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若沒想到,等了幾天的消息,會等來這般讓他心驚的。
他是誰?
他師父是建立幽古戰場的元爻大師啊!
他是管理幽古戰場的主事人。
這么多年,幽古戰場在他的管理下,幾乎就沒出過岔子。
廣若想過被自己的族人圍殺,可是從不曾想過,會被在這里做任務的修士暗殺。
他的身家……
他的身家確實不錯,廣若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儲物戒指,對望著他的陳浩道:“成康回信了嗎?”
“……回了。”
陳浩盡量讓自己不去看他的儲物戒指,“他說我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在林蹊的事上,他不發表任何意見,東南西北四大戰場,有我們四位觀風使,什么都不問也是可以的。”
這算什么話?
廣若一把奪過陳浩聯系成康的血玉板,果然,陳浩沒在里面添油,更沒有加醋。
成康就是明明確確地告訴他們,他不管了,他什么都不管了。
“在亂星海的時候,成康幾次對上林蹊。”陳浩小心覬他面色,“第一次的時候,據說差點把命都丟了。”
成康在最開始的時候,好像也是屢敗屢戰的。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陳浩心里非常不舒服,“他是怕了她了。”
廣若掀了掀眼皮,“你在外域戰場看到過殺神陸望嗎?”
仙界怕殺神陸望的人多著了。
林蹊是他的傳人,小看她才是找死。
“你自己也說了,是林蹊一步步引你入坑的,是她讓你覺得,再加一把勁,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有了,你才一點一點地投兵百萬。”
廣若沒見過安畫,但是,他見過林蹊用一片花刀逼邵裕的樣子。
邵裕積攢半生的積蓄,最少被她拿走了四分之三。
當時沒殺他,并不代表,邵裕就能活著走出幽古戰場。
風門和隨慶可是盯他好久了,也許她只想把活留給風門干呢。
安畫說林蹊可能對他生了必殺之心,這消息……剛剛他還不太信,但這一會卻有些信了。
帶銀月的尸身到仙界,固然能從他這里賺到一筆大財,可是,那筆大財跟他的身家比,就差得太多了。
這一會,廣若突然有些明白魯善為什么搜盡夏正和元巖的儲物戒指。
他們連吃的都沒有,以至于一個點數的干飯(八珍飯)都能當請客的好東西。
正因為他們的窮酸樣,所以,仙界下來的修士,才沒一個想殺他們奪寶,要不然,渭崖和炎興再厲害,也管不了這里。
現在……
廣若突然好煩。
他不能靠近林蹊,不能靠近天淵七界的修士隊伍,后面的很多一一箭雙雕的計劃等于還沒開始就夭折了。
“……還有一個辦法。”
陳浩看他的樣子,實在不知道這么多年這位是憑什么沒暴露的。
看樣子,就會端著個架子,實際上……有些蠢呢。
“我助您在這里弄上幾百點數,然后您光明正大回南部聚集地,租她隔壁的院子,就等著她,只要有三個以上的修士知道您是跟她走的,我想,她就不敢對您動殺心。”
陳浩給他出主意,“就算他們動了,也不敢親自出手,頂多是借我們無智族人的手,可是,只要有我們在,您放心,什么時候,您都不會有事的。”
是嗎?
廣若對吹牛的人,一向沒什么好感。
陳浩的能力如何,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因為他族里才損失了百萬大軍,那百萬大軍成了點數,資助林蹊剛到幽古戰場就還了隨慶的百萬借貸,還得了震幽牌。
那震幽牌不論最后落到誰手里,飛升之后都是超強助力。
若是不能在幽古戰場按殺林蹊,待她飛升,有那震幽牌在,誰能在仙界無聲無息地滅殺她?
而造成這一切就是面前的家伙。
他自己都敗成那樣了,怎么敢跟他說,有他們在,什么時候他都不會有事?
廣若不相信陳浩。
他的命,何等重要?
“這件事,我要再想想。”
這一想,就是三個月。
反正陸靈蹊準備結束裝病,都沒他的影。
“……看到了。”
風門來接她的時候非常遺憾地道:“他加入了全由佛家子弟組成的八大隊。”
“什么叫八大隊?”陸靈蹊好奇:“佛門的隊伍還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嗎?”
“這你可說錯了。”
風門非常恣意地喝她的好茶,“佛家有言,大喜易失言、大怒易失禮、大驚易失態、大樂易失察、大懼易失節、大醉易失德、大話易失信、大欲易失命,八大隊,是此八大的意思。”
“噢?”
陸靈蹊若有所思,“那這個八大隊,是不是大都是仙界的佛門弟了?”
“你猜對了。”風門看她一眼,“組建八大隊的隊長叫不大,聽說他喊廣若為師叔。”
這樣啊?
陸靈蹊的眉頭不由攏住。
“若所猜沒錯的話,這個不大,十有八九負有護持廣若安全的任務。”
“……其為人怎么樣?”陸靈蹊想了想問道:“也喜歡裝嗎?”
風門搖頭,“怒目金剛!他的本命法寶可一分為八,每次出手凌厲異常,目前為止,我還不曾收到過他的求援。
以前,他帶八大隊活動在南部戰場,可是后來慢慢的避開了這里,轉戰東部。直到尸山之戰后,他才帶著隊伍重新回到南部戰場。
他好像一下子就找到了廣若。”
一下子就找到?
陸靈蹊揉了揉眉心,“殺廣若的事,我們暫時按下去吧!他不惹我們,我們也不去惹他。”
“唔!我也是這個意思。”
廣若的身份不同,萬一人家有特別的窺生法,可以看到他臨死的樣子,天淵七界才有的好前景,可能馬上就會被仙界的某些人斬斷。
這事……真不是一人一家之事。
“回頭我會跟惜時道友說的。”
風門自己動手,又倒了一杯茶,“不過,廣若我可以放過,邵裕和他的隊伍……我不能放過了。”
“您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唄!”
陸靈蹊沒意見。
不在幽古戰場把邵裕殺了,將來到仙界,就是他們的難。
“那你現在是跟我走,還是……”
“我就不跟您走了。”
陸靈蹊眼明手快,把壺中還剩的一杯茶,先倒到自己杯中,“那什么南部的觀風使陳浩可能正等著找我報仇呢,我總要給他一點機會。”
“看你小氣的。”
風門撇嘴,“這次要是吃到肉了,可記得……”
“我要是吃到肉了,您吃的肉只會更多,您確定要在這時候分肉?”
風門說不過她,“算了,你好好吃肉,分肉和分肉湯這種事,等將來我出去的時候,你再干吧!”
他拍拍屁股站起來,“我走了。”
陸靈蹊目送他離開,這才收拾自己的東西。
這一次,她很開心地給自己把厚毛大氅披在了身上。
幽古戰場上陰氣重的很,雖然寒毒還在可控范圍之內,可是百年時間,還是注意著好。
“踏雪!”
在靈獸袋上一抹,放出踏雪,她笑嘻嘻地摸出一個可靠可趴,鑲著六階火猩毛的坐鞍,“套上這個,你就不用趕路的時候,還要調整后背,讓我坐得舒服了。”
“嗚”
踏雪歪著腦袋,看這個毛茸茸的坐鞍也很滿意。
“這可是我和我家老祖一塊煉制的。”
她家老祖不僅給她弄了一堆好吃的,還特別給她弄了這個坐鞍。
陸靈蹊可喜歡了,拎著坐鞍在踏雪的背上輕輕一放,下面的兩條寬帶自動延伸相結,好像給踏雪穿了一個小馬甲。
“怎么樣?舒服吧?”
“嗚嗚”
踏雪狼眼彎彎,當著陸靈蹊的面笑了。
“真乖!”
然后,青主兒就發現,踏雪還一步路沒走,就得了陸靈蹊的一塊肉干。
馬屁精!
她的小藤藤伸長,干脆舍了陸靈蹊,也在踏雪身上繞了一圈,“踏雪也是我的坐騎。”
“嗷嗚”
踏雪很想反抗,奈何脖子一緊,忙低頭做乖順狀。
它的毛長得好,青主兒的藤子細,真要立準陰它,只要往脖子處一勒……
識實務者為俊杰,這是爺爺教它的。
“別欺負踏雪!”
“我哪有。”青主兒把小腦袋伸到踏雪的額前,“踏雪,我有沒有欺負你啊?”
“嗚嗚”
踏雪嚴肅著臉,一本正經地搖頭。
“你看!”
青主兒得意地瞥了某人一眼,“快點坐上來,我們走了。”
陸靈蹊能干嗎?
當然是坐上去。
一人一狼,走在空蕩蕩的長街上,慢慢往三重門去。
八大隊是個大隊,不大和尚從原來十幾個人的小隊長,成為領導一百三十六人的大隊長,自有其過人之處。
他是領了祖師之令,進幽古戰場的。
可惜,有人不領情。
原以為,那什么任務就是浮云,他可以領著兄弟們在幽古戰場大殺四方,直到出去都不管的。
誰知道……
看到又要念往生經的師叔廣若,不大和尚連忙走快點,離他遠一點兒。
這位師叔,除了偶爾會在藏經樓見到,其實,在進幽古戰場前,他們一起說過的話都沒超過一百句。
那一百句,基本就是‘師叔好!’‘嗯!’‘師叔慢走!’然后,連個‘嗯’都沒了。
師叔一身白袍,瀟灑地走在前面。
以前,不大和尚還覺得自家師叔好厲害,可是……
如今真是一言難盡。
要不是師祖和師父早就耳提面命,要不是他怕師叔把佛家的臉丟盡了,要不是師弟不言老催著,他才不來南部戰區呢。
“師兄!”
不言和尚追到師兄,輕聲道:“算時間,林蹊可能要出來了,她恐怕還會在南部戰區晃,你說,我們是不是離開這里,再轉回東部戰區?”
“……陸望的十面埋伏,我沒見到過。”
不大和尚往后瞅了一眼坐在獨角馬背上的師叔,沒有放低音量,“林蹊的十面埋伏,我想師兄弟們都想見識見識。”
隊伍無聲,不過大多和尚都眼帶期待,希望不言和尚不要再反對。
八大隊戰力最強的是不大,但腦子最好的是不言。
往哪去,遇到佐蒙人大隊是打還是退,還是向外求援,還是邊打邊退,反正大家都聽不言的。
他真要避開那位傳說中的小殺神,他們誰都沒法子。
隊伍里來了一個祖宗。
八大隊成立之初,就是圍著那位祖宗的,可是……
“那好吧!”
不言看看垂目念經,恍若沒有聽到他們聲音的師叔,到底同意了,“不過,我有言在先,人家有十面埋伏在,不用任何人幫忙。真要遇到,她打她的,我們……誰都不準截人家的活。”
“知道的了。”
上百人一齊嘻哈笑著說的四個字,震了廣若耳朵疼。
若是以前,他只要把臉一板就行了。
如今,只能裝著沒聽到。
剛到幽古戰場的時候,看到不大、不言,廣若還以為,他們就是單純的到這里做任務,賺仙石、仙丹。
那時候,聚在他們兩個身邊的,只有十來個人,沒想到……
廣若在這里很安心。
他現在有些明白,他們出現在幽古戰場,有大半的原因在他。
有他們在,他就放心了。
至于能不能遇到林蹊,遇到了如何寒喧,還要不要配合陳浩,怎么配合,廣若還沒想好。
所有一切,只能見到她,慢慢的試探,見招拆招。
“報!右方發現一隊佐蒙人。”
看到回來的斥候,不言的眉頭不自覺地攏了攏。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都是屁股后面有發現。
再往后走,都快到南部聚集地的三重門了。
這是老天都要逼著他們,見那位小殺神嗎?
“殺!”
不言心中雖然千回百轉,動作倒是干脆利落,抬手時,只給大家一個‘殺’字。
隊伍中段的廣若,聞言只能拍拍馬,讓它調轉馬頭。
最近的回路走的有些多。
確實不太對。
廣若坐在獨角馬上,瞟向四周的時候,忍不住懷疑陳浩就在左近,他是不想讓他走,是要逼著他再跟林蹊遇上,逼他朝她用毒吧?
想到這里,廣若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個的儲物戒指。
這戒指里,有一瓶百味,據安畫說,是集百種六階毒物的毒囊所煉,說是百味,事實無味,遇到林蹊,能用則用,不能用……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