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頭大如斗,她美想到她都承認錯誤鞠躬道歉了,盡歡還不依不饒,堅持要她去公告欄貼大字報聲明。
當著這么多人道歉,她已經夠丟臉了,但咬緊牙關還能忍。
去公告欄貼大字報,那才是把面子里子撕擼得一點不剩,以后她在三零一還怎么待下去?
“嬌嬌,”杜若淚光盈盈地拉喬榮驕的袖子,“其實都怪我,我早該跟你說清楚的,不然你也不會對徐醫生有成見,但事情鬧成這樣,都是我們的責任,你也跟徐醫生道個歉吧!”
喬榮驕木呆呆看著杜若,整個人還沉浸在震驚中難以自拔,
她真沒想到事情的經過居然是這樣,跟她想的完全是兩回事。
其實盡歡那句話說的沒錯,就是她胡亂揣測,因為自始至終杜若都沒說盡歡欺壓她。
最多的就是語氣略帶落寞,說羨慕盡歡醫術好能主刀,在手術室說一不二有權威。
再結合盡歡強勢嚴謹的工作風格,加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小道消息,她得出了杜若被盡歡欺負為難的結論。
可鬧起來之前,杜若要是態度強硬一點,也有機會把事情解釋清楚,偏偏哭起來忘了正事。
可她能怪杜若嗎?她也不是不清楚杜若的性格,綿軟又軟弱,為丁點兒大的事情和完全不相干的人,都能傷感好幾天。
這樣善良的人,能有什么壞心思呢?
之前沒告訴她真相,是覺得手術室那件事太丟臉,難以啟齒才沒告訴她真相。
對,一定是這樣!
喬榮驕對友誼重新堅定,但仍然難以答應杜若當眾道歉的要求。
她很要面子,尤其在她二表哥賀重九的面前,尤其張不開口。
“嬌嬌,趕緊給徐醫生道歉!”杜若見喬榮驕神情飄忽,忍不住催促。
杜若囁嚅好幾下嘴唇,始終說不出道歉的話語。
“喬同志敢作敢當,”盡歡笑著說道:“之前說好是公告欄貼大字報澄清,就不會用口頭道歉來敷衍了事,對嗎?”
被盡歡這么一架,喬榮驕更說不出道歉求情的話,只能點頭,“愿賭服輸,說好的大字報就是大字報,有這么多人看著,我還能賴賬不成?”
她答應得爽快,沒顧得上杜若僵硬的臉和復雜的眼神。
“行!”盡歡粲然笑著說:“那就等著你們的大字報了,到時候我會跟宣傳科的干事打招呼,把大字報保留一星期,務必把事實澄清!”
大字報的參展時間都定好了,杜若知道大勢已去不可挽回,不想再跟盡歡告饒求情,更不想留在原地讓人看笑話,拉著喬榮驕就走。
“嬌嬌,我們去打飯吧,等會兒晚班就要開始了!”
“吃飯急什么,正事都沒辦呢,”喬榮驕沖盡歡挑釁一笑,“我二表哥難得休假,你們得抓緊時間相處了解,培養革命友誼才對,被不想干的人耽誤,算怎么回事?”
杜若眉頭皺緊,“你胡說八道啥?”
“我沒胡說啊,”喬榮驕指著賀重九,“這位就是我二表哥,賀重九同志,你對象!你不是看過照片嗎?怎么還不認識人!”
對象?吃瓜群眾集體驚呆,這都是什么神展開?
杜若也目瞪口呆,她是真的驚愕,其實她剛到時,就注意到賀重九。
和容貌驚艷的盡歡坐在一起,沒被盡歡的光芒壓住,倒是襯托的相得益彰,長相氣質都夠出色。
她一時不能把眼前這個英挺俊朗男人,和她從未見過面的相親對象聯系到一起。
她自問是個實在人,找對象看重對方的發展前景,卻不要求外貌皮相。
當初介紹賀重九她點頭同意,也是聽說賀重九在單位級別不低,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喬榮驕和喬家人都說賀重九長得好,她一直以為是夸耀的話。
給的照片時間久遠有點模糊,看不出個所以然,她也沒深究,反正她原本就對未來丈夫的長相沒要求也沒期待。
現在見到真人版,她承認自己是個俗人,賀重九那俊臉,讓她真切聽到了自己心動的聲音。
胸腔里像是藏了只兔子,活蹦亂跳把呼吸都撞亂,氣血也被攪得沸騰,翻涌往上一路燎過嗓子舌頭嘴唇。
“賀同志,你,你好,我是杜若,謝謝你專程來看我。”杜若硬著頭皮主動打招呼,不求什么好開場,但求能挽回點印象。
想到之前那么難堪的場面,被未來對象看了個徹底,她心里又羞又惱。
盡歡那樣為難她,肯定是故意搞事,想攪和散她的姻緣,著實可恨。
喬榮驕也是,既然要介紹,不知道早點說,非要等臉丟得一點不剩才想起來,簡直蠢得無可救藥。
與她羞窘交加不同,賀重九淡定得過分,“這位同志,你誤會了。”
杜若很不解:“誤會??”
“我來這里不是因為你,我與你無親無故,不是能相互探望的關系……”
賀重九話還沒說完,就被喬榮驕打斷,“二表哥,你跟表嫂現在處對象,以后遲早都是一家人,怎么能叫無親無故?”
“我沒有對象!”賀重九面龐冷肅:“杜同志,我從始至終不知道這件事,我也不同意相親,不存在所謂的對象關系,希望你不要誤會!”
杜若哪還受得了,眼淚瞬間決堤,這回是真哭,賀重九雖說語氣冰冷,但嚴詞拒絕再三聲明,和指著她的鼻子罵她自作多情有啥區別?
“二表哥,你怎么能這樣?”喬榮驕現在看到杜若哭就頭大,“你和表嫂相親,二姑也是點了頭的,表嫂這樣的相貌家世,工作品相,難道還配不上你嗎!”
賀重九面無表情,“誰點的頭,你們就去找誰,跟我沒關系!”
“沒關系?”喬榮驕恨恨道:“我二姑,不是你親媽,她做的主你憑什么不認!”
賀重九仍舊波瀾不驚:“我和喬冬霜同志已經斷絕了關系,我的事,她做不了主,就算是關系沒斷,她說了也不算,現在是婚姻自由的新社會,不是婚姻大事全憑父母做主的舊時代!”
“你——”喬榮驕詞窮。
盡歡沖賀重九豎起兩只大拇指,不光為他這話說的有道理,惜字如金的人一口氣說這么多話實屬難得。
賀重九看見盡歡俏皮的動作,有被可愛到,繃著的唇角放松了好多。
兩人之間的互動,在淚流滿面的杜若看來,自然覺得十分刺眼,她泣不成聲開口:
“賀同志,你也不必那么上綱上線,兩方家長也是覺得彼此條件符合才撮合我們,你要是不同意,我不會勉強,但我想問一句,你不愿意是不是因為徐醫生?”
賀重九眼風瞬間化成刀鋒直指杜若,“你有何資格立場,來過問我的事情?”
“我,我就是想知道……”我差在哪里,后半句話實在說不出口,其實杜若心有不甘,只有一小部分是為賀重九的態度,大部分還是對盡歡不服氣。
盡歡五感何等敏銳,當然察覺到了杜若眼神中對她的不善,但也沒放在心上,反而沖賀重九笑著抱怨:
“重九哥,撇開新時代倡導婚姻自由不談,單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你斷絕母子關系的喬女士,也不太地道啊!
當年賀太爺說,你們賀家和我徐家有娃娃親,讓我在你和重陽哥之間選一個做親結婚。
喬女士怕我看上重陽哥,都不讓他與我接觸,只安排你帶我玩,默認我們的關系。
現在喬女士又在我們都不知情的情況下,撮合你和杜醫生相親,算怎么回事?一男許二家?”
賀重九對盡歡知道娃娃親這回事訝然,對“一男許二家”的雷人說法更是啞口無言。
撲哧笑出聲的人是黃佳佳,“哈哈,徐醫生,正確說法是‘一女許兩家’,三妻四妾在舊社會是合法的,賀同志的他媽膽子真大,都什么年代了,還敢搞的舊社會那一套,真是,嘖嘖嘖……”
“你們可別胡說,娃娃親的事情也就那么一說,怎么能當真!”喬榮驕的求生欲上線,賀重九和喬冬霜斷絕關系了,可她沒有,弄出事了,她可撇不清干系。
盡歡贊同點頭,“娃娃親當不得真,父母做主的盲婚啞嫁同樣如此。
重九哥的個人情況都是要匯報單位的,沒打報告就代表關系沒落實。
所以,杜醫生,重九哥不同意和你相親處對象,你可以憑本事追求他,而不是意有所指對我介懷!”
杜若訥訥說不出話,她能說什么?
要論感情,盡歡和賀重九更親近,論先后,也是盡歡在先她在后!
她漲紅著脖子,連眼淚都忘了掉,盡歡瞬間覺得無趣,就像桌上涼透了的飯菜,引不起一點食欲。
正想收拾飯盒不吃了,食堂門口的喇叭,傳來王醫生火急火燎的暴跳聲音,“喂!喂!聽得到嗎?徐盡歡醫生,聽到后速回急診科!徐盡歡醫生,速回急診科!我再重復一遍啊,請徐盡歡……”
面對奪命連環廣播,盡歡認命站起來,開跑之前還拍了拍賀重九的肩膀,“重九哥,飯盒就拜托你收拾了!空了我給你打電話再約哈!”
沒想到這一空,就是兩個月后,約的場面比這次更慘烈,是真的人間修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