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
紫衫周身的氣壓陡然一凝,“后方是隨慶率領的數千人隊伍,元嗔的隊伍……沒了?”
“是!”
騎著變異沙蜥,拼死趕回報信的烏恩奇恨不得把頭低到塵埃里。
“我讓你……”紫衫看了一眼沙蜥,強壓下馬上要揮出去的手,“我讓你看著元嗔,他那里出事的時候,你跑哪去了?哪去了?”
哪怕寒漠是絕地,沒有靈氣,不論是誰都無法一巴掌拍死他,烏恩奇心下也是直發顫,把額頭抵到了沙地里。
大長老讓他注意著元嗔長老那邊,就是怕他有什么不測,在關鍵的時候,能帶他一起回來。
可是……
“元嗔長老發現隨慶帶領的是數千人的隊伍,就臨時放棄了截殺,只把陷阱和毒物設在他們必經的路上。可是,隨慶奸猾如鬼,他只讓幾個修士趕著數千駱駝在那里制造他們踏入陷阱的假象,但事實上,卻帶人一路追擊。”
烏恩奇把他知道的全說出來,“他們的人才追累了,后面的人又跟了上來,把養在靈獸袋一段時間的駱駝又放出來,如此不間斷地追擊。
等到元嗔長老發現,他們沒有一點錯地追來,查到有修士在背后偷偷跟著為后面的人指路時,就已經遲了。”
“當時你在干什么?”
紫衫都不想問隨慶哪來數千人的隊伍,現在只想知道,這混蛋發現危險的時候,怎么沒把元嗔帶回來。
其他人修為不高,死了,他頂多可惜可惜,但元嗔不同。
一個元嬰長老呢。
紫衫可以想見,人數那般懸殊下,他的處境有多艱難。
隨慶一定不會給他一丁點活命的機會。
在這破地方,哪怕元嗔想要丟了肉身,只以元嬰奔逃活命都做不到。
真要被抓到……會有多憋屈?
“屬下……屬下當時距長老他們數里,發現不對,就想追上元嗔長老,可……”
烏恩奇把頭往沙下更埋了些,“我遇到了暗夜流沙,等到逃出來,想找長老,可長老已經分兵十路,我也不知道,他到了哪一路。”
事實上,他趕到的時候,修士那邊把活都做完了,十路沙地上到處都是血。
不用在沙里找,他也知道,不會有活人給他留下。
但這話,無論如何,他也不敢說出來了。
“你找了沒有?”
身后的季離低聲咆哮,“還有,元嗔在此之前,知道有你這一條退路嗎?”
“找了……沒找到。”
烏恩奇瑟瑟發抖,“大長老不是說,不到關鍵時刻,不讓元嗔長老知道我在跟著嗎?”
一群草原霸主的呼吸,在這瞬間都重了許多。
一步錯,步步錯,被那些修士在眼皮子底下偷渡成功,失了先機,后面的一切都將失去。
雖然想亡羊補牢,可有點腦子的誰都明白,想要把修士的隊伍全截在草原根本不可能。
甚至人家為了安全,可能就不會再走西狄草原。
元嗔就是咽不下那口氣,才帶三百八十八個筑基修為的死士留下。
他素來心高氣傲,他們誰都說不通他,才以防萬一的讓烏恩奇偷偷跟著。
原以為,修士一方的后續部隊,不會超過百人。
那靈氣復蘇的地界,需要太多人手。
隨慶和山隱都是元后大能,他們不可能把時間全浪費在那里,兩人中或許會有一個人回來。
他們也是報了一點希望,才……
紫衫強按下心中的那口惡氣,“你發現了那么多不對,為什么不早一步跟元嗔會合?”
“屬下……屬下不敢……”
烏恩奇的眼淚都要下來了,明明就是大長老說,沒遇到真正的危險前,盡可能地讓元嗔長老吃點苦頭的。
紫衫的眼前一黑。
他不同意元嗔留下,那家伙卻非要賭山隱和隨慶必會回一人。
還把失了先機的責任怪到他頭上,大言不慚地說,他元嗔要為草原建下頭功。
若知道一時的氣不過,換來的居然是這個結局……
“滾!你給我滾!”
早知道烏恩奇的腦子整,當時就應該多說幾句。
元嗔如果知道有烏恩奇這條后路,無論如何,也不會……
紫衫在一瞬間,好像老了十好幾歲。
“慢!”
季離一腳踢到烏恩奇的屁股上,“我問你,隨慶哪來的數千人手?”
“那些人大都不是修士,”烏恩奇匍匐在地,“屬下偷著在他們的必經之地上藏過,是他們早就招募的,身體非常強壯的武林人士。”
什么?
季離等人的面色齊齊一變。
在這二十萬里寒漠,修士不能動用靈力,也算凡人。
隨慶吃了元嗔的三百多人后,說不得,還會打他們的主意。
一旦讓他跟前面的大部隊聯系上,他們來個前后夾擊……
“通知,所有隊伍往左偏移,”
紫衫迅速發令后,朝某人咬著牙,“烏恩奇……,我問你,按隨慶他們現在的速度,有沒有可能追上我們?”
好在,他們為了追修士的大部隊,為了亡羊補牢,也一直沒停下趕路,與修士的前隊和后來的隨慶一樣,人與駱駝,輪換休息。
“……算時間,隨慶的隊伍與我們相差三到四天,他們的速度快,我們這邊的速度也不慢,想要追上我們,除非我們的速度下降。”
烏恩奇算著兩家的速度,老老實實地道:“這就跟我們追修士的前隊一樣,他們的速度不降,我們一時就是無法追上。”
雖然松了一口氣,可是這笨人說的話,實在讓人不喜。
紫衫若不是考慮到變異沙蜥只聽他一人的令,早喝令左右,讓他為元嗔陪葬了。
“是嗎?”
他壓著滿腔的郁悶,“你現在就帶我手令,回草原交給必勒格和薩仁,然后,把他們的回復,再以最快的速度報來。”
“是!”
逃出生天,烏恩奇連忙騎上沙蜥,投進茫茫沙原。
他的身后,西狄人的隊伍,已經往左快速偏移。
前方傳來開飯的信號,蔣思惠連忙先給老父摸出一個熱氣騰騰的肉夾饃來。
他們趕路趕得急,雖然吃辟谷丹也行,可辟谷丹只能讓人不餓,卻不能給身體提供多少熱量。
有條件的,都會在開飯信號傳來的時候,給自己來那么兩口。
陸懔苦命地喝了兩天藥汁子,今天終于被老父開恩,不僅能吃肉夾饃,還能再喝一碗熱熱的羊湯。
哎呀!
真爽!
他呼嚕呼嚕連湯帶肉地吃盡,感覺從嘴巴到胃里,全都舒服了。
“丟不丟人?”
陸永芳壓低了嗓音,一臉嫌棄,“老子和思惠虐待你了?”
“啊?怎么會?”
陸懔哪敢說那樣的話?
“嘿嘿,爹啊,我這不是饞肉了嗎?我兩天都沒吃著肉了。”
除了喝苦藥汁子,還被戒了肉,天天趕路,跑得跟狗一樣,是個人,陸懔感覺都會饞肉的。
“噗!”蔣思惠在旁忍不住一邊笑著一邊給他摸了一個大雞腿,“快點吃吧!”
這破地方,要是不快點吃,馬上就能涼了。
陸懔在老父擋住風口的時候,連忙彎著腰,縮著頭,把那個大雞腿啃了,“真好吃,爹,要不您也啃一個。”
“老子沒饞肉。”
陸永芳真是太嫌棄他了,“想吃肉,回頭騎到駱駝,你背風吃個飽吧!”
也幸好,他們東西帶得足,要不然,他嚴重懷疑,人家要以為他兒子是被人從餓牢里放出來的。
“噯!”
讓采薇側目的是,某人那響亮的一聲噯。
真是……
她的紫米糕吃著感覺都沒味了,肉就那么好吃?
又沒多少靈氣。
不過……
采薇小小地嘆了一口氣,可憐她的紫米糕,在這絕靈之地,也嘗不出來靈氣,沒了靈氣支撐,口感……
她吸吸鼻子,好像還能聞到雞腿的香味。
真是的。
采薇默默把紫米糕收回儲物袋,摸了一大把暴熊肉干慢慢嚼著。
肉的味道確實更好些。
陸靈蹊也覺得,肉的味道更好些。
此時的她背著風,倒騎在駱駝上,啃完一個雞翅膀后,很是意猶未盡。
“別看了,一只雞,你吃了大半。”
她狠狠瞪了一眼東皋,“我可告訴你,想要再吃我的雞,沒有十塊靈石,我們免談。”
這家伙能打劫到那么多靈石,怎么可能沒弄到西狄的肉干?
“那……我們換點吃行嗎?”
東皋現在真沒多少靈石,“我有不少牛羊肉干。”
“嘁!當我沒有嗎?”
陸靈蹊才不想吃西狄人的東西。
她被那些二腳部的人嚇怕了,生怕某些肉干里,夾雜了要命的東西。
“西狄人的東西,你可看著點吃。”
那隱晦的意思,讓東皋臉上一黑。
他也是害怕,才不怎么敢吃的好不好?
“林蹊,你又在欺負我家東皋了?”
安誠可憐小師弟,“西狄除了二腳部,沒人吃人肉。”
二腳部的人,大都是狠人,他可不相信小師弟能把便宜撿到人家頭上。
“安師兄,您說反了吧?”
陸靈蹊撞天屈,“我的一只雞,他吃了大半呢。”
欺負她沒有師兄嗎?
她望向師父,可惜師父離得有些遠。
“呵呵,不就吃你半個雞嗎?”
東皋連忙把腰上的儲物袋遞給師兄,“師兄,你來的正好,我的這個儲物袋里,都是當時好多人不要的肉干。你幫我看看,這里面……這里面……”
安誠理解了,果然接過他的儲物袋幫忙檢查。
二腳部人,他們動不了,可不代表別人也動不了。
“放心,這里的肉都是正常的。”
他給兩人普及知識,“二腳部人喜歡大塊的人肉,為了滿足心里的某一特別嗜好,那種肉都會留下明顯特征。”
東皋接回儲物袋,心情大好,“他們為什么會那樣?”
“為了讓別人怕,也為了表示,他們生來是高人一等的吧!”
安誠一輩子都在海邊轉,沒到過草原,還真不是很清楚,“這里面,好像還有什么什么神的傳說,我也不太記得了。”
“他們真惡心。”
想到那塊埋在沙世界的東西,陸靈蹊打了個抖,“什么樣的神會吃人肉?”
如果吃了,肯定也是個惡神。
“世間萬物平等!”
隨慶其實關注著徒弟這一邊,聞言,放慢了駱駝的腳步,“在人的眼中,世間萬物俱可收為己用。但在萬物和自然法則中,‘人’也并不高級多少。
百禁山是妖族的地界,我們修士,可以用妖獸的皮骨、內丹煉器煉丹,妖族也認為,修士的金丹和元嬰是好東西。
甚至修士的血肉,也因為靈氣的沖刷,而鮮美甜嫩。
二腳部崇尚的是妖神魔牛,他們自認為有魔牛的血統,吃人,最正常不過。”
“……但世間萬物怎么可有平等呢?”
想到跟她簽下大德之契的青主兒,陸靈蹊問師父,“我們的衣食住行,好像都取自萬物。”她看了看正騎著的駱駝,“就好像在它眼里,我們就是主人。”
“那是因為它無智。”
隨慶嘆了一口氣,“人因有智,才成萬物主宰!”
可惜啊!天生萬物以養人,世人卻猶怨天不仁!
“相比于萬物,人是天道的寵兒不假,但也偶有被天道更為眷顧的妖族、靈族,他們化形時,會自動選擇更加契合天道的人形,才給了世人錯覺,覺得人族高高在上。”
有些東西,需要徒弟長大后,慢慢的體悟。
“在妖族,無智的同類亦是可殺的,世間法則,其實真正說起來,就是從林法則,弱肉強食的法則。但有些東西,比如靈族,沒遇到則罷,遇到了……”
隨慶頓了頓,“林蹊,為師希望,你能以平等心對之。”
不以平等心對之也不行啊!
大德之契呢。
陸靈蹊的眼睛轉了轉,突然想到了什么,后背忍不住要冒汗。
青主兒是木靈,怎么感覺師父對小家伙有所查覺呢?
“靈族正常心中無爭!”在徒弟看來時,隨慶笑笑,“它們若與人族契約,哪怕助不了我們,也一定不會害我們。”
徒弟身上另有一種特別的靈氣波動,他無意去探但她的秘密,卻又怕小丫頭任事不懂,把好的變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