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大家的目光,都落在那扇緊閉的木門上。
  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木門總算在眾人的期待中開了。
  只見產婆抱著一個襁褓嬰兒出來。
  產婆臉頰上的頭發,早就亂作一團,被汗水浸濕了。
  額頭上還鼓起一個大包,像是被人用重物砸的。
  隱隱間,還有絲絲鮮血溢了出來。
  產婆走到中間跪下,在眾人的注目中,有些悲痛地道:“恭喜福晉,李側副誕下了一名皇子。”
  “李側福晉呢?”在若音正準備問的時候,難得少說話的宋氏,先一步問話。
  若音可以看出,宋氏不想李氏好。
  大概這么些年來,李氏總是欺負她吧。
  加之倘若沒有李氏的恐嚇,她上一胎就該生下的。
  只見產婆眼神有些閃躲,嘆了口氣,道:“李側福晉失血過多,產完小阿哥后,就暈過去了,瞧著氣息也弱的很,恐怕......”
  這話意思很明顯,代表這李氏快不行了。
  此時此刻,產婆的言行舉止,在若音看來,就像主治醫生剛從手術室出來。
  告訴病人家屬,“我們真的盡力了”一樣。
  可眾人最在意的,并不是李氏還行不行。
  聽產婆的話,似乎李氏是自然產下的阿哥,并不是所謂的“保小孩”。
  若音就算察覺了,也沒好直問。
  倒是武氏,心直口快地道:“方才福晉不是說保大人嗎,怎的你卻說李側福晉產下的阿哥?”
  “武格格有所不知,奴才原本是想通過蠻力保小孩的,可李側福晉不依,對奴才又是撕啊咬啊,還拿東西砸奴才的腦袋。爭執過程中,她就已經產下了小阿哥。”產婆說著,還把右手袖子撩了起來。
  就算若音坐在上首,也能看見產婆的手背上,有一排紅得發紫的齒痕,皮都被咬掉了一大塊。
  瞧著咬得可不淺,就跟狗咬的壓印子似得。
  再看看產婆額頭上的大包,以及被撕壞的袖口,衣服下擺。
  她甚至能想象,李氏抓狂了似得,一邊罵著難聽的話,一邊像瘋子一樣對產婆動手,還要一邊費勁力氣,把孩子產下來。
  可說是很不容易了。
  看來......永遠不要小瞧一個人對活著的渴望。
  李氏的性格是不好,但她只在女人和旁人面前展露壞毛病。
  可在四爺面前,她便是那個漢族的小女人,柔情似水。
  以及生產時,彪悍的如同一頭母牛。
  否則也不會在早產的情況下,嬰兒哭聲還那般響亮。
  產婆懷里的嬰兒,看著皺巴巴的,可一眼就能看出來,比鈕鈷祿氏生的要胖多了。
  估計就是李氏對這一胎寄托了希望,平時沒逼著自個吃營養的膳食。
  要說是通過保大人的方式,強勢生下的孩子,李氏鐵定是會沒命的。
  可李氏拼了命產下了孩子,那就有些說不定了。
  后院的人,神情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尤其是宋氏,腮幫子鼓鼓的。
  若音則重重呼出一口氣,道:“既然誕下了阿哥,那就找幾個奶娘,好生喂著。至于李氏,馮太醫和藥童留下照看了,不管如何,也不能怠慢。”
  就算她有多討厭李氏,但面上功夫還是要做好。
  李氏要是沒了,她也能落個好名聲。
  畢竟自始至終,她不曾怠慢過。
  吩咐好后,若音也沒再多留,就回了正院。
  當天,四爺回府后,知道李氏生了個阿哥,自然要去偏院看李氏的。
  可李氏虛弱的不像話,似乎快不行了。
  到底打從阿哥所起,就服侍他的女人,又為他生了幾個孩子。
  身為男人,他不可能不管不顧,任李氏這般下去。
  四爺命蘇培盛去宮里頭,請了兩個御醫來。
  聽說是四爺府上的側福晉快不行了。
  康熙和德妃,一人派了一個御醫,那都是信得過的好大夫。
  接下來的日子,誰也沒敢打聽李氏的消息。
  只管關起門來,等著府上什么傳來李氏去了的消息。
  四爺是個嚴謹苛責的,即便是這樣,每日也正常上朝。
  但每次下朝后,回府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去李氏的院子。
  甭管李氏性子都多刁,那也是拼死為他生過孩子的人。
  日子一天天過去,然而,就在眾人以為李氏要去了時。
  府上卻傳來一道消息:李側福晉在御醫和太醫的醫治下,已經醒來了,還喝了點米湯。
  大家詫異的同時,只認為李氏是回光返照罷了。
  開始,就在大家以為李氏只是回光返照時,府上又傳出一個驚人的消息。
  李氏不僅能吃下東西,還能扶著奴才的手,下床走幾步路了。
  只不過身子虛弱,走不遠。
  加之又在坐月子,也不能出去外頭。
  畢竟京城的雪,還未曾停過,冷著呢。
  這么大的消息一出,如同在后院炸了個定時炸彈。
  原本以為李氏要沒了,后院也算是能清凈一下。
  哪知李氏居然好好的,還生下一名阿哥,那后院豈不是沒有安寧日子了。
  是夜,就在大家各懷心思時,出了件大事。
  由于事情出現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主子們早就歇下,便沒人告知。
  次日清晨,若音起床時,柳嬤嬤便把夜里的事情,告訴了她。
  “福晉,這后院的水啊,是越淌越濁了。”
  “又怎么了?”若音揉了揉眼睛。
  “還能怎么,定是有人想殺人滅口唄。”柳嬤嬤替若音把干凈衣裳套上,道:“昨兒夜里,廚房一個值夜的小太監,就那么吊死在廚房房梁上。”
  若音聽后,牽了牽唇角。
  這倒是像鈕鈷祿氏的風格,干凈利索,不留把柄。
  也從來不把人命當回事,利用完了,就殺人滅口。
  永遠堅信死人的嘴,比活人更嚴實。
  “得虧咱們有自個的小廚房,否則用個膳都怪滲人的。”她淡淡道。
  “可不是么。”柳嬤嬤道。
  在這奴才遍地走的朝代,一個太監突然上吊死了,誰也不會多管多問。
  管事的只會讓人埋得遠遠的。
  可后院的人,多多少少會聯想到一些事情。
  只是......知道的也就當不知道罷了。
  與此同時,鈕鈷祿氏正斜斜靠在床上,低頭看著熟睡的孩子。