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師父處出來,凌霧站在星空之下,想了好一會,敲開了陸從夏的結界。
“凌師姐,這么晚了,有事嗎?”
陸從夏在外面跟人應酬了一天,耗神的緊,半倚在木塌上,都要睡過去了。
“你日子過得挺舒服啊!”
小小的空間里,一個木塌占了大半,打坐、休息都在上面,小幾就放在木塌的后稍,不止有茶水點心,還有一盆長勢甚好的星蘭草,此草不僅帶有一絲蘭花香氣,還微有聚靈之用。
凌霧不見外地坐到她的木塌上,“今晚回來,我碰到陸師伯了。”
她沒廢話。
只是因為師父在,她才與陸家有些關系。
但叫凌霧說,師父表面上不管陸家,但事實上,操的心一點也沒少。
偏偏心操碎了,陸家卻沒人配合,然后,很多事情沒達到預期,還怪上師父。
凌霧覺得,師父太慣陸師伯和師傳了。
要不然,憑她平時的干脆勁,怎么也不會這樣。
“……噢!”
陸從夏知道,她說的是陸家老祖陸岱山,“陸師伯怎么啦?”她拜在太霄宮聽風真人門下,不在族內,就只喊師伯。
“我師父又為陸師伯煩心了。”
陸從夏無語,這事跟她說有用嗎?
老祖雖然看重她,可這是私事吧?
儀芬師伯脾氣暴躁,要她說,她家老祖人挺好。雖然有些黏黏糊糊,可人的心性,做人的操守,脾氣各方面,都挺不錯。
“因為他最近轉得比較勤,天劍宗沖云前輩給我師父發信說,陰尸宗三通等在偷偷摸摸打聽暢靈之脈的事。”
什么?
陸從夏瞳孔猛然一縮。
因為暢靈之脈,陸家被世人說了幾百年,現在那一脈可能都斷了傳承,上泰界那些人,還打聽什么?
身為陸家子,她天然的維護陸家。
“我師父很憂慮,那些人……要拿當年那位寧前輩的出身說話。”
“出身?”
陸從夏的眉頭忍不住攏了攏。
那位寧前輩的出身在陸家成迷,因為陸信,因為儀芬,從來沒人提過。
“人都死了幾百年,再談出身……”
陸從夏心念電轉,已然明白,儀芬師伯為何煩心,凌霧又為何到此了,“沒有她,三通那些人想留在無相界,總會找出理由。
凌師姐……”
她盯著凌霧的眼睛,“你是儀芬師伯的徒弟,管她的私事,是不是有些過了。”
要遷怒,儀芬可以,她算半個陸家人,可是凌霧憑什么看不上老祖?
陸從夏面容有些冷,“上泰魔門打到無相界來,原本就沒安好心,你不能因為他們可能在我家這里,找到滯留的理由,就怪上我家。”
那是幾百年前的事。
事事非非,具體如何,早是一筆糊涂賬。
雖然陸從夏也覺得,當年的陸家老祖,讓岱山老祖娶有那樣血脈的女子,太過想當然,可事情已經出了,陸家……陸信陸傳,一死一廢,該受的,早就受過了。
不論是誰,老逮著這件事不放,都太過了。
陸從夏只恨自己實力不夠,若不然……
“我哪有怪上你家?”凌霧怎能承認這話,站起來就準備走,“我就是跟你說一說,是不是給陸家那邊去個信,免得那些人讓死人不安。”
“你什么意思?”
陸從夏腳下一動,堵住她,“什么叫死人不安?”
“嗬!”凌霧冷笑一聲,“聽沖云前輩的意思,他們不是打聽陸信和他的后人,人家重點關注在早就過世,埋在陸家墓園的寧前輩身上,你說我是什么意思?”
雖然人早就死了,可是人家真借她的名頭鬧事,說不動就會動她的尸身,如果那樣,就不僅是打陸家的臉,還是打太霄宮的臉。
陸從夏明白了,輕輕避開,聲音放低,“多謝!我這就找陸師伯,給陸家傳信!”
她的傳音符可飛不了那么遠,只能找老祖。
凌霧一言不發,直直走出。
直是怪不得師父管不了陸家的事,她就是來提醒一下,也差點被某個護短的刺猬刺了。
真是的,她再不管了。
太霄宮的事,陸靈蹊當然不知道。
陰煞晶石里掩去本相的寶貝全被知袖找了出來,她現在正忙著在里面選寶呢。
長鞭、鬼盾、冰花……
林林總總,除了碎骨,除了材料,居然找出十一件法寶。
“你師父給你息神布囊是想讓你攢私房,結果你自己不爭氣非要交出來,現在看到這么多寶貝,告訴師叔,后悔沒?”
按理說,這孩子是自己無意中進到奇怪島的,在里面找到的寶貝,就是不交宗門,看在隨慶師兄的面上,他們也不會說什么。
知袖笑咪咪地看著她,“后悔了吧?說出來,怎么后悔的,讓我高興高興。”
“我是核心弟子,可以找回三成呢。”
陸靈蹊可不會告訴師叔,她還藏了好多,“師叔,您這是想教壞小孩子呀,我回頭就跟渲百師伯說。”
得了宗門庇護,再反哺宗門,這是每一個宗門弟子都應該做的。
交出大部所得,換宗門貢獻點,換丹藥靈石,進藏書樓高層,進演道塔……等等,都能用得著,她有什么可后悔的?
“看把你能的。”知袖一指點向陸靈蹊的額頭,“還想告我的狀……”
“哈哈!我知道師叔是替我心疼!”
陸靈蹊攬住師叔還要點來的手,膩聲道:“師叔,要不然,您跟渲百師伯說,這里的東西讓我選四成。”
這一會,她后知后覺,才恍然明白知袖師叔說這話,就是暗示她可以多要一成。
畢竟用息神布藏東西的,上泰、無相兩界一起,沒有一百,也有九十。
但有此寶物,也是機緣的一種,修仙界默認是合法收入。因為有這東西的,正常都是有后臺的,不看僧面,看佛面……
“就會麻煩我。”
知袖怕這個傻子再犯傻,忙一口應下,“快點選吧,十一件,至少可以拿四件,其他的,從材料和陰煞晶石上補。”
“師叔,那您說,我選什么?”
陸靈蹊朝知袖討教,“師父給我弄的本命法寶,也非常棒。”她不打算換寶貝,“您說,剩下的,我能要什么?”
要什么?
知袖抬手,就把一把青色小傘攝了過來,“這些法寶我都試過了,這把傘不僅是防御法寶,還能把對手攻過來的勁力,反攻回去三成。”
這么厲害?
陸靈蹊突然想到,那天下天澗鴻溝時,梁通師兄持傘而下的瀟灑樣子。
“師叔真有眼光,我也喜歡。”
知袖臉上的笑意就加深了,“喜歡就認主吧!認了主,可大可小,隨你心意,到時……”她打量她全身上下,“到時就插于發間,作個發飾。”
是個好辦法。
陸靈蹊忙滴血認主。
這類古寶,都是滴血認主的。
一滴血在傘柄上剛剛一閃而沒,那若有若無的聯系就傳到了心神。
陸靈蹊心念一動,‘嘭’的一聲,青傘就凌空飛起,在她的頭頂打開。
淡淡的青幕從傘邊傾下,把她和知袖護在里面。
“如何?”
“靈力消耗的有些快!”
她現在才筑基中期,除本命法寶,其他法寶用起來都會非常吃力。
知袖不意外,“若是撐著它,你大概能撐多長時間?”
“……一刻鐘吧!”
有這一刻鐘就行了。
真要遇到危險,能撐下一刻鐘,就能再想其他轍,也差不多能等到救援。
知袖很滿意,“沒事的時候常用用它,等你習慣有它了,隨意一個心動,它就能助你。”
戰場上,一息半息的時間,都是命!
這個世界,從不缺乏天才,但事實上,至少有八成的天才修士,遺憾地隕落在還未進元嬰之時。
他們也并不是沒有寶,大部分是出于大意,或者護身之寶還未出時。
“知道了。”
陸靈蹊心念一動,青傘緩緩落下,化成指頭長短,“師叔,您看著插到哪里好?”她的頭發,就是在額前兩邊編兩個小辮,配合發帶,把其他頭發束起來。
知袖真不知道有什么好選的,直接就當豎簪在發髻的正中插下。
“開傘也行,閉傘也行,你感覺怎么方便,就怎么來。”
陸靈蹊喜歡簡單又清爽的,打出一面水鏡,感覺就這么閉著傘面,當豎簪挺好。
“出!”
心念一動,豎簪飛起,又‘嘭’的一聲,化為大傘。
她輕輕抬手,大傘慢慢化小,變成跟普通油紙傘差不多,執在手中,“師叔,那次下天澗鴻溝,我看到梁通師兄玩傘了,他踩著它,蕩蕩悠悠,看起來自在極了。”
“他的傘,還是劍,攻防兩用!”
知袖看了一眼陸靈蹊,“他把三通老魔逼了出來,逼著他跟我們談判,功勞不小,已經回宗閉關,我想不出意外的話,五十年內,就能進階元嬰。”
“這是好事!”
不過,那位梁師兄好像不太喜歡她。
陸靈蹊轉移話題,“師叔,您說我給這傘起什么名好?”
“自個想!”
知袖才不想費這腦子呢,她打量還剩的十件寶物,想給她再選三個得用的。
陸靈蹊心念再動,青傘一晃,收起后迅速化小落于發髻正中,“那就叫青簪吧!”
知袖:“……”
她簡單不忍直視這名字。
“那塊養神木,回頭你收著。”抬手吸過一個紫色小葫,“這是聚火葫蘆,回頭把你得的異火,養一株在里面。”
火克陰邪!
上泰界魔門洶洶,有一個聚火葫蘆,哪怕落到什么特別之地,有它在,都能安生些。
“嗯!”
陸靈蹊一把接過小葫蘆,“師叔,剩下的兩個,要不然暫時別選,您跟重平師叔說說,看在我帶回這么多寶貝的份上,等我進階結丹,讓我進宗門的寶庫選。”
臉可真大。
知袖好氣又好笑,“你是沒看上剩下的吧?”
“嘿嘿!”陸靈蹊朝她討好,“師父跟容惑真人關一處,或許,他已經請她幫忙煉制我的本命寶,他——您是知道的,隨時都有可能,給我的本命寶加其他功能,要是跟這里的寶貝屬性重了,我不是虧了嗎?”
事實上,除了本命寶外,瞬移的飛梭她都有了。
陸靈蹊真看不上那粗粗笨笨好像靈船的東西,生怕師叔覺得她沒帶步工具,把它給她了。
“……行!看在你送出這么多陰煞晶石的份上,我就幫你說說話。”
“師叔,您最好了。”
這抹了蜜的嘴巴呦!
渲百大長老從結界里出來的時候,真不知道說這丫頭什么好。
“知袖,先別管這丫頭了,你與我進來,一起煉化些魂力。”
養魂木上的精純魂力散開的速度,比他煉化的速度快,渲百實在舍不得浪費,“林蹊,這幾天不要到處跑,有什么事,問你和笙師叔。”
為防意外,他們在這里分為明暗兩處,和笙和厚來隱在暗處。
說話間,渲百就放出了一個傳音符,讓和笙過來看著弟子們。
“是!”陸靈蹊應下,“那師伯師叔,弟子告退!”
多說一會話,結界里淡淡的魂霧就絲絲縷縷泄出好些,她也舍不得浪費。
青云宮駐地。
作為上泰界的道門大宗,人家可是動用了好幾個千機屋,占了數十畝的地盤。
余呦呦因為大量失血,這段時間都沒怎么修煉,主在養身。
遵循天地規則,天一黑,她就服了安神養血的歸元丹,陷在沉沉的睡夢中。
九壤星君踏月而回,他的身影似極慢,又似極快,不注意很容易就忽略過去了。
余呦呦的門無聲而開,房間里,她原先布下的禁制,根本就沒有觸動,九壤一腳踏入的時候,木門又輕輕合上。
陰煞晶石中有寶的消息暴出來,他徒弟這里找出了六件法寶,碎骨、材料無數。
可是他不放心。
分開的數年,徒弟一直在魔門,魔門修士向來自私自利,萬一徒弟學了點什么……
九壤的神識在余呦呦身上輕掃。
儲物袋、儲物戒、手珠這些明面上的儲物用具,都被他忽略過去,他主找可能隱身的空間之寶。
沒一會,他從徒弟的懷間,拉出一個小小的布囊。
息神布制的布囊?
九壤臉上現出一絲惱怒,毫不猶豫地把里面的儲物袋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