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海中,正在晉階天仙的陸靈蹊不知道為何,心中突然一寒。
她幾乎下意識地就瞅向了關廣若的牢房。
那里雖被重重禁制包裹,但天罰獄的雷力一旦加重,依托天罰獄的牢房雷力也會加重。
所以世尊那個老東西,應該猜到她在晉階吧?
咔嚓嚓……
一片龍鱗被擊中,陸靈蹊忍不住吸了一口滿含雷力的氣,瞬間從嘴巴到肚子,都痛苦起來。
哎呀呀!不能分心啊!
她連忙閉住嘴巴尋找原先的節奏,讓分散在身邊不遠的重影又貼近了些。
轟隆隆……
咔嚓嚓……
直到第九道更加瘋狂的劫雷好像要把她直接煉成雷塵,重影才如龍鱗似的化成無數瓣,貼滿全身。
有了重影的加入,連翻蓋的龍鱗都得到了那么一絲保護,陸靈蹊算著時間,在劫雷稍為弱化的當口,收斂巨大龍身,恢復頂著兩個小龍角的人身,由十面埋伏保護,如平常修煉一般,等待來自天地的饋贈。
龍游百變陣下的刑堂,靈光飛舞,好像又進入了另一種靈氣盎然化境,哪怕知道它是假的,身處化境下的刑堂弟子也忍不住長吸了一口氣。
真舒服!
魯善站在天罰獄外,臉上的笑意不由自主地加深。
到了如今的修為,身上的暗傷,已經不是一般丹藥能治愈的,卻沒想,卻能在林蹊這沾上那么點光。
果然天道親閨女就是不一樣。
魯善就地打坐,跟著蹭一波光。
陸靈蹊身上才受的雷傷,在點點靈光入體的當口,以肉眼可見的迅速愈合。
她小小地嘆了一口氣,很遺憾這么好的天地饋贈,師父師叔他們一點也摸不著。
她晉階天仙,師父師叔們應該也差不多了。
也不知道,他們是一起,還是一個一個來。
還有敖象和小貝,師父師叔飛升,肯定要把他們帶著的。
好長時間沒見到他們了,她都想他們了。
兩個丹田鯨吞天地靈氣的時候,陸靈蹊控制不住地想家了。
她當了仙人,爺爺和爹娘若是知道,一定高興壞了。
還有無想老祖,還有小桂……
想到他們,陸靈蹊的眉頭不自覺地擰了擰。
從英烈園探過證道丹的其他靈草,她應該跟無想老祖約好晉階時間吧?
要不然,老祖糊里糊涂的……
小小地嘆口氣后,陸靈蹊收斂所有心神,算計著可能將要到來的心魔。
這一會,青主兒不在身邊,又身處天罰獄中,這將要來的心魔劫,是什么心魔劫?
還能給個天地酬功的悟境劫嗎?
上一次,讓兩個圣者的打架破壞了,這一次……
陸靈蹊覺得,她雖然只是刑堂的小小囹官,可是,對如今的仙界也是有功的。
世尊被她陰的吐血不說,她還殺了好多大壞蛋呢。
雖然殺那些大壞蛋是為了她自己的清靜,可那些人總是她殺的,老天應該會認吧?
陸靈蹊在祈求老天再疼她一回的時候,卻不知道,虛空中,一身白袍的虛乘,正俯看刑堂。
天仙了,小姑娘的耐心看著還好。
虛乘的須發隨風飄起,眼睛好像透過刑堂,透過天罰獄,看到了那個叫天淵七界的地方。
他的徒兒,轉世了嗎?
當初走那一條路的時候,她有沒有給自己一個轉世之機?
還是……
世人都說他是靠徒弟成圣的。
虛乘自己從不否認這一點。
他的徒弟機緣無雙、絕頂聰明,比如今正在晉階天仙的所謂天道親閨女,好上百倍千倍。
他的修行之路,徒弟不知道嗎?
美魂王跟他不是一路人,他的成圣之道,美魂王永遠也學不來。
這一點,徒弟肯定也知道。
她知道啊!
她什么都知道。
虛乘緩緩地閉上眼睛,好一會再睜開的時候,里面已經重歸平靜。
他緩緩地后退,退到那個只有他一個人的地方。
陸靈蹊哪里知道有大佬曾來圍觀過,她在努力想著天地酬功的悟境劫,上次沒抓住,這一次,成就了天仙,肯定要抓住了。
可是,明明感覺時間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天罰獄的雷聲,卻始終沒結束,好像她的心魔劫因為這天罰獄根本就不來一般。
陸靈蹊的眉頭不自覺地攏了攏,正要讓重影帶她離開天罰獄,卻又感覺哪里不對。
轟隆的雷聲沒錯,便是,周圍的雷電即再不是天罰獄的紫色。
它們更多的是銀白,偶爾夾雜著一兩道金色。
不是天罰獄。
那這里……
她的腦子猛地一痛,眼前發黑,四肢無力,似乎被什么東西禁錮了一般。
陸靈蹊努力睜開眼,可是,剛剛還行動自如的她,這一會,連眼皮好像都有千金重,努力好半天,就是睜不開它。
重影呢?
十面埋伏呢?
青主兒呢?
不能動,無法動,陸靈蹊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本命法寶重影,寄希望于青主兒。
可是,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神魂中怎么呼喚,沒動靜就是沒動靜。
一道電流可能打在了她的身上,陸靈蹊借著雷電的刺激,終于讓眼睛睜開了一條小小的縫。
“咦?還能動動眼皮?”
雷庭之外,說話的人聲音陰戾,“看樣子,還能多賣點錢。”
陸靈蹊心下不由一沉。
“嗬,醒了就不必裝死了。”
陸靈蹊想說她不是裝死,正要再加把勁,把對方看個明白時候,琵琶骨處突然傳來巨痛,鐵鏈的聲音好像響在身體里。
嘩啦啦……
那種正在被人拖行,而她毫無還手之力的感覺,簡直要把她逼瘋了。
“他們說要活的。”
耳邊說話的人好像是個魔鬼,“只要你活著,仙石、靈藥應有盡有,呵呵,陸靈蹊,你自己知道你有多值錢嗎?”
陸靈蹊努力的想要看清他。
她當然知道自己有多值錢。
她手上的仙石,數以億計。
那還是元嬰的時候。
如今……
不對,她從來沒在外面公布過自己叫陸靈蹊。
所有人都叫她林蹊。
陸……
除非有實力完全自保,除非陸望老祖非常非常厲害的時候,要不然,她怎么可能用真名真姓?
哪怕義父余求知道,他喊的也是天下人都知道的林蹊。
琵琶骨處的鎖鏈,可能帶著無數的尖刺,被拖行的陸靈蹊感覺每一個被它碾過的地方,都被扎幾百上千下。
好痛!好痛……
“放心,不會讓你死的。”
說話的人笑呵呵的,“不過,用留影玉留下你此時的樣子,那些……”說到這里,他突然停下了,“什么人?”
叮!叮叮叮……
好像有無數劍雨從某處襲了進來。
陸靈蹊努力睜眼,可是,鎖身的鐵鏈猛地一頓,她的神魂好像都被震出來了一般,看到了被鐵鏈穿在琵琶骨,痛苦昏迷的自己。
她有一瞬間的呆滯,下意識里,就要重新撲回身體,卻被一道嚴厲的聲音打斷,“快走!”
巨大的推力把她推出。
說話的人是她自己,推她走的人是她自己,“記著離……”
一道金色電弧劈來,陸靈蹊腦袋一痛在天罰獄里睜開了眼睛。
誰把她鎖了?
在聽到自己的聲音,同了一源的神魂推著讓她趕快走的時候,陸靈蹊就意識到,她陷在因果劫中。
她看到的是未來的自己。
咔嚓嚓轟隆隆 陸靈蹊看著這紫色的雷海,好半晌都沒動。
晉階天仙的喜悅,在這一刻,一絲也無。
一個月后,收整了心情,戴著青主兒的陸靈蹊,臉上掛著很多女修都愛掛的面紗,好像閑逛一般,慢慢地往坊市南門去。
英烈園遠在數萬里外的留仙山。
未來如何,暫時還不能想。
有生就有死,難不成,因為知道將來總有一天要死,就不活了嗎?
世間生靈都會尊循本能,努力地活著。
“靈蹊,寧老祖和陸望老祖那里,你都不報個喜嗎?”
青主兒總覺得陸靈蹊晉階天仙以后,好像一點也不高興,“還是魯堂主為難你了呀?”
“……回來報喜也是一樣。”
能不惜一切,想要買回活著的她,除了祖宗就是師父師叔們。
“這么多年都等了,他們肯定也不會在乎多等一個月,兩個月的。”
“噢”
青主兒的小葉子貼到她頸邊,“那你……為什么不高興啊?”
她其實想問她,是不是你這次的心魔劫出問題了。
但是,做為吃過她心魔的藤藤,青主兒到底忍住了。
“沒有!”
憋在天罰獄幾百年,重新飛到天上,俯瞰這方天地,更有種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之感。
陸靈蹊的嘴角輕輕上揚,“晉階天仙了呢,我當然是高興的。”
未來的自己雖然狼狽不堪,可是,還活著,而且,還有人在努力地想要救她。
所以,離輸還早。
“我還是十階大妖呢。”
義父敖昭修了多少年,才修到十階的?
有如今的成就,她如何不高興?
“我就是……在那個心魔劫里找不到你了。”
青主兒呆呆的,“那我去哪了?”
她這輩子都不可能離開靈蹊的,“你過的是假的心魔劫吧?”
她們之間的大德之契從未解除呢。
“還是你怕我問你的心魔劫,所以特意拿話堵我?”
這是靈蹊能干得出來的。
那一次就在鴻蒙珠境化龍,裝著一幅惡龍的樣子,當著陸爹和陸媽的面說,‘哇哈哈,林蹊的肉真好吃。’
有本事惹,沒本事收拾。
陸爹陸媽跟她拼命的時候,有本事還手,別逃啊!
“靈蹊,你是不是又忘了那次差點被陸爹陸媽打哭的事?”
陸靈蹊真想把她揪出來,先把讓她哭一哭。
“那是我爹我娘跟我開玩笑呢。”
那次開的玩笑有點大,所以被打也只能受著。
陸靈蹊穿過云層,飛向更加廣闊的世界,“不過,我這次可沒開玩笑。”她認真下來,“這次的心魔劫是因果劫之未來劫。”
青主兒心下一顫。
她們私下猜測寧老祖到陸家生孩子,是因為陸望老祖也曾經歷過因果劫的未來劫。
正是因為看到了,所以想改變。
“我會永遠永遠跟你在一起的。”
青主兒鄭重地道:“靈蹊,你的因果劫里,除了沒有我,還看到了什么?”
“唔,暫時不告訴你。”
什么?
青主兒瞪大了眼睛,差點咬她一口。
陸靈蹊笑著飛快了些,“現在離未來應該還早。”
能那么快的尋到她,師父師叔他們怎么著也應該是玉仙修為了。
“你確定要跟我似的,先不高興好多好多年?”
青主兒小心翼翼地問,“非……非常不好嗎?”
“也不是,反正我還活著,還有人正要救我。”
“噢”
青主兒想了想,“那……那等你修到天仙中階再告訴我吧!”
“噗!你可真會省心。”
陸靈蹊被逗笑了,“其實這樣多麻煩,你還不如警醒著自己,什么時候都不離開我呢。”
“行啊!”
沒什么不可以的。
“以后你進天罰獄,我也跟著,我就扎根在自己的空間,不去坎七院了。”
靈蹊應該需要這份保障,她給就是。
青主兒大方地道:“或者我們多收集些避雷靈材,借那些東西,說不定我也能到天罰獄逛逛呢。”
她上來的時候,答應了師父師叔和爺爺他們,一定看好靈蹊的。
“……是個好辦法。”
陸靈蹊當場在自己的儲物戒指中翻找起來,“回去我們就找陸老祖,讓他給你打造一個能藏藤,也能藏身的特別法衣。”
“真的呀?”
“當然!”
這么多年過去了,老祖應該很會煉器了。
陸靈蹊腳下的遁光微微一頓,虎坤龜的龜殼給老祖了,老祖說,他需要時間好好提升一下煉器術,等別人能尊稱他煉器大師,就用那龜殼給她煉一個最好的護盾。
嗯,回去就給他報喜,順便把那個最好的護盾,也裝配上。
“陸望老祖的手藝,我不知道,你應該知道吧?”
“嘻嘻,你們都愛用假名,我一時忘了嘛!”
有其祖必有其后。
“靈蹊,這一會你叫什么?”
“這一會兒……”
陸靈蹊稍為沉吟,“我姓蔣吧!”她娘姓蔣,“以后就……就以排名為名叫蔣十八吧!”
多說點數,別人一聽就知道她家人多,輕易肯定不敢豎敵。
“人家就不會奇怪,你這么大的人,只有排名,連名字都沒有嗎?”
“我十八生,十八排行,叫蔣十八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