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猛然一沉,葉湛岳卻沒有欣喜,眼中瞬間染上一層腥紅。
老祖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在外面歷練幾年,堂弟卻還是那個傻小子,被人一騙一個準,這樣的他……
一張結丹修士的劍符,被葉湛岳毫不猶豫地甩下。
背棄家族,明明知道陸家跟葉家不對付,明明在奇怪島有得,卻眼睜睜看著陸岱山在老祖面前得意,只捂著自己儲物用具的葉湛秋,再不是他的兄弟。
林蹊要護,他就不給她時間護。
只要沒有正面對上,死了的朋友,只會拖后腿的朋友,她就算有氣,又能對他如何?
葉湛岳不在意剛剛到手的玉盒,憑著血緣,憑著葉家的威望,葉湛秋的儲物用具只能是葉家的,葉家在這里,他——最大。
從此以后,葉家不會再有污點,陸家也不能再借著堂弟,嘲諷他們了。
葉湛岳冷眼看著驚怒掙扎的人,等著劍符的劍氣送他歸西。
死——是葉湛秋早晚要走的路。
沒有家族,沒有宗門,卻有財有物的散修,一旦被人盯上,也是死路一條,他只是提前一步送他而已。
叮……
劍符中的劍氣沖了出來,相距太近,葉湛秋沒有他法,只能指望靈盾,指望它再救自己一命。
至于被葉湛岳發現靈盾厲害的后果,此時他顧不得想。
“好膽!”
陸岱山冷哼的聲音有如利器,后發先至,在劍氣將要跟靈盾相撞的時候,把那劍氣硬生生地震散在當場。
“葉湛岳,你想干什么?”
他的身影一閃,已經出現在船舷邊,“這里是你殺人的地方嗎?”
陸家跟葉家不對付,葉湛秋這個早自棄家族的小家伙被葉家眾人看住的時候,陸岱山就一直暗搓搓地瞅著,只待這小子有一點自救的行動,就要相助一把。
“陸師伯,這是我葉家的事。”葉湛岳沒想到這人如此無恥,翻手就是數張靈符,以示絕不退縮的決心,“葉湛秋乃我葉家孽子,殺他,是清理門戶,還請……陸師伯不要插手。”
“葉家孽子?”
陸岱山看向被他攝住,不能跑的人,“葉湛秋,你老實說,你是葉家孽子嗎?”
“不是!”
葉湛秋如何能認?
“離開宗門,離開葉家,是因為當年我被發配新羅山挖礦,新羅山被賣,我們所有礦工,就地發散。”
葉湛秋沒想到堂兄真會對他下死手,傷心難受之下,聲音嘶啞的很,“我是葉家棄子,葉家既然不要我了,我又何必死死巴著?
我在外面拼死拼活,進階筑基,與葉家無關,我進奇怪島九死一生,有所得,更與葉家無關。
我有沒有對不起葉家,你憑什么清理門戶?
五行秘地,我之所得確實不多,可再不多,也足夠養我到筑基后期了。
可結果呢?”
族中傾扎,他一樣是棄子。
“我事事尊你敬你,你說照顧我,可你照顧的結果是我被發落去當礦工,葉湛岳,對我出手時,你問過你的良心嗎?”
葉湛岳:“……”
他冷著一張臉,很想說,傻子,一個家族想要強大,良心這東西,大部分的時候,都不能有。
“陸前輩!”葉湛秋朝陸岱山深深一禮,“小子多謝前輩相救!前輩是太霄宮長老,請問前輩,葉湛岳有權利以清理門戶的方式,對已經不算太霄弟子,不算葉家子的我出手嗎?”
“自然不能!”
船上各宗修士都有,是非曲直被葉湛秋說得很清楚,是宗門散了他,是葉家棄了他,哪來的孽子之說?
不要說陸岱山原就想幫他,惡心葉家,就是沒這想法,被這么多人看著,他也不能把黑的說成白的,“葉湛岳,這天下,不獨你一個聰明人。”
污蔑葉湛秋為孽子,不過是想殺了之后,拿他的儲物用具。
奇怪島六個月,活著出來的,誰手上沒點好東西?
“現在,老夫命令你,收了手上的靈符。”
形勢比人強。
葉湛岳后悔沒在船上直接動手,離得那么近,要是出其不意一擊斃命……,他陸岱山對葉家再看不順眼,都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新羅礦被賣,礦上礦工,除就地解散外,還有一個選擇,就是回宗。”
葉湛岳盯著堂弟,“身為葉家子,葉湛秋,你把自己當就地解散的人員時,問過你的宗家嗎?
當時,你除了是太霄宮的弟子,還是葉家子。
宗門庇護你,家族養你長大,在秘地有得,反哺宗門,反哺宗家,是我們每個人的責任,可是你呢,你時時覺得不平不公。
你覺得不平不公之前,怎么就沒想過,你的靈根資質?
你靈根資質本就平常,大道與你無緣,只以丹藥強行提升,你想過,要多少丹藥嗎?你想過……”
“他不需要想!”
陸靈蹊掙脫南佳人,朝葉湛岳怒目,“葉湛岳,你讓他想之前,那請問,你有想過,你身上的三個聚靈佩,從何而來?”
如果眼神能殺人,葉湛岳已經把某人捅了七八下,“自然想過。”他朝陸靈蹊冷哼一聲,“說來還是拜道友所賜。”
“嗬!你果然因為當年的那只鶴,怪上我了?”
陸靈蹊真覺面前這人,再不是葉湛秋記憶里的那個人了,“不過,當時送鶴時,你可不是這個樣子,你高高興興地接了。
葉湛岳,這天下真不獨你一個聰明人,發現小鶴不對時,你完全可以以另外一種方式,通告天下,可是……,因為什么你沒那樣做,最后被老白鶴偷靈,具體的原因,也只有你葉家知道。”
想反制老白鶴,就要承受失敗的后果。
“怪我之前,你想過因為老白鶴,修真聯盟和各宗給葉家的賠償嗎?”
陸靈蹊一個閃身,站到了葉湛秋的身前,“我林蹊與你可沒交情,送鶴給葉家,是因為葉湛秋,因為進五行秘地前,他提醒的春草部草蟲。”
兩個針鋒相對的人,目光大空中交匯,似乎激蕩著無盡殺氣。
“你靈根資質好,所以就覺得,整個葉家都要供養你。葉湛秋脫離葉家,卻有奇怪島的財物,你心不甘,才想出這出清理門戶的招。”
陸靈蹊盯著他一字一頓,“葉湛岳,你道貌岸然的樣子,真讓人惡心。”
上一世,他沒變,因為不獨他一個人被噬靈魔功偷了修為。
她翻手也摸出兩張靈符,直接塞給葉湛秋,“拿著,他要敢再動手,你也只管動。”
船上船下,都好生安靜!
本來只是葉家的事,只是太霄宮的事,被某人這樣一亂入……
好些人都替她心疼那兩張靈符,偷瞄千道宗同輩中能管事的南佳人,可是她只是蹙了蹙眉,卻一句話都沒說。
也是!
能說什么呢?
人家在幫朋友,能為朋友做到如今地步,這人……
普通人覺得葉家的吃相太難看了。
幸好有林蹊和陸岱山護著,要不然葉湛秋就要把命丟在這了。
聰明一點卻都知道,葉家如今的被動,主在陸岱山,若不是他與葉家不對付,讓葉湛岳殺了葉湛秋,現在基本啥事都沒有。
殺人得寶,被人詬病幾句,又不掉塊肉。
“……哈哈!哈哈哈!”
陸岱山原本還想多看看葉湛岳騎虎難下的樣子,奈何是他管著樓船安全的,真要讓他們用結丹修士和元嬰修士的靈符對轟,萬一傷了船上的哪個,都交不了差。
他大笑數聲,“林蹊啊,你是不是忘了老夫?哪怕葉琛當面,他也動不了葉湛秋。”
是嗎?
“前輩!對不住!”陸靈蹊很給面子的拱手,“我主要是被某人的無恥給氣著了。”
“哈哈哈!”
陸岱山瞅瞅被人幾句話一哄,就上當的傻子,“葉湛秋,出門在外,凡事多個心眼,當面稱兄道弟,背地時,下暗手的多著了。”
他挺喜歡這個小傻子,抬手就扔過一瓶丹藥,“現在老夫看著,走吧!有多遠,走多遠。”
聰明一點,憑奇怪島所得,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按下心,好生修煉是正經。
“是!多謝前輩!”葉湛秋轉向陸靈蹊,“林蹊,這……”
“我送你了。”
陸靈蹊不要他再塞來的靈符,“一路保重!”
“……謝謝!”
葉湛秋朝陸岱山和陸靈蹊深深一躬身,再不看葉家的人,果斷轉身,投入遠方暗林。
葉湛岳不在意別人的目光,翻手就把靈符收起,“陸師伯,您早就在看著我與葉湛秋了吧?”
葉家的名聲毀了,陸家想全身而退,也是作夢。
葉湛岳早就想明白了,這老東西,定然一直盯著葉湛秋,要不然不可能救援的那么及時。
可恨,他防了林蹊,卻沒防這老東西會以大欺小。
“自然!”
讓人沒想到的是,陸岱山把陸靈蹊帶回樓船后,會干脆利落的承認。
他朝三樓控制室揮了揮手,定下的樓船再次全速前進,“葉琛惡心了我這么多年,老夫只是有樣學樣罷了。”
陸、葉兩家的恩怨,由來已久,沒有藏著掖著的必要。
“葉湛岳!”老頭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看他,“你小子……心挺狠啊!”
葉湛岳的拳頭倏地攥緊,骨節幾響,“沒有師伯狠!”
他果然還是太嫩了,要真的早點當機立斷,讓笠弟幾個清理門戶,誰又能說什么?
“呵呵!那你就多學著點。”
陸岱山瞟了眼各宗修士,冷笑著回三樓主控。
“林蹊!回來。”
南佳人可不想自家師妹,再跟葉湛岳對上,一把拉住她,就回二樓的甲三包廂,“從現在開始,你給我老實點。”
陸靈蹊:“……”
她老實坐到屬于自己的蒲團,然后放出五行聚靈陣,“從現在開始,我修煉總行了吧!”
南佳人憋氣,她準備好,臭師妹敢反抗她就真把她揍一頓,“我是你師姐,你怎么都沒想過,給我一張靈符?”
陸靈蹊瞠目,“師姐,我們講點理行嗎?葉湛秋那個樣子,若是沒個保障,將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怎么就不講理了?
南佳人更氣了,“所以葉湛岳才會那么干脆利落地殺他。”
陸靈蹊呆了呆。
“師伯沒出來前,這是你最后一次幫葉湛秋。”
南佳人真是恨鐵不成鋼,臭師妹聰明是聰明,可在世事洞明方面,還差好多火候,“這里面有陸、葉兩家的爭斗你沒看出來嗎?
有你沒你,陸前輩都不會讓葉湛岳殺葉湛秋的。”
“可是……,這些天好多人都知道,我和葉湛秋走得近。”
陸靈蹊看著師姐,“他是我朋友,朋友被欺負,我若是什么都不做,師姐,你會高興嗎?”
自然……不高興!
也正因為想通了這一點,南佳人才沒阻止。
“師姐,其實不管我幫不幫葉湛秋,”陸靈蹊冷靜地道:“葉湛岳看我都不會順眼。”
南佳人無言以對,葉湛岳因為修為下跌,在性情方面,好像有些變了。
“我早點跟他翻臉,總比以后被他坑的好!”
五行聚靈陣已經運轉,陸靈蹊丟下這句話,再不管師姐,直接修煉。
南佳人出來的時候,南方、柳酒兒等全聚在二樓甲板上,他們一齊看向她。
頭發、法衣還是那樣,應該沒打起來。
眾人一齊松口氣。
雖然是挺心疼那兩張靈符的,但他們并不覺得,林蹊做錯了。
相反正因為她那一動,船上好些人,都對千道宗親近了些。
太霄宮內斗,他們千道宗收名,也不錯!
“看什么看?”南佳人沒好氣,“這幾天沒事,都給我呆在船倉修煉。”正好,借借林蹊五行聚靈陣的光。
三樓控制室,一直隱在暗處的儀芬真人往控制臺的幾處陣眼填充靈石。
“不必這么急吧?”
陸岱山看到好多塊靈石的靈力并沒有用盡,就被她換了下來。
“不急?”儀芬真人冷哼一聲,“在金宮前遇到的那幾個人,有些不對!他們好像從樂機門來。”
什么?
陸岱山面色一變,“你怎么早不說?”
“我已經早一步給宗門那邊發飛劍傳書了。”
儀芬換下最后一塊靈石,“我們的任務,是保護樓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