阿菇娜出來,就暗令他們,放出迷魂霧球。像上次一樣,以百息為計。”
“好!我暗里再跟刑堂的巡察知會一聲。”
上一次,是林蹊求刑堂的巡察干的,現在由他安排人,倒也還行。
華悼公摸出林蹊特意給他們留下的迷魂霧球,“對了,你知道這一次他們有多少人飛升嗎?如里安排不過來,仙上樓也可以安排幾個。”
“如果千道宗的大師父也跟著飛升,他或許會到仙上樓暫住一時。”
寧知意給那位討情,“師父,我有沒有跟您說過,那位大師父也走了跟您差不多的道?”
是嗎?
沒說啊!
“你沒說過。”
華悼公的聲音里,滿是幽怨,“這大師父也得了我的部分傳承?”
這么大的事,都不告訴他,直是過份了啊!
“沒有,他可沒得過您的傳承。”
寧知意笑著解釋,“他跟您當初一樣,都是自悟的。”
這么厲害?
華悼公笑了,“那他也會弄仙食符嗎?”
“不會!”
寧知意笑瞇瞇地跟師父說那位大師父的生平,“他一輩子都待在千道宗的食坊,專門做菜給千道宗的弟子吃,天生的知道做菜,不管是什么樣的食物,經過他的手,都有別樣的味道。
到時候,您嘗嘗就知道了,如果喜歡,我也不介意多個師弟。”
瞧這話說的。
華悼公太想鄙視了。
收的唯一的徒弟,就想安逸地躺著,不想做菜,就想偷懶。
“我的仙上樓挺值錢的。”他聲音幽幽的,“就算你不想繼承,也要問問靈蹊吧,萬一她愿意繼承呢。”
這個問題,她還真沒考慮過。
寧知意撓頭。
“她跟你不一樣,你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靈蹊……”
華悼公頓了頓,“她好像要養不少人。”
他也想給她養著。
“你也別跟我說,她能掙錢,她那錢掙得多危險啊?我這錢繼承的多方便啊!”
華悼公萬分期待某一天,能跟天下人宣布,他們仙廚也可以是殺神,“為了靈蹊,老夫這輩子就算再收徒弟,也只能是記名弟子。”
他收了那么多記名弟子,不在乎多一個。
“那大師父再有天賦,也跟老夫無關,而且仙廚之道……,老夫可能也走了彎路。”
不能沖圣,那就是有問題的。
華悼公其實更想跟同道中人,印證彼此的廚道,“只要他飛升,就由老夫來管,你就別管了。”
“嗯!”
寧知意轉過話題,“師父,我還要告訴您一件事,就是這一次所有的飛升人員,都會暫留賭物館。”
“……為什么?”華悼公不解,“是錢兩一那邊沒有提前做好安排嗎?如果沒有,現在就安排上啊!”
“有些事,可一,不可再。”
寧知意瞅著鏡光陣中四大石獸的屁股,“佐蒙人幾次在長盛街鎩羽,我要是那安畫,就不會再在長盛街硬干了。
我會派人看好四門,關注最近的租房情況順藤摸瓜。
畢竟才飛升的天仙修士,境界未穩,看住外圍的幾條街道,多注意一點,很可能盯住一個。”
上一次,若不是靈蹊的師父祝紅琳幫忙,余呦呦又機警,花城的陳善之就完蛋了。
“為防她這樣干,我和錢兩一早在幾年前,就請陸望前輩在賭物館用空間法陣另布了不少房音,他們可以在那里穩定修為,避過敏感時期。”
真是好辦法。
華悼公滿臉是笑,“嗯,你們干得不錯!”
他的腦子沒他們的足,當個聽話,指哪站哪的門神,還是不錯的。
“還有事沒?沒事,老夫就要到大門口站著了。”
“沒事了。”寧知意笑,“站著太累,建議您還是端把椅子,再弄個小幾,放壺茶,再抓把瓜子。”
“看戲呢?”
“就是看戲啊!”
寧知意臉上的笑意加深,“您不必如臨大敵,如今也不是我們如臨大敵的時候了,您現在越輕松,佐蒙人那邊就越生氣。
我們不能親上戰場,但是,嘔嘔他們多好啊!”
所以沒多大一會,華悼公就端了一張椅子,弄了個小幾,擺上徒弟孝敬的葵葵瓜子,又弄了壺好茶,愜意地坐在了仙上樓的大門口。
來來往往的修士,順著他的眼光,不約而同地都看到了四大石獸的屁股。
人群瞬間沸騰了起來。
“華前輩,”收到寧知意傳信的錢兩一站在賭物店前,大聲請教,“這石獸的屁股……”
“唔!已經背過去半個多時辰了。”
啊啊?
天淵七界又有飛升修士了吧?
也只有那里的人,才會一個等一個的,集體飛升。
消息很快就從長盛街傳了出去,一刻鐘后,談鐘音異常低調地過來了。
與她同來的,還有兩隊天下堂和刑堂的巡察。
天淵七界同時炸響的劫雷,好像也震到了托天廟。
八臂神猿站在沒有屋頂的第八殿,看向腳下的雷錘。
這家伙滋啦滋啦的,怎么感覺在吸雷呢?
可是,天空萬里無云……
八臂神猿還不能轉頭,但是,眺望遠方,好像感覺這天地都在興奮著。
又是誰在干大事?
他忍不住笑了。
與此同時,神隕地里,散步的銀月仙子和美魂王一齊抬頭看向朦朧的天空,那里……似乎又亮了些。
這是怎么回事?
兩人站在原地,心情激動地看看天,又看看彼此隱約出現的影子。
雖然這影子發育不良似的,還談的很,但是,真的出現了。
“前些天,葉貓兒過來說,阿菇娜那些人要飛升了。”
銀月仙子語氣里,有種特別的復雜,“她……好像特別期待阿菇娜能飛升。”
“唔”
美魂王握住銀朋仙子的手,“阿菇娜飛升了,南佳人那些人肯定也會飛升,她又能跟著他們的屁股后面沾光,當然期待了。”
她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銀月仙子心下頓了頓,“圣者虛乘……是個什么樣的人?”
虛乘?
美魂王沉默了一會,“……這個問題,我能拒絕回答嗎?”
“不能。”
“……我只能說我認識的虛乘!”
“你說。”
銀月仙子從來沒有主動打聽過,傳說中的那位圣者。
但是,阿菇娜要飛升了呀!
隱隱的,她感覺拿了她法寶的女孩,會因為那法寶,被圣者注意到。
“因為你……,他的運氣超級好。”
美魂王酸溜溜地道:“有人說,他是個躺贏的圣者,你把你的機緣,孝敬了大半給他,一路助他晉階,助他悟道。
未收你前,沒人注意過他。
收了你后,他一路晉階,最終走在了大家的最前面,成了這方宇宙的第一位圣者。”
“我有這么好嗎?”
銀月仙子表示懷疑。
“你說靈蹊好嗎?”
林蹊?
“當然好!沒有她,我們哪能如此清閑自在?”
剛進神隕地的時候,神隕地還有好些骷髏人呢。
可是現在,大家都有血有肉了。
銀月仙子喜歡現在的神隕地。
“唔”美魂王點頭,“當初的你,就跟現在的她一樣,也讓虛乘什么都不用管的,清閑自在地晉階。”
銀月仙子:“……”
她覺得曾經的自己好陌生啊!
“我……我自己不要修煉嗎?”
“修啊!”
美魂王笑著道:“靈蹊比她師父隨慶更早晉階天仙呢。虛乘……肯定也有他的可取之處,要不然,也教不了你這么好的徒弟。”
以前,他憤憤不平,現在……,卻又覺得,他還當感激。
“這個世界,當你成功了,身邊圍繞的基本就都是好人了。”
美魂王嘆了一口氣,“以前,他非常普通,普通到扔到人堆里,都沒幾個人注意到他,沒人跟他好好說話。
他是在大家的忽略中,沒有瓶頸地從玉仙沖進金仙,從金仙沖進大羅仙位,然后半圣……”
這運氣,誰不羨慕?
“沖進了金仙,被人注意到的時候,他已經能夠守住你的機緣。”
美魂王拉著銀月仙子再次往前,“所以,那時候,你的機緣雖盛,卻沒幾個人敢打你的主意。”
一代金仙大修的唯一徒弟,各方都要給一點面子的。
“所以,他也算給了你一份庇護,讓你一路無憂地晉階到天仙、玉仙。你沖進玉仙的時候,他已經是接近半圣的存在了。”
美魂王回憶往昔,“那時候,我還是人人喊打的魔王,我被萬壽宗的一些人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而他……,卻因為你的一次頓悟,也跟著頓悟了。
那時候,他可能也沒想過,馬上沖擊圣者位。可是就是因為那場頓悟,天地祥云朵朵,日月齊現,傳大道之音,然后……他成了圣者。”
這么簡單?
銀月仙子有些懵。
“他成圣之后,自然也有人不服,可是,連著兩位傳名多年的半圣沖圣不成,神魂俱滅,世人對沖圣就多了一份期待和恐懼。”
他就是如此。
所以,他努力地接近銀月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